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存活+5
游龍生發覺了晏亭的目光落點,伸手拿起面具,作勢要遞,可晏亭渾身汗毛頃刻豎起,居然僵住了,而後他立刻推開窗戶竄上房頂。
少年一驚,直接扒住窗戶側身仰頭去看:“晏亭?”
晏亭已經緩過來了,他沒有露面,聲音卻從上面傳來:“別上來!”
冰冷冷的,又像是一開始游龍生遇見的那個人了。
他有些失落,垂着頭應了聲,把探出的身子收回來,忽而發覺對方也許是不願意把臉給別人看,他恍然道:“面具我放在這了,我出去等你!”
頓了頓,他補了一句:“馬上有客人要來了,觀其目标是這裏。”
這地方不算偏,卻也不是非常繁華的地段,不然住在這裏的花滿樓耳朵會受罪——是以他們能判斷出目的是這小樓。
話說回來,游龍生能理解不想讓別人看臉就是晏亭的逆鱗,可失落還是失落,他蔫頭耷腦地走出房間,還順帶關上了門。
嘆了口氣,少年又忍不住想起方才的驚鴻一瞥,如此昳麗,眼睛是攝人心魄的金色,又因着沒睡醒而有些茫然——他的心不争氣地怦怦直跳,他伸手按住心口,眼睛中的光越來越亮!
他果然沒看錯人!而且如果是晏亭的話,即、即便同為男人,他也不是不能将就!
少年自顧自地做出了決定。
晏亭若是知曉,怕是要後退一大步:“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啊。”
他見過的同性道侶多了,同為男人自然對他是沒有任何沖擊力的,他只會客觀的考慮有沒有在一起的可能……只是他這種摘下面具就社恐到別人看他都難受的,他基本便直接否定了。
然而,他不僅不知曉此事,還為少年的貼心感到滿意。少年帶上門後,他便半遮着臉從房頂翻落進來,白衣在朝陽下甚至有些許炫目。
戴上面具,心裏感到安全,他晏亭便又是那個榮辱不驚的神醫了。
他以往在修仙界幾乎不出門,見人也只是親人與師父、同門,什麽樣的臉看幾百年也不會有波瀾了,他便從未戴過面具。
此行到小世界找機緣,約摸着是師父覺着生人太多,這才塞給他了一個煉制好的面具。
之前沒有還好,戴過幾個月面具享受了不用被看臉盯着的安逸,忽然摘下他一下子就蒙住了……
有點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意思了。
師父當時是怎麽說的來着?
‘這裏的人有些熱情,怕你招架不住,還是送你一副面具。’
這話恐怕都是師父的道侶教他說的。
等一下,剛剛游少俠說什麽客人?
“客人……?”
晏亭擡頭看看太陽朝向,晏亭不理解,晏亭大為震撼。
什麽樣不靠譜的客人會在早上這個時間來?難不成還要管人家一頓飯嗎?
晏亭打開門,走到平日花滿樓會待的地方,他看見閉着眼睛的花滿樓把頭轉向他的方向,睜開眼睛又很快閉上,颔首示意:“要用一點早點嗎?”
“不。”青年本想用一點的,桌子上的早點種類豐富,大抵是花滿樓差人去買的,只不過外有客人,兼之在這樣的時間到來,很難讓人有好感,他便放棄了想法。
一旁的游龍生顯然做好幹飯準備了,只不過晏亭沒下來他們便不好先開動,他眼睛在晏亭身上掃了眼,定格在身前的早點上。
花滿樓察覺,會意道:“游少俠,請用。”
游龍生矜持地颔首:“花公子,請。”
青年人經歷早上一遭,心情并不美妙。
他站在窗戶那堆被花滿樓精心侍/弄的花盆旁,冷眼觀那緩緩駛來的馬車,扭頭面無表情卻帶着點不滿:“你難道要管他們一頓飯嗎?”
過了半天了,他又很喜歡面容出色的——作為本該有魅/惑天賦的天狐喜歡好看的不是很平常嗎——面對這兩人,他已經能夠在戴面具的前提下,平心靜氣地接受注視了。
他方才那句話是說給花滿樓的。
在座兩位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教養自不必多說,雖說或多或少有着江湖人的灑脫,但亦秉承着禮儀,自然知曉于早飯時間來拜訪的行為其實是很沒有禮貌的。
各家用飯時間各有不同,卻也會聚集在每個時間段內,因而駕着馬車來訪又恰巧沒打算避開這個時間段的客人,顯然是個比較自我、任性的客人。
除非客人當真有什麽要事……那也不會駕這麽慢的車了吧?
