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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了幼稚的六皇子殿下,秦桑回到了千密殿中。

端密太後正倚在美人榻上,賞玩皇帝昨日命人送來的那株千層荼蘼。端密太後年輕時顏傾天下,老皇帝為了她江山都差點不要了。如今她雖已年過五旬,看着卻還仍似三十多的美豔婦人,那株盛放的荼蘼被她笑吟吟的撫着花瓣,一時國色天香竟也失色。

“你回來了,國師接旨了麽?”連聲音都仍魅惑動聽。

秦桑溫順的跪在地上,行了禮才低聲的向她回話:“國師大人許是早得了皇上旨意,我還未拿出太後娘娘的聖旨宣讀,他已猜到了我的來意。”

端密太後聞言,撫着花瓣的手指一滞,但也并未動怒,笑容甚至更為豔麗。纖纖玉指撫着那嬌嫩花瓣,她輕聲說:“如此說來,朱雀令恐怕已現世。即便不在皇帝手裏,也在他信任的人手中。”

“那國師那裏,眼下該怎麽做?”

“陳遇白那塊硬骨頭我們啃不動,那就暫且放着吧,只要他聽命于皇帝,那塊玄武令哀家總有一日能到手。”端密冷冷的笑,“眼下,我們要對付的是鎮南王府。西裏一戰,絕不能讓紀家占便宜。”

秦桑低低的應了一聲“是”,“但憑太後娘娘吩咐。”

殿中安靜許久,端密太後賞夠了那株荼蘼,纖指一摘将它掐斷,撚了花朵在指尖玩弄。她看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笑着說家常一般道:“大皇子近日越來越不像樣子了,你得空了便去看看他。別費那功夫和小六鬥氣,那種小孩子,有什麽好玩的。”

方才進門前才發生的事情,她已知道的這樣清楚,秦桑壓抑着心頭泛起的寒意,低聲恭敬的答:“再過兩日便是給大皇子送藥的日子,我會盡力勸他的。”

“唉……其實哀家也知道,誰勸他都沒用。一個顧明珠,已經把他給毀了。”端密太後惋惜不已的嘆氣,“早知如此,當初真不該把她們姐妹帶進宮。秦桑,你可別學顧明珠,為了小小兒女情|事,置千密一族的大計不顧。”

她聲音溫柔親切,秦桑卻絲毫不敢大意,低着頭輕聲道:“李微然手持麒麟令,又是武林盟主,我與他虛情假意不過是為了借他之勢,還請太後娘娘明鑒!”

“嗯,哀家信你。如今我們只差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枚令牌,就能回到聖地了……秦桑,你的爹娘都葬在那裏,這麽多年你都長得這麽大了,你也一定很想回去給他們上柱香吧?”

“是……臣定當竭盡全力,為千密一族死而後已。”千密聖女,一拜到底,額頭觸着冰涼的金磚,她的聲音輕而幽。

端密太後将手中鮮花随意丢棄一旁,望着地上跪着的千密使,滿意的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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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的國師是一個超然的存在,在這個上古天神已俱是遙遠傳說的世界,國師大人便是萬千子民的神。歷任國師執掌着玄武令,守護的是大夜天下,所以有時連皇權都并不能完全的制約國師。

自從陳遇白繼任國師以來,除了必要的祭祀祝禱,冷如谪仙的國師大人連每日的早朝都不露面,有時皇帝有天象不解,遇上國師大人不想出門,皇帝還得親自跑來國師府垂問。

這樣的一任國師,朝中王侯将相想求他算一卦或者占個蔔,簡直難如登天。

楚尚書就為此苦惱不已。

楚尚書的苦惱是這樣的:他年輕時功成名就,唯獨娶了十多房妻妾都生不出兒子來,他求了當時的老國師。老國師掐指一算,說他沒兒子比有兒子好,勸他切莫強求。

楚尚書不幹——他發奮努力當大官,賺了這一大片家業,沒個兒子繼承算怎麽回事?

老國師心軟和善,被他求着為他布了一個求子的陣。來年春天,楚尚書果然就抱上了大胖兒子,開心的合不攏嘴,又是金子牌匾又是八十八輛車的謝禮。

老國師大人卻不肯收,說:“你這兒子是你強求來的,命裏帶災,尤其是這姻緣一事,多舛多難。”

楚尚書一聽,連忙求老國師為寶貝兒子改八字。

老國師嘆了口氣說:“他十八歲時有一個劫,若是能過得了,屆時再改八字,或許還有指望得一眷侶。”

楚尚書從此戰戰兢兢的養着寶貝兒子楚浩然,天天盼着他十八歲。

這楚浩然倒是平平安安長大了,而且長的甚是英俊倜傥,潇灑不凡。楚尚書記着老國師的批語,從小就給他定起了娃娃親,從他八歲到十八歲,一共為他訂過十門親事,對方從上京城名門望族的大家小姐到偏遠鄉下八字強硬的小家碧玉,無一例外都是剛訂了親就生重病或者意外死了。

就連楚浩然院裏的丫頭,哪怕是他與她們拉個小手甚至多說幾句話,都能把人克的立即橫死當場。

英俊潇灑的楚公子被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打擊,憂郁的整日裏閉門不出,只能在家看看話本、寫寫怨詞。

如今好不容易,楚浩然十八歲了!可老國師已仙去多年,新任國師大人冷僻孤傲,楚尚書送禮送人連門都沒摸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連哭帶跪的去求了皇帝,陳遇白才勉強答應見他一面。

萬千堂內,楚尚書剛剛提出來意,年輕的國師大人就冷冷拒絕了。

楚尚書拉下老臉苦苦哀求:“……犬子連身邊伺候的都只能是小厮,這眼看楚家香火就要斷了,國師大人不可見死不救哇!”

