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存活+3

小姑娘的臉色變了,游龍生自然是看見了,但他沒多想,只以為她是因着自己武功不夠,沒發覺晏亭罷了。

游龍生目光灼灼,他只是聽得花滿樓這麽說,也想看看晏亭會如何進來,又如何應答。

畢竟陽臺上也放着不少的花盆,其中不泛有名貴品種,也着實考驗輕功。

可晏亭是普通人嗎?

那必然不是,他連人都不是。

他是個修仙者,別說是輕功,就連騰雲駕霧,他也并非不能表演一番。

所以他輕松地翻進了小樓,而那些理應被勁風刮過而顯得萎蔫的花朵仍舊盛放着,沒有一瓣花瓣落下。

但即便是來人有這樣高深的輕功,還是被花滿樓發現了,上官飛燕在心中贊嘆的同時,她的目光緊緊盯着青年,忽而發覺了什麽。

晏亭被發現自然是有原因的,不如說除了花滿樓,再沒有幾個能像這樣發現他的人了。

——如今是春天,微風拂面,這便是他被察覺的緣由。

他能動作輕柔到把風随他所用,可他卻着實沒必要改變風的方向,或是打造一個無風地帶……所以,有風吹過,而風越不過他,他自會被察覺。

花滿樓笑了:“閣下輕功卓絕,花某甘拜下風。”

晏亭立在原地并無寒暄的意思,不過将将兩秒,他便退到角落,讓自己離開陽臺口,待到他身周三尺都沒有人,他整個人似乎自如很多。

這也無怪他,任誰有三個喜歡捉弄人的兄姐,都不會希望身周有陌生人的,換句話說,他的社交恐懼和些微的交流障礙,來源正是兄姐們——畢竟哪有天生是不擅長交流的呢?

兄姐們一同訓練魅/術和毒/術,不免要冷落他,能一同的便就只有醫術,後來晏亭拜師父親舊友,修習劍法,見面自然少了,所以他們變着法地捉弄他,反倒讓他戴上了面具,很難忍受身周三尺內有陌生人了。

一靠近,心理壓力使然,他的嘴總是很難正常工作的。

于是他在進樓後,便退到角落,這時候,他才緩緩道:“說謊。”

這樣直白的話語一出口,上官飛燕臉色便更白了幾分,所幸她方才也很是不自然,此刻便不明顯。

游龍生堵在了樓梯口,他目不斜視,看上去胸有成竹。

今日小樓的客人實在很多。

“閣下何出此言?”花滿樓與傳言中一樣,是頂好的脾氣,他和和氣氣地放下抿了一口的茶杯。

“她所說,皆乃謊言。”,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開口了,說話時候細微的偏頭動作讓他面具上的一點燦金色更加顯眼,他盯着上官飛燕的臉,“她心懷惡意。”

她并沒有說謊,但這不重要。

因為這出追殺本身便是一場鬧劇,從頭至尾都是演出來的,她的演技是針對花滿樓的,若不是身旁有人,怕是敷衍到連神色都不想擺了。

也便是說,他們的相識都是有預謀的、是騙/局。

游龍生便又錯開一步,擋住樓梯口。

花滿樓的眼睛往這邊動了動,他臉上的笑意已然消失:“這是為何?女子名聲是很重要的,若閣下并無能說服在下的緣由,那勿怪我不客氣,至少我要讨個道歉才是。”

游龍生很生氣。

他自當是覺得,晏亭有何必要騙人?難道他還要無故貶低這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嗎?這與他名聲哪有半分好處?

這本就是不合理的,更別說,在他眼裏,晏亭已是百般千般的好。

情人眼裏出西施,更別提晏亭雖是男人,但他本就容貌出挑,哪怕不摘面具,這也是不容争議的事實。

——他緊緊盯着的對象變成了花滿樓。

花滿樓是個瞎子,別的感官自然要更出衆一些,這目光毫無掩飾,只會讓他感到不适。他仍然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反而脊背挺直,‘看’向晏亭。

