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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裏雪瓊花林确實是陳遇白下令毀的,卻壓根不是為了什麽花妖饒舌——國師大人才不在意這些。
是那日墜了馬的老管家,才躺了幾日就撐着起來,扶着老腰在那雪瓊花林裏轉悠了一天,想聽聽到底是哪棵樹竟然會說話?
回去後他的腰傷自然不好。陳遇白第二日就命人把花樹全移走了。
老管家自小看大的孩子,如何不知其心地?可他留着這條命就是為了看護這個小主子,眼看小主子命裏的劫數已來了,他如何還躺得住呢?
想起那個白白嫩嫩、怪力亂神的的小姑娘,老管家頭疼的嘆了口氣:“小天,扶我一把,我們去觀星樓一趟。”
觀星樓裏,國師大人既不在推演星宿也不在臨窗作畫,而是站在那高臺之上,嘴角帶着冷然笑意,遙遙望着底下花園裏團團轉的少女。
那少女當然是紀小離。
過兩日就是她休沐的日子,家裏會來接她,她打定主意回去了就不會再來這個鬼地方,所以特意來與枉送性命的戰鴿道別。
穿過花園,上次親昵纏着她腳踝玩的那種草沒有再出來,原本綠油油的草地上光禿禿的擺着幾塊大石頭。
她當然沒有多想。
可是來時明明一目了然的路,回去時怎麽走不出去了?她都走了一個多時辰了,面前還是這幾塊大石頭,最後她竟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株埋烤戰鴿的綠芙旁。
紀小離走的又累又害怕,蹲在地上縮着肩膀揉眼睛。
遠處高樓上的人看着這一幕,覺得此刻的風真是吹得人通體惬意啊!
不是須臾間就能破解陣法的麽?怎麽草木換了石頭就不行了?
霹靂彈不是很厲害麽?拿出來把石頭都染成紅色的好了!
呵呵!
他沒忍住那聲嗤笑。花園如此安靜,紀小離又是高度警戒之中,聽的清清楚楚,急忙擡起頭凄惶的四處張望,一眼就看見了那風中衣袂飄飄的人。
她跳起來揮手:“國師大人!國師大人!”
“國師大人救我!我走不出去了嗚嗚嗚!”
黑色的冰綢迎風溫柔的拂動,人卻一動不動。
紀小離喊的嗓子都啞了,忽然明白過來:他就是要困死她呀!
他嫉妒她的慧根!要殺了她!
惡從膽邊生,小離咽了口口水,勇敢的大聲沖他喊:“我爹爹是大将軍!我有四個哥哥!他們會打死你的!還有公主娘娘!她會來……罵死你!我母親會拿針插在你身上!全身都插上!”
害怕嗎?!
害怕了吧!
一點反應都不給。
紀小離害怕了:“嗚嗚嗚你放我出去吧!我修成了神仙以後,保佑你也早點成仙!”她哀求并且利誘。
高樓上負手而立的黑衣年輕男子,冷笑中都已經帶着一絲玩味了。
老管家由小天扶着氣喘籲籲的登上高臺,順着國師大人的目光,他看到了鎮南王府那位姑娘,正在三生石陣法中仰着頭滿臉惶恐。
老人家心頭嘆了口氣,這時卻不敢替她求情。
一老一少兩仆安靜的垂着手站在一旁。
底下紀小離已經快哭了:“放我出去吧……我、我要出恭!”
生性清潔的國師大人眉尾一跳。
“……你敢!”
清冷淡漠的男聲從風中傳來,紀小離終于得到了他的回應,立刻抓着不放:“我出恭很臭的!我這裏又是上風口,一定會吹到你那裏去的!”
小丫頭聲音黃鹂似地,清亮脆糯,說出的話好像格外真切似地,那臭味仿佛都已經撲面而來了。陳遇白今天本來就沒打算殺她,黑了臉一揮手,小天立刻蹦蹦跳跳的下樓去救人。
“你要是敢在他來之前……忍不住,我就把你丢到恭桶裏去!”最後一句已經是咬牙切齒的了。
“不、不會的!”紀小離只求生還,怯生生的安慰他:“就算……忍不住了,我會自己把它埋好!保證你不會踩到的!”
國師大人長吸一口氣,又覺得那氣吸入肺腑都是臭的,胸口都臭疼了!
緊咬牙關,他轉身就走。
老管家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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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樓臨窗有一桌,是國師大人常常臨畫的地方,窗外對着花園景致,賞心悅目。
可今天國師大人哪裏還能看見花園?一進門就拂袖掀起一陣風,打落了支着窗的竹竿,那窗戶“砰”的關上,将那花園景致關在他視線所及以外。
他沉着臉走到桌邊描畫,下筆之重,每一筆的墨跡都透過了紙背。
老管家輕手輕腳的将其他幾扇窗都給放了下來。
他腰傷未愈,動作間難免遲緩。
“給你送去的膏藥沒有用嗎?”窗邊臨畫的人忽冷冷問了句。
老管家連忙回身,彎腰俯首,“老奴用了,用了……只是畢竟到了年紀,一只腳都踏進棺材了,要好全怕是沒那麽容易。”
“你那副棺材我還沒叫人準備,你要是現在死了,可就不能埋到我師父身邊去了。”年輕的國師擱了筆,走到桌前坐下,擡了目光看着他,微微不耐的蹙着眉,“好了,起來吧,有話就說。”
老管家沒起身,反而跪了下去,畢恭畢敬的給他磕了個頭。
“小少爺!”他用了往日稱呼,聲音直發顫:“當年老國師大人陽壽本該未盡,卻早早的就去了,是為的什麽?洩露天機尚且折損陽壽至此,您可不能擅改天命啊!鎮南王府那位小姐……您可不能殺她啊!”
