40 少林分別

天峰大師是少林南支掌門人。當年他不願接管偌大的嵩山少林, 反而到莆田少林寺當了方丈，美名傳天下的七絕無花正是天峰大師坐下高徒。

既然楚留香要去莆田少林寺，他想到了什麽、要去找誰，自然不言而喻。

“看來你心中已經有兇手的人選了吧。”宋成翊看楚留香一刻也等不了的準備直接飛上牆頭，卻也不準備跟着了，只道，“我便在這裏等你出來。”

楚留香想着少林寺守衛森嚴, 他又急着去找天峰大師，稍一思索也就點頭同宋成翊道：“若我久去不回，你可回山下客棧等我。”

宋成翊前腳剛答應了楚留香等他, 卻一看他背影消失就上馬一拉缰繩準備離開。

他知道楚留香這一走，就能在少林寺裏得到所有的答案，直到無花自盡假死後結束這段劇情。他陪楚留香走這一趟，也不過為了保證劇情的進度順利, 現在也算達成的目标，離開也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他才剛讓馬兒轉了個身, 忽就被人擋住了去路。

穿着僧袍的老人拿着把再普通不過的掃把，一下一下掃着看着還算幹淨的地面。

宋成翊呼吸停滞了一秒，而後松了很長一口氣，嘴角慢慢提起：“有人上了少林屋頂, 你眼看着卻不阻止，竟還在這兒掃地攔我的路。”

掃地的僧人聽了他的話後停下動作，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而後擡起頭來，蒼老的面上是平和的微笑, “既然是大公子帶來的人，便是我少林的客人。”

宋成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奇怪，我明明完全變了個樣子，大師怎麽又能認出我來？”

“每個人的氣都是不同的。大公子的氣與衆不同，貧僧自然能認得出來。”那僧人道，“多年未來，大公子怎的不進去坐會兒就想直接離去。”

“日後有時間一定拜訪。”宋成翊笑笑道。

“天峰大師知你今日會來，準備了兩日頗為想念，準備了上好的茶葉，特叫貧僧來接。”他将掃帚靠着牆放好，“大公子若無要事，還是進去坐罷。”

不等宋成翊說話，僧人便接着道：“若是為了剛進去的客人有所猶豫。大公子不如恢複本來面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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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宋成翊還是下馬跟着掃地僧從正門進了少林，他将臉上的易容去掉，又換了身據說是天峰大師給他準備好的衣服後，便被人引着去了天峰大師深居的小院。

半路上，忽聞周圍嘈雜起來，似乎是有人闖入少林被發現，不少僧人趕去守護藏經閣。

闖入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楚留香先進的少林，宋成翊卻比他早上許多見到了天峰大師。

這位年歲已大的南少林掌門正盤膝坐在地上前等着無花給他泡一杯上好的茶水，絲毫不驚訝宋成翊的到來。只轉頭看着他很平常的道：“來了。坐。”

言語間好像宋成翊并非與他多年未見，甚至平靜的好像他從沒從少林離開過。

宋成翊早知道剛才掃地僧說天峰大師甚是想念等了他兩天的話有水分，走過去坐下後也十分随和的道：“大師近來可好。”

“有吃有睡有好茶，日子便不會差。”天峰大師笑着道。

除卻兩天前就知道他會來還幫忙準備好了衣服的天峰大師，坐在對面的無花卻也好似早就知道了他會來，泡茶的動作都無絲毫停頓。

宋成翊才剛沒坐下多久，無花就笑着給他與天峰大師倒了兩杯茶。他看着眼前碧綠色的茶水，腦子裏不知想些什麽，倒也一直沒将茶杯拿起來。

“成翊與無花也有許久未見了吧。我記得以前你們總在一起玩。”天峰大師端起一杯茶道，“無花這些年泡茶的手藝可又進步了許多，不嘗嘗嗎？”

“不久。”宋成翊只把玩着茶杯笑道，“前些天剛見過嘗過。”

無花卻是搖頭：“确實許久未見。大公子這副樣子還是第一次見。”

他這麽說，天峰大師才對着宋成翊看了又看：“确實長大長開了，與小時候不太一樣。”

宋成翊也是很久沒用自己真正的臉了，只道：“肯定不如無花愈長愈有天人之姿。”

“大公子乃天潢貴胄人中龍鳳，區區無花怎比得上。”無花嘴角擒着一抹笑道。

“你們二人怎的一直互相恭維，果真是生分了許多。”天峰大師說着，便拿起茶遞到嘴邊，閉上眼睛準備先喝上一口。

宋成翊身子往前傾斜了一些，下意識的想要阻止。無花雖然沒說話，卻也是同一時間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幸而楚留香來的及時，大喝一聲：“這茶不能喝。”阻止了天峰大師喝茶的動作。

他一進來看到三個人，天峰大師和無花楚留香都能一眼認出來，坐在天峰大師旁邊的人，他卻是‘從未見過’。

此人看着十分年輕，眉目清朗，穿着一身華貴的白衣，領子和袖口都有細致而複雜的金絲紋繡，烏黑長發被一頂銀白冠高高束起，即使是坐着身形也挺得很直，越發顯得豐神俊逸。

這個人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與天峰大師和無花又是什麽關系。

楚留香與天峰大師賠罪對話之後，看他面前也有一杯茶水，用的是和天峰大師一樣的玉質杯，便也提醒他道：“這茶喝不得。”

