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白衣殺手

殺手是和陸小鳳一起來的。

宋成翊剛從客棧上下來, 就看到樓下三個人成鼎足之勢坐在那兒。楚留香坐的位置離樓梯口最近，看到他下來還搖着扇子向他笑笑。

他們三人的桌上都有酒，楚留香的桌子上除了酒還有給宋成翊準備的早餐，陸小鳳的桌上除了酒還有幾盆下酒的小菜。而最後一個宋成翊從未見過的人穿着一身再顯眼不過的白衣，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酒竟然擺着一大堆花生。

這個人一邊喝酒一邊剝了花生往嘴裏抛，看到宋成翊下來，卻微微側了側身露出一把沒有劍鞘的劍。

宋成翊不知道他是誰, 卻知道他來這裏的目的。

早在幾天之前他就知道有人會來殺他，只不過他并不認為自己會被哪裏來的人輕易殺死，保護他的人也足夠多。所以在聽楚留香說到羅隐那邊的情況, 和他來這邊的最初目的後，不願意再多麻煩他其他事情了，便也沒告訴他。

沒想到所謂的殺手這麽多天都沒來，卻在今天到了。

“你便是羅隐？”身着白衣的殺手慢悠悠咽下口中的花生, 才看着他開口。

宋成翊也不說是或不是，只走到楚留香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直接問：“不知閣下是哪位？”

“如果你是羅隐。”那人笑着, 但即便是笑，他的臉看着也還是冷的，大概于他的眼中是冰冷沒有任何溫度有關，“那我便是來殺你的人。”

宋成翊早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 所以聽他這麽說也并沒有什麽反應，他只是笑着道：“你确實是殺手而不是刺客，所以才會打大白天這麽光明正大穿一身白衣來殺我。”

“什麽意思。”

“你明知道我是誰，竟然有自信能在離我這麽遠的情況下暴露身份還刺殺成功嗎。”宋成翊說完, 還不緊不慢的咬了口還算熱乎的饅頭。

他從小到大遇到的刺殺不少，當然知道哪怕心裏再慌，表面上反而要裝的越鎮定，這樣殺人者心底便會越沒底。本來固定的結局就會多上許多轉機。

何況這次宋成翊确實是真的一點都不怕自己會出什麽事情。別說這家店是朝廷的財産，類似掌櫃、店小二這類在暗中保護他的人有多少。就是明面上的人，那邊的陸小鳳與他不熟也許會坐視不理，但他身邊的楚留香卻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如果是以前的宋成翊絕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這麽熟悉且相信作為主角的楚留香。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白衣人笑了一聲問。

“來殺我的人，你剛剛說過了。”宋成翊也笑着道。

“我是路小佳。”路小佳又吃了個花生道。

只要是混江湖的人，很少有沒聽過路小佳這個名字的，他手握無鞘之劍，劍招便是以快出名。像他現在和宋成翊的距離，他的劍快到呼吸間就能取他性命。

“難道你已經不是來殺我的人了？”然而不是江湖人的宋成翊卻只覺得這個人實在有趣。

不過路小佳現在也确實已經不想殺他。

“我是來殺羅隐的。”路小佳道，“但你不是。”

他這話說的極其篤定，卻讓宋成翊心裏一跳：“那我是誰？”

“那他是誰？”陸小鳳也在與他同一時間開口問。

路小佳又吃着花生道：“我要殺的羅隐是殺人無數作惡多端的小侯爺。也許你也是小侯爺也叫羅隐，但你身上卻沒有血腥氣，何況你的武功太差。”他說着下了個定語，“所以你不是我要殺的那個羅隐。”

差點以為是自己身份暴露的宋成翊松了口氣，然而在松了氣後又覺得不對。他不能判斷這個叫路小佳的殺手是否在有心損他武功不好這件事。

“我真想不到你是怎麽當上殺手的。”原先以為路小佳能說出什麽驚人之語揭露小侯爺背後身份的陸小鳳笑着道，“你一直這樣做生意？”

“當然，我只殺該殺之人。”路小佳道，“只是最近滿嘴謊言的人實在太多，所以最近正在思考是否要放棄這個職業。”

“那你現在還是殺手嗎。”楚留香突然開口問他。

“當然不是。”路小佳整個身子都轉了個方向坐着，正面對着楚留香道，“好久不見了，香帥。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裏。”

