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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離解開那塊金線繡着祥雲圖案的黑色冰綢,裏頭的東西露出來,她睜圓了眼睛,腳一軟坐在了地上。

這尊東西她見過的——在國師府的祠堂裏!

那是極其罕見的一整塊的白玉,足有小半個紀小離那麽高,通體無暇、溫潤古樸,上頭刻了十一個字,由金筆勾勒:大夜國師清烜真人之神位!

那是老國師大人的牌位啊!

陳遇白面無表情,手扶着那牌位,隔着窗望着地上傻眼的人:“紀小離,白天我問你的話,你再答一遍。”

老國師大人英靈在前,深信鬼神之事的紀小離幾乎肝膽俱裂,哪裏還敢撒謊,結結巴巴的老實答:“我、我記得的……”

“記得什麽?”陳遇白目光冷冷的問。

“我記得……記得答應過:不管成仙與否,我都要跟着師父……”說到後面,小少女的聲音已然帶了哭腔。

“既然記得,為何反悔?”陳遇白語氣冷冷的問。

當着老國師大人的牌位,被問的啞口無言,紀小離不知道該怎麽說,腦袋裏一片空白,“嗚”一聲哭了出來:“……我知道錯了……嗚嗚我以後不敢了……嗚嗚嗚……”

她這兩日來的心緒郁結以前從未有過,這一時哭出了聲,竟突然覺得心裏舒坦了!

這下再也收不住,更加放聲大哭。

她家師父沒說什麽,可她自己哭了一陣想起了外間的丫鬟,猛然止住。

陳遇白正慢慢的将老國師的牌位重新包好,冷冷看過來一眼,說:“她們睡得很沉,醒不了。”

他進來前就知道一會兒動靜小不了,索性給守夜的丫鬟們嗅了一支安神香。

小離聽了放下了心,又繼續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陳遇白包好了老國師大人的牌位放在一邊,手在窗臺上一撐,從窗戶裏跳了進來。

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他皺着眉打量了她兩眼,可她揉着眼睛一直在哭,真煩……陳遇白想了想,皺着眉張手抱了她。

他擁抱的姿勢有些僵硬、很不熟練,但被擁入懷的人顯然不介意,被他一攬就撲進了他懷裏,抱着他哭的很是揚眉吐氣。

陳遇白伸手輕輕的拍着她背。

像這樣被她緊緊抱着腰、香香軟軟的貼在他胸口,要不是她哭的他心裏煩亂,他願意這樣抱上一整夜。

“好了……”話說出口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竟然艱澀暗啞,陳遇白清咳了一聲:“你到底要哭到什麽時候?”

冰綢涼薄,他胸口的衣料已經被她的眼淚浸濕了,濕濕涼涼的弄的他心裏極不舒服。

可是怎麽哄她都無效,國師大人很快就沒了耐心,最後冷冷說道:“你再哭,我就把你毒啞。”

哎?

竟然……有效!

她立刻就不哭了呢!

國師大人望着放開他腰、怯生生退了一步的小少女,心裏得意極了。

“跟我回去吧。”他松了一口氣,拂袖傲然道。

小少女搖頭。

“為什麽?!”國師大人皺眉,不高興了。

小少女還是搖頭。

“說話!”國師大人怒了。

“……會被毒死的。”她很小聲的說,說完立刻手捂上嘴巴。

陳遇白冷了臉色,索性一條道走到黑:“你不跟我回去,我照樣會毒死你!”

說完這話,眼看她眼眶裏的淚又在打轉了,他心頭又是一陣煩躁。

他承諾過不讓她再傷心的。

“紀小離,”陳遇白冷冷的問她:“是不是因為我不是神仙,所以你不願意跟我回去?”

小離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頭。

“我的确不是神仙,但是我的父母……他們也在天上等我。”陳遇白看着她清澈雙眸,緩聲慢慢的說。

紀小離眨了兩下眼睛,終于放下了捂着嘴巴的手。

“師父……”她開口輕聲的問他,“你思念他們嗎?”

陳遇白望着她,語氣淡淡:“我沒見過他們的樣子,無處思念。”

小離心中細細的一疼,“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陳遇白毫不客氣的打斷她,“你可知他們為什麽沒有将我們一起帶去天上?”

“為什麽?!”小離焦急的問。

“因為這人世間尚有他們未盡之願,他們留下一線血脈,是為了替他們如願,我們完成他們的願望,之後才能去天上見他們。”

紀小離恍然大悟!

十多年來的疑惑被他解開,她又是喜悅、又是急切:“那我爹娘希望我做什麽呢?我做成了什麽才能去見他們?”

陳遇白走近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低頭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對她說:“他們希望你:平安順遂的過完在人間的日子,不為往事所悲、不為前路所惑,每一天都開心無憂。”

他的語氣是天生帶着冷意的,此時也并不例外,可紀小離不知怎麽,聽着他緩緩的說出這番話,她漸漸熱淚盈眶。

陳遇白問:“明白了嗎?”