更讓楚留香覺得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卻又總感覺隐隐有一絲熟悉。

宋成翊明知道他不可能認出自己，卻也不自覺的略微垂下眼眸：“茶是好茶，香帥此言何意？”比起之前與無花天峰大師說話的時候，冷硬了不止一點。

楚留香連着兩次說無花泡的茶不能喝，天峰大師也絲毫不動，只微微一笑問他：“怎的喝不得？”

之後楚留香拿出從茶館中得到的茶葉準備重新給他們泡茶，無花卻是把之前泡的茶全倒了。宋成翊全程看着無花的動作，無花倒完茶後若有所覺的轉頭，恰好對上他的目光。

夕陽将宋成翊的眼眸印成漂亮的琉璃暖色，光這麽看着，就有一種時光靜好的感覺。無花毫無預兆的，忽就對着他展顏微笑。

宋成翊愣了一下，右手扶着茶杯的上沿轉了一圈。

等楚留香與天峰大師談完二十多年前的往事，這片竹園的氣氛逐漸沉靜下來。宋成翊目光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麽，無花卻好似一直沒在聽那些與他息息相關的事，只盯着宋成翊看，偶爾也會看到被他拿在手中應當早已冷卻的之前自己泡的茶。

直到楚留香提出要與他說幾句話，無花才移開目光，悠閑而潇灑的站起來，給天峰大師行過禮後于楚留香一起走了出去。

宋成翊沒有動，他從剛剛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直沒能回過神來。

天峰大師品着楚留香泡的茶忽然低聲對他道：“成翊，這是無花的命。”宋成翊聽見這句話後轉頭看他，似乎一下子又老了不少的僧人沒拿杯子的手伸出食指指了指正上方，“命這種東西，都是定好的。”

宋成翊忽就笑了，他這笑與之前無花看着他時露出的微笑竟有幾分相似。不過他的笑還直接延續到了他的話語當中。

他道：“定好了，卻也不是不能改的吧。”

天峰大師看向他，他慢慢站起來，還不緊不慢的拍了拍衣服下擺。他在天峰大師的目光下，彎腰拿起已經冷掉的那杯茶，仰頭一口喝了咽下。

随後将已經空掉的杯子放回到原來的位置。等了好幾個呼吸安然無恙後，嘴角便不自覺的翹起來。

“我先行告辭，以後再來看您。”宋成翊說完，轉身就走。

他心中有事，運氣輕功直接往剛剛楚留香與無花去的後山走，然而少林寺的後山太大，他找了許久，一直到聽到打鬥聲才找到兩個人的位置。等趕過去的時候卻也遲了。

宋成翊在發現茶中并沒有天一神水後就準備去阻止無花自殺假死，但一路上想了很多，不管無花有沒有想毒死天峰大師，他之前犯下的罪行都是不可磨滅的，楚留香已經得到了證據與他的親口承認。宋成翊并非無所不能，怕是怎麽也是救不下他了。

故而遠遠看到楚留香扶着無花後，宋成翊也沒有再往前走出去，反而直接回頭，完全按着離開少林寺的路走開了。

眼看着無花死去的楚留香在聽到身後動靜的瞬間就回頭，看着宋成翊的背影消失，整個人都有些低沉，腦子一片混亂但又有些清醒。

宋成翊才一出寺，就有人從山林間竄出來跪到他面前。

“你是從皇宮來的？”宋成翊一眼就看出來人的身份不對，不是平常幫襯着給他找替換身份的暗哨。

一身黑衣的人恭敬的道：“大公子，皇上擔心您的安全，想您回去一趟。”

“我知道了。這幾天會抽空回去。”宋成翊想了想還是将馬留在了少林寺外，準備自己走着離開，“這匹馬我送給別人了，去抹除所有記錄。”

雖然不是暗哨，但對宋成翊來說能用就行。

這人雖然是從皇宮來的，但也确實聽他的吩咐：“是，馬上差人去辦。”

“恩。”宋成翊點頭，“去通知濟南的人。等南宮靈的毒根除，直接帶去皇宮。具體的事情我會回去和皇上談。”

“是！”有暗哨的消息在，來人也是知道宋成翊在濟南發生的事情的。

宋成翊想了想又道：“算了，給我準備馬匹，我馬上先回去一趟吧。”

在下個任務開始之前，他還需要做些準備。這回因着無花這邊的關系，他算是自主去改變了一些劇情，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天道派發的支線任務。

若是難度加大，在皇城那邊也能有點防備。

……

楚留香從少林出來後，本就有些失落黯然。發現少林寺外只留馬匹而無柳岸後，眉頭更是深深的皺起。

但他一向秉持着微笑便能解決絕大多數事的信條，走過去摸了摸被留下的馬道：“馬兒啊馬兒，你可看到柳兄去哪兒了。”

這只是一批普通的馬，別說不是黑珍珠的寶馬，就算是寶馬也聽不懂人話，更不可能告訴他宋成翊在這裏見了多少人發生了什麽事又去向了何方。

楚留香只好翻身上馬，便讓馬往下走邊躺在馬身上喃喃道：“柳岸與羅隐有什麽關系，少林寺裏的那人又是誰呢。”

這世界上有許多未解的事情，每當楚留香遇到這種事，總會想着去挖掘真相。但他現在實在太累太累了，特別是無花的死更是讓他傷心難過。

“下回再見到，可不能讓柳兄這麽輕易的走了。”格外安靜的山林中只有楚留香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