兵不血刃突然沒了個需要對付的殺手的宋成翊正喝着粥呢，聽他這麽說後看向楚留香。他可不記得原著中楚留香有認識一個叫做路小佳的人。

然而現在看來楚留香确實是認識的，因為他也現在對點頭道：“上回一別，已是一年有餘未曾見過了吧。”

“你和他認識？”宋成翊又一次直面這個世界與他記下的楚留香劇情的差別。

“一年前曾一起破過案件。路兄是個特立獨行的殺手。”楚留香笑着道。

這也就怪不得剛剛雖然他們三邊對立的坐着，在路小佳的殺氣還如此外露的情況下，楚留香都能不慌不忙的讓宋成翊下來吃飯了。甚至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也只在旁邊聽着。

因為他知道路小佳不會動手殺他。哪怕一開始想殺，在見過宋成翊之後，他也很快就不會想殺了。

“所以到底是誰請你來殺小侯爺的？”似乎就是在追查這件事的陸小鳳問完，便笑着向他們自我介紹道，“我叫陸小鳳，不過是陸地的陸。”

“陸小鳳，路小佳。”宋成翊念了一遍他們的名字，突然懷疑其實這個白衣殺手也是某部書裏的重要角色了。

“四條眉毛陸小鳳？”路小佳又在剝花生吃，“你很有名，我聽說過你。據說你的靈犀一指能接住天下所有的兵刃？”

他的話中帶着點躍躍欲試，似乎馬上就要站起來與陸小鳳比劃比劃。

“不過是朋友擡舉給的虛名。”陸小鳳謙虛道，“比不得江湖第一快劍。”

他說着看向楚留香：“我先敬三位一杯。”

楚留香邊舉起酒杯喝了，邊道：“我們應當是第一次見面？”

在場的四個人，除了宋成翊外，都是在江湖上算得上名聲顯赫的人物。誰又能想到他們會在今日，于這間不起眼的客棧中坐着會面呢。

特別是楚留香與陸小鳳，他們兩個大概是因為行動範圍時間不同的原因，卻是至今為止從未見過。之前陸小鳳與楚留香連着錯過許多次，現在總算見到香帥本人，他也有些感慨：“要見楚香帥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然而他們明明真是第一次見面，說話卻猶如多年的老友。

陸小鳳目前正在查一件案子，半個月前，嶺南候五子在出游時被殺，當時他又恰好在離現場不遠的地方，被懷疑是他為錢財殺人。陸小鳳怎麽解釋自己最近不缺錢，就算缺也不會為了錢去殺人都沒用。最後為了洗脫冤屈便只能來查案件的真相。

然而就在他查案的途中，又有幾個王侯家的後輩被殺。殺人者像是一路繞着圈的殺人，下一個便是鎮北侯家，而衆所周知鎮北侯只有一個兒子，那們顯而易見他就成了關鍵的突破口。

如果是其他王爺家，光猜死的會是哪個都很難。

陸小鳳好不容易找到路小佳，又再次旁觀了‘刺殺失敗現場’。卻沒想到路小佳卻也是完全不知道信息的狀态：“我并不知道是誰要我來殺他的。當時不過是在酒家休息，那人只讓店小二給我傳話又給了定金，說要買我去殺羅隐。”

“你連人都沒見着，就決定接下這個單子？”宋成翊不禁道。

“有銀子為什麽不賺？”路小佳理所應當的笑道，“我可很久沒收到別人送的銀子了。”

“他們給了你多少錢？”宋成翊又問。

“五百兩白銀。”路小佳倒是實話實說，“這是定金，若是成功殺了你，我可以賺不少錢。”

“那你該慶幸你沒動手。”宋成翊笑道，“不然你也許連這五百兩都不能花了。”

“我已經花了。”路小佳無所謂的道。

宋成翊疑惑：“這麽快？你是将銀子當水用嗎。”

“直接送給需要這些銀子用的人，哪裏需要多少時間。”路小佳道。

宋成翊突然想起楚留香偷東西都是拿去送給貧苦人民用的，這和路小佳拿殺人的錢送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一點上你們兩倒是挺像。”他看了眼楚留香感嘆了一句。

也怪不得會成為朋友。

陸小鳳卻是深深的嘆了口氣：“看來線索又斷了。”

“不用擔心。”楚留香卻是道，“已經到了現在，新的線索應該會自動來找我們。”

他說完，陸小鳳就已經想到了之後該怎麽揪出幕後的人。

路小佳也是點頭，開口說了與陸小鳳思考時想到的差不多的話：“除非他不想再殺羅隐。”

三個人同時看向宋成翊，差點害他最後一口饅頭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