“明白了!”她慢慢的點頭,頓了頓又對他說道:“師父……你也要平安順遂、開心無憂!我們過完了人間的日子,一起去天上見爹娘。”

陳遇白望着她濕漉漉的眼神、眼神裏重獲力量的歡喜,明明她已經不哭了,他心口的濕熱卻更重了幾分。

此刻他只願自己能夠永遠強大,能夠護她一生如此不知憂愁。這人世的陰險醜惡、世人的貪婪狡詐,他只願她永遠不懂。

“只要你不氣我,我自然開心無憂。”他想笑話她,可是說完卻越覺得心中熱湧翻滾、無法自已。

他更走近一步,緩緩低下頭,額頭與她相抵。兩人鼻尖相碰,她呼吸間甜軟的氣息撲在他唇上,麻麻的。

“那我們說好了,”他輕聲的對她說:“我們一起平安順遂、開心無憂的過完這人間的日子,然後一起去天上見爹娘——就這麽說定了。”

兩人相擁着貼的這樣近,夜風從南窗輕輕吹進來,國師大人的語氣比溫柔的夜風還要缱绻:“這次你若是還敢反悔,我一定會毒死你——用藥性最烈、發作最疼的毒藥,知道了麽?”

小離原本正在琢磨自己的心為什麽跳的快要蹦出嗓子眼了,聽了這話渾身一顫,瞬間就明白了——她害怕嘛!

有個人時時刻刻威脅要毒死她,她當然會心跳加速啦!

那就不是喜歡了喲!

“……知道了!”害怕被喂毒藥的人,乖乖答應。

可明明要求已經被答應,提要求的人卻仍不肯放手。

“我不信你,”他聲音低的近乎纏綿,唇已碰上她的:“你得與我立誓為盟!”

他的唇有些涼,呼吸卻是滾燙的,一冷一熱貼上來時,小離“唔”了一聲,不由的嘴唇微張,他的舌頭趁機掠了進來,撬開她牙關長驅直入,卷了她的舌先是輕輕一吮,然後就如狂風卷起暴雪一般……男子清冽霸道的氣息鋪天蓋地湧來,紀小離腦中“嗡”的一麻,整個人瞬間軟了下去。

她腰上的手強勢的一緊,将少女綿軟的身子牢牢嵌在自己懷裏。

輾轉深入的吻炙熱如天雷勾動地火,比那話本裏文字描述的更動人心魄百倍!從未曾想過會有一日與人相濡以沫的陳遇白,熱烈而迫切的吮着口中柔嫩幼甜、心裏模模糊糊的想着:慕容岩那家夥若是能活着從西裏回來,他可以勉強不殺他了。

**

綿長的一吻畢,陳遇白松開他的小少女,懷裏的人嬌喘籲籲、美目茫然、粉唇鮮紅欲滴、伏在他胸口,呆頭呆腦的樣子看起來……別提多麽可口了!

陳遇白越看越歡喜,腹內猶如火燒,心裏卻是不放心:“紀小離,這樣的誓約……只能與我定!明白嗎?”他叮囑,想想還是不怎麽放心,又教唆她:“若是別人對你這樣,你就往他嘴裏塞一顆霹靂彈。”

這樣……真的好嗎?

小少女擡頭,狐疑的看着她家師父。

眼睛真亮……陳遇白勾着嘴角,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下。

“對了,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人給你送了一匣子的話本?都看完了沒有?”他問。

“師父怎麽知道的?!”那個送匣子的漂亮“姑娘”不是說此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嗎?小離想了想,明白了:她家師父雖然不是仙人,但是算命還很厲害的!

她老實點頭:“我看了……好幾本!”

“都看到了些什麽?”冰雪千裏的眸中含着一絲不明笑意,問。

紀小離苦苦思索:“一個小姑娘去拜師……另一個小姑娘去拜師……還有一個小姑娘也去拜師……”

嗯,開頭劇情一樣,應當與他那兒的是同一匣書。

國師大人心跳加速的決定一筆勾銷與二皇子殿下之間的恩怨。

可惜啊,他到底還是不夠了解他家小徒弟,要是今日換做紀西的話紀西就會知道:紀小離這丫頭看煉丹修仙以外的書,從來只看第一頁的前幾行便當做看完了整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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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寫完《卿本佳人》之後這麽久才寫這本,我一直在猶豫,離開文日期只有十天的時候還曾把所有存稿清零重來,那是南京溫柔的春夜,我在微博寫:若有一天我文以外的某些令你們失望,請念在今夜如此掙紮困頓之際我第二次将國師大人上萬字存稿全部删除重寫的份上,溫柔待我。

我的猶豫都來自這個叫做陳遇白的男人——多少人的青春都是因為他才與我共度,他如此真切的陪伴過我們,且他永遠鮮衣怒馬、風華正好。

寫到這一章,寫到千百年之前的他如此溫柔又熱烈的擁吻他的少女,我才終于不後悔。

嗯,小白,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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