竟然是絲毫不顧可能會拔/劍的游龍生了。

少年人目光一凜,手指微微動彈,又歸于平靜。

上官飛燕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可腳下悄悄後退了半步,腳尖朝向樓梯,小腿繃緊。

花滿樓的耳朵輕微地動了動。

三尺,就是晏亭個人的安全距離,讓他主動說話難,可若是回答問題,他便能自如一些。

“不過是個人見解罷了。”,青年搖搖手上的折扇,鈴铛沒有絲毫聲響,他極為快速的過了一遍話,“她知曉你看不見,可她裝作不知曉,是有何居心?而青衣樓的主人我或許不知是誰,我卻知他絕不會追殺她。江湖人都知,我絕不會說謊。”

的确如此,自晏亭入江湖以來,他未曾說過一句謊話。

好,耍帥成功!他忍不住勾出一個細微的、幾乎是不存在的笑,卻沒想到看呆了游龍生。

晏亭本人并不知曉他在江湖上是如何名聲,可游龍生是知曉的:那就是個冰塊,見過他的人都這麽說。

可今天,他看見這個冰塊臉露出淺淺的笑,薄唇掀起彎彎弧度,整張臉便瞬間變得豔麗起來,他下意識挪開眼睛紅了臉。

花滿樓因着晏亭的話陷入沉思,可他也忍不住道:“事關重大,閣下叫我如何相信你?”

兩邊似乎都有理,這叫他如何辨明?

游龍生見他猶豫不決,便道:“半炷香晏亭有何必要騙你?他比之你,可缺什麽?”

雖說他說得也在理,可并不是誰名氣大,便更有理。花滿樓自然也知這個理,但心中總會忍不住有一點偏向,更不用提,這人是晏亭!

晏亭可是神醫!醫術精湛到了無法理解的地步,何種疑難雜症拿到他面前都能在半炷香內治好!而且他道德感出乎意料的高,他覺得是惡者的,便不施救。

于是有人因為被救,反倒宣揚起自己是個絕對的好人,一時間這變成了江湖潮流。

可現在的晏亭,他站在這裏聽游龍生說‘他比之你,可缺什麽’,他倒是恨不得沖上去大叫一聲才好。

他缺啊!很缺啊!缺錢!

那些靈石之類的,到這裏被不識貨的人一看,也不過是普通的石頭,他一個修仙者又怎會有人間那些金銀首飾、流通貨幣呢?而且就算再有錢的人,也只會是希望自己的錢更多啊!

他看向游龍生的眼神一時間充滿了幽怨,倒是臉板得死死的。

上官飛燕腳尖仍舊朝外,她眼珠一轉,便想好了說辭,梗着脖子道:“不說我本就不知道他是個……瞎子,你說青衣樓不會追殺我便不會嗎?你有名便占理了不成?”

與其說是說辭,不如說是針對晏亭說話的內容進行反駁,不過是詭辯罷了。

可她的話,游龍生和晏亭二人聽見了,卻仍舊沒分她個目光,而最應該聽清楚的花滿樓,此刻也不免呼吸粗/重,按壓在桌子上的手指用力又用力,險些掰下塊木頭下來。

上官飛燕不滿地撇嘴,忽覺這是個頂好的機會,縱身奔着樓梯一躍,身姿輕快地出了小樓,遠處還傳來她揚聲的話:“任我怎麽說都沒理,不信便不信,哼!”

聲音裏的活潑,還帶着些許嬌嗔的語氣,全都被在場三人忽略了。

游龍生見晏亭不再關注這小姑娘,他便稍微錯開一步,在她從身側竄出的時候未曾阻攔。

而晏亭?他此刻的目光都在花滿樓身上。

這眼中的關切,任誰看不得生出幾分醋意來?更別說游龍生本就心高氣傲,在江湖上也沒吃過什麽苦,他冷哼一聲:“指不定是裝給你看。”

這下晏亭便不得不看他了:“游少俠。”

游龍生便安靜了。

花滿樓心情平複,他也不在意上官飛燕了,又露出溫潤的笑意:“是我失态。”方才的事情便翻篇了。

青年的嘴顫抖了下,他幾度想開口,又閉上了。

他不願意給人添麻煩。

游龍生忽而輕聲‘哎呀’了一下,引得兩人看向他,他懊惱道:“攤子都是她掀翻的,憑什麽是晏亭賠償!十兩呢!我剛才應該攔着她的!”

作者有話說:

三尺=一米,用這個常見的換算

其實他這只是隔一米很正常了

普通人半米內算親近距離,陌生人離我近就不太舒服

……我寫一次‘半炷香’,腳摳一次地

游少俠,好像一只烏雲蓋雪(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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