“楚家的香火到楚尚書這兒本就該斷了的。”陳遇白不為所動。

那生辰八字是一個人命裏帶來的,強改有違天意,折的是他陳遇白的壽命,他為什麽要答應?

楚浩然在旁越聽越悲憤!他從小嬌生慣養,公子脾氣,哪裏忍得下去國師大人的這張冷臉,悲憤的氣道:“爹!你又何苦為難國師大人!我寧願這一生不娶妻,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楚尚書氣的拍桌子:“胡說八道什麽!給我滾出去!”

楚浩然憤憤然看了國師大人一眼,“嘩”一聲打開折扇,大步昂首走了出去。

**

楚公子心緒難平,郁悶的踱步,随便走進了一處園子。

想他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尚書府的獨子,又長得英俊潇灑、一表人才,活脫脫就是那話本裏愛的轟轟烈烈、死去活來的男主角,可是……可是那些他曾愛過的女子啊!那些美麗的、嬌俏的、溫柔娴靜的、俏皮可愛的、溫婉大方的、小家碧玉的女子……她們都在他愛上她們的那一刻,死、去、了!

沒有女主角了還怎麽上演愛情?

楚公子十分憂傷。

花園裏景色宜人,綠木成蔭,鮮花遍地,楚浩然對着一株儀态萬千的芍藥哀傷自己凄慘的命運,正悲從中來,忽不遠處有個清脆的女孩子聲音響起:“咦?你是誰呀?怎麽在這裏?”

這種話本裏男女主角相遇時最經典的臺詞,楚浩然熟悉極了!

他不敢置信的、遲疑着、緩緩轉身望去——嫩黃色紗裙的小少女雙頰帶粉、面如芙蓉,腰肢婀娜、如柳随風,她站在花叢中,亭亭而立,一雙清澈雙眸盯着自己,情窦初開的少女的眼神,簡直叫他如夢如癡……

“小生浩然,”楚公子癡癡的念起了話本臺詞,“不知佳人在此,唐突了。”

紀小離聽得困惑不已。

百家姓裏有“小聲”這個姓?糖突……甜不甜?

見佳人美目深情凝望着自己,楚浩然忍不住撫了撫自己英俊的臉龐,“嘩”一下打開折扇,倜傥潇灑的搖着,柔聲問道:“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賜教在下?”

這句小離聽得懂,笑眯眯的答:“我叫紀小離。我是我師父的徒弟,你呢?”

楚公子傲然一笑,折扇搖的更起勁:“我叫楚浩然,我爹是戶部尚書,我是家中獨子。”他說着,試探性的走近了兩步。

見小離安然無恙,既沒有往後仰倒磕在石子上摔死,也沒有晴天一道閃電劈斷樹枝把她砸死,楚浩然歡欣鼓舞的又走近了兩步。

“我随我爹來拜訪國師大人,不想偶遇佳人,浮生若夢,有緣相聚,實在是幸甚。”楚公子一往情深的望着活生生的小少女——她還活着!他心頭小鹿亂撞,已然愛上了眼前人:“姑娘玉雪可愛、楚楚動人,比這滿園的鮮花更令在下心醉。”

這詞太書面語了,紀小離這邊還未反應過來呢,圍觀的漣漪與一幹妖魅們已經忍不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放聲大笑起來。

“這是哪個本子上的詞啊好惡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說完居然沒吐啊演技真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見沒見過玉和雪吧他的眼睛長在頭發裏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百年修成的美麗容顏比不過那個蠢貨令人心醉啊哈哈哈哈哈哈……”

紀小離從小長在紀府,見的男子都是武夫,就算是紀西沉穩紀南文雅,也都不曾說過這樣斯文肉麻的話,她一時愣在那裏,還沒來得及細細體味這甜言蜜語,被滿園這麽一陣浪潮般的爆笑,頓時什麽旖旎感覺都沒有了。

“你們別太過分啦!偷聽別人說話還笑的這麽大聲!”她憤憤的大聲訓斥四周。

楚浩然滿目深情的溫柔一笑,糾正她道:“此處應當是贊嘆聲,怎麽會有笑聲呢,傻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楚公子的番外題目我都想好了:你若活着,便是晴天。

PS:JJ最近抽的厲害,有姑娘寫了長評沒收到回複的嗎?若是有的話在下面留言一下把它頂上來,我來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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