花滿樓笑了笑,并不在意:“并無不可。”
游龍生咽下口中的食物,端起茶水漱了漱口,這才毫不客氣道:“挑這時間來,也未曾提前送拜帖,何須招待一頓飯食?既然選在此時來,想必已經用過了。”
他已觀察出晏亭對他們興致不高,甚至有些厭惡,心中便有幾分心上人被冒犯的不滿,再疊加對方禮數不周,他自然感到不快:“花家家大業大,自是不差這一頓飯錢,卻也沒必要去當那冤大頭!”
若是花滿樓一人,他大抵不會在意,可這還有另外兩位他自己邀請的客人,更別說其中一人于他有恩,他作為主人家,最怕的便是無法兼顧客人。
花滿樓苦笑着放下碗筷,摸了摸鼻子:“游少俠所說在理。”
游龍生一錘定音:“不速之客。”
随着馬車聲近,窗邊的青年疑惑地低頭看了看花。
花滿樓看向那邊,睜開眼睛。
游龍生也快速而不失禮地填飽肚子,同樣看向那邊。
只聽得車輪聲漸漸近了,又見到青年再次吸了吸鼻子,低頭看花盆,然後他在頓住幾息後,猛然翻出窗外,竄上房頂。
還不等兩人出聲詢問,便聽見了一聲被抑制住了的‘阿嚏’……兩人面面相觑,均不理解。
游龍生遲疑:“昨日并無此異狀……”
花滿樓同樣不解:“……”
他動動鼻子,努力了也只聞到淡淡花香。
“阿嚏!”
花滿樓和游龍生:“……”
少年愣住:“花公子,是你的花有問題?”
青年溫潤道:“今日并無新開的花。”
言下之意,昨日晏亭無事,今日也當無事才是。
二人不理解,那馬車聲在此刻也停止了,有一十二三歲的少女走下來,挎着籃子,籃子裏是五彩缤紛的花瓣。
游龍生在二樓看見,皺眉:“多此一舉。”
要追心上人,自然要無條件支持心上人了。他想。
花滿樓聽得描述,也懂了:“怕是用了花香相沖的花種,而晏亭鼻子太過靈敏。”
他的嗅覺已然很是靈敏,他察覺不到的氣味,晏亭居然能察覺,這內功絕對在他之上。
說話之間,那花瓣與鮮花被鋪在地上,還有些許飛進小樓,頓時花香濃郁到連花滿樓也聞到了。
他動了動鼻子屏息憋住了,忽而又聽得頭頂一聲:“阿嚏!”
憋的這口氣瞬間散掉,花滿樓失笑:“難為他了。”
游龍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甚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請問花公子在嗎?我們公主想要見你。”
游龍生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
*
房頂。
晏亭面無表情地蹲在房頂,姿勢看上去格外的像馬上便能端起碗吃飯的,就差往他手裏塞上一副碗筷了。
他本體是只白色狐貍,聽覺嗅覺自然都比人類靈敏,哪怕是其他感官都比旁人更出色的花滿樓也絕無比上他的可能,這便是種族優勢了。
他一直引以為傲,可此刻,他捂着鼻子,透亮的金色眼眸中瞳孔豎起,被花香逼/出獸瞳。
晏亭喃喃道:“……怎會如此?”
他揉了揉鼻子,苦哈哈的半封閉嗅覺和聽覺,讓它們變得與花滿樓的差不多,沒有超出人類範疇——不然恐怕誰在他鼻尖放一束鮮花,他便能上演當場去世的奇特場景。
一想到那樣的場景,他便感到一陣惡寒……等下?
青年站起身,于高處俯視街道,見到那十二三歲的少女挎着的籃子,目光一頓,又毫不留戀的移開目光,觀察周圍三人随從後,目光定格在身着黑色,衣着華麗的女人身上。
女人沒有束發,反倒披散下來,腳踩在鮮花上,顯得她超凡脫俗。
晏亭用內功感受氣息:花滿樓和游龍生已經下到一樓,很快就要出小樓了。
他蹙眉,放開嗅覺一瞬間又封上。
青年縱身一躍,從樓頂輕飄飄落到小樓敞開的門前,隔着三尺外伸手:“還錢。”
花滿樓:“……”
游龍生:“……”
上官丹鳳:“……什麽?”
晏亭一頭銀白色長發飄蕩在身後,衣服上金紅色的壓邊在朝陽下熠熠生輝,可他執意伸着的手破壞了這份美感:“還錢。”
作者有話說:
晏亭:公主還不還錢!
昨天作話那句話應該用‘小毛驢’的音調唱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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