老人家哽咽的聲音那樣凄切,陳遇白的聲音卻還是淡淡的:“那麽你去替我殺了她?”
老管家一口氣正要哭出來,哽住了。
哽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苦口婆心的勸:“大人何必非要她死呢?就讓她在府裏太太平平待幾年,姑娘家到了歲數總要嫁人的,鎮南王府必定會為她安排。”
“誰會娶她?”冷笑聲是那麽的不屑。
“這個……總還是會有人娶的……吧?”老人家猶豫了一下,鼓舞自己堅定語氣:“鎮南王軍中多少少年兒郎,最不濟……沖着紀家門楣也會有的……大人放心吧!”
陳遇白勾着唇角,笑意卻一絲一毫都沒有蔓延至眼底,老管家知道他不信這話,嘆了口氣又要再勸,被他豎掌止住:“暫時我還不會殺她。”
老管家将信将疑。
國師大人冷冷的目光停在地上一堆枯死的綠蘿上,緩聲說:“皇上降下聖旨要我收她為徒,我豈可違背?”
老管家覺得這話比會有人娶那怪力亂神的丫頭還不可信。
國師大人您幾時怕過皇帝?
陳遇白盯着那株查不出任何異樣的枯死綠蘿,眸色深深,“我倒要看看,除了上天,還有誰、膽敢算計到我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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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得了暫時不會殺紀小離的保證,暫時松了口氣,又去鑄星小院叮囑那位随時被宰的小少女:不要主動招惹國師大人;不要被動招惹國師大人;不要動不動招惹國師大人。
小少女唯唯諾諾的應承,心裏卻哭着想明明是他嫉妒她,她才沒有招惹他呢!還有兩日便是休沐,等她回了家,她再也不來了!
大概是她心裏想的都寫在了臉上,第二日國師大人就派人來請她去,一進門就問她:“明日休沐,鎮南王府可有人來接你?”
紀小離驕傲矜持又小心翼翼的點點頭。
國師大人也點了點頭,“明日休沐一日。後日一大早,會有人在十裏外駕車接你。”
看着她臉色自以為隐藏的很好的不以為然,陳遇白心頭一聲冷笑,“聽說,你拜我為師是想學修仙?”
“是……本來是。”
陳遇白低頭吹了吹滾燙的茶盞,漫不經心的問道:“神仙都會些什麽?”
說起這個紀小離就精神了:“神仙知天下事!唔,還會飛!能使白骨生肉、起死回生!”她眼睛亮晶晶的,興奮的說。
大夜王朝卦術無雙的人輕輕扯了扯嘴角,挑眉看着她問:“你想知道什麽?”
紀小離眨巴眨巴眼睛,“我想知道:我什麽時候能成仙?!”
國師大人抿了抿唇,默了默,吐出一口氣:“換一個。”
“……那……明天會下雨嗎?”臉上寫着“你根本就算不出來”的人,“溫柔體貼”的換了……一個。
陳遇白覺得腦袋很疼,太陽穴那裏漲的厲害,閉眼壓抑了一息的功夫,默念着“大局為重”,他睜開眼平靜的告訴她:“第一樣先擱着。你說神仙會飛是麽?”
話音剛落,他人已輕飄飄的掠了出去,驚鴻蛟龍一般。黑色冰綢如同夜晚華麗的風,從紀小離眼前拂過。
她連忙追出去,他已如一只黑色鷹隼般掠上了樹,綠意盎然之間黑色身影穿梭自如,那樹比萬千堂的屋頂還要高,紀小離看他時都不得不仰着脖子。
國師大人繞着萬千堂的高屋大樹飛了一圈,落地時姿勢華麗惬意,那樣好看的一個人,身上的黑色冰綢又鼓滿了風,令他看上去果真似從雲端下來的仙人一般。
“如何?”仙人挑着眉語氣淡淡的問她。
紀小離點頭不已,“你飛好高哦!”
仙人哼了一聲。
“可這不是神仙的騰雲駕霧啊!這是輕功,我爹爹會、哥哥們也會,紀南飛的比你還高呢!”
仙人忘了:這位小少女雖然……但她出自大夜國最威武的将軍世家,紀家滿門男兒從軍,在世的白虎令主就有兩位,習武之人縱氣借力之法,對她來說就像公主娘娘養的那只小白會“汪汪”叫一樣自然。
庭中原本風和日麗的天陰暗了下來,槐樹精瑟瑟發抖,樹冠無風自動,小離不确定它是忍着笑還是被吓得。
她為難的看着面前陰沉着臉的國師大人。
可是陳遇白并沒有惱羞成怒,他抿着唇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笑了起來。
這冰海雪原上千萬樹梨花盛開一般的笑容,令小離眼角一跳,好像記憶深處有畫面正如潮水般湧來。可是沒等她将那畫面想起,陳遇白對她說:“那好,你睜大眼睛看好了。”
他擡手抵在薄唇上,吹了一個悠揚漂亮的呼哨。
很快就從萬千堂後方的天空掠來一道鐵灰色的影,那物飛的極快,幾息已到了眼前,穩穩的停在了國師大人手臂上。
國師大人冷着臉将手臂伸到她面前。
紀小離無法置信的睜圓了眼睛!
是戰鴿!
是被烤的香噴噴的由她親手埋葬的那只戰鴿!
白骨生肉!死而複生!
“師父!”她撲上去抱住那只胳膊,驚的鴿子都撲棱着翅膀飛走了。她緊緊抱住那只胳膊,生怕下一刻就化作雲煙似地,“師父在上!徒兒……徒兒在下!”從小立志修仙的小少女激動的語無倫次。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姿勢怎麽樣?五星好評來一個嗎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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