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比武(下)
趙慎回頭用眼神示意跟着的蕭皓,蕭皓放下左手收了傘,拱袖道:“是,世子。”他将整齊收好的傘遞給跟上來的宮侍,手按上腰間的青章佩劍,走到那名滿手鮮血的氐人武士面前。
看臺上,梁朝君臣見到趙慎下場時,神色皆微微變化。這場比試打着和平切磋的名義,實則無論是梁朝廷還是氐人,雙方都有暗中較勁的意思,誰都想壓過對方一頭。但梁朝君臣顯然想不到這場比試會鬧出人命來,雖說刀劍無眼,可氐人顯然是一點顏面也不留,大咧咧地向所有人展示他們生來的兇狠莽撞,争強好勝之心溢于言表,直接當着梁朝皇帝的面殺死武士,酷烈手段令人不寒而栗,衆人的臉色當下難看起來。
尤其元帝是極好面子的人,見到鮮血時吓了一跳,對方的舉動在他看來不啻于挑釁,偏偏對面的安铎卻仍是一副笑呵呵的老實巴交模樣,還舉手對他敬酒,那群氐人仿佛對這種場合早已經習以為常,打得越是血肉橫飛他們越興高采烈,一副茹毛飲血的樣子,元帝心中不好發作,只對着奉茶失手的汪之令低聲道:“蠢貨!”汪之令也忙将一切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眼見着鬧劇愈演愈烈,就在梁朝君臣全都面色冷峻、不發一言時,趙慎卻出現在了演武臺下。元帝一看到那道朱紅的身影,莫名暗中松了一大口氣,心放下來了,其他梁朝官員也是神情微妙。這位廣陽王世子是什麽性情,對面的氐人使臣或許不了解,他們自己人還能不清楚?這一敗塗地的難堪局面,他們看了都覺得胸口發悶,何況是趙慎這種猖狂不可一世的人,怕是早火冒三丈了。
梁朝官員座中也不知道是誰低聲說了一句,“一物降一物。”
座中安靜了片刻,又有人道:“廣陽王府坐鎮西北将近二十年,以此發跡,誰忍得了蠻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耀武揚威。”
“會見使團時我便見他全程黑着張臉、嗤之以鼻,根本瞧不上那群蠻人。”
“這對內對外一視同仁的模樣,将他放在西北真是對了,誰想出來這麽高明的主意?”
“是該給這群胡作非為的蠻人一些教訓,蕞爾邊夷爾敢稱國?”
下排的議論低語聲不斷傳來,言談間難得稱贊了這位廣陽王世子兩句,這真可謂是以毒攻毒了。而上座的三省高官則全都沒有說話,老國公卞藺整理着壓了半截的袖筒,至于元帝,他重新接過了汪之令新奉上的茶,眼神中全然沒有要下令制止混亂的意思,梁朝君臣上下忽然默契地達成一致,反倒令對面的安铎感覺到了幾分古怪,他也看向那方演武臺。
演武場下,趙慎授意蕭皓去對陣那名叫阿鄂斯的氐人武士,自己則是負起了右手,李稚感覺到他就靜靜站在自己的面前不遠處,自始至終,趙慎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他,全副注意力都在那戰局上,李稚也沒有看向他,一把用力拽過那吓癱了的禮部官員往後退。
蕭皓與那氐人武士對面而立,右手緩緩從腰間一寸寸抽出了長劍,劍身通體漆黑暗沉無光,出鞘時有蜂鳴的聲響。那氐人武士卻沒有看向蕭皓,而是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了趙慎,他忽然用漢話開口道:“阿鄂斯,我的名字,如今是周朝的皇子,将來會是新的汗王。”
那聲音低沉晦重,卻是非常标準的漢話,向衆人亮明了他的身份,這個不服管束、我行我素、高大魁梧如野獸的氐人武士,原來是汗王最寵愛的的繼子,将來或許會是新的汗王。他此行跟着叔父安铎來到梁朝,是因為他的繼父告訴他,去外面的世界漲見識,果然,他在這裏看見了數不清的女人、琳琅滿目的珠玉、金翠輝煌的宮殿,卻唯獨沒有見到像樣的武士,真正的武士眼中有血性,這些人沒有。
等他回去後,會将這些全都告訴他的繼父。
他看向趙慎道:“你的眼神與他們不一樣。”
趙慎輕笑了下,“殺了他。”他轉過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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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世子。”年輕的侍衛右手揮開長劍,擡起了雨夜似的眼睛,一道冷冷的寒光從劍上走過,映入那雙眼中,像是黑暗夜倏然亮起閃電。
阿鄂斯擡手一把握住了侍從丢上來的槍,擋住了對方的劍鋒,撞擊時猛烈的力量讓他的胳膊抖了下,對方也受到了同等力度的反震,卻立刻用劍劈掃過槍柄而輕易化解,眼見着劍鋒要削過握着槍的手,阿鄂斯直接松開手,蕭皓卻忽然反轉了下手腕,長劍像一條細線,走了個刁鑽的角度朝着對方的頭顱刺去,阿鄂斯猛地用槍挑開對方,同時側身避開,一招過後,阿鄂斯換了只手握着槍,蕭皓挽了下手中的劍輕盈卻立,劍鋒上有一道細長的血跡。
阿鄂斯感覺到臉頰上的血滴落到地上,火辣的痛覺傳來,他終于正眼看了眼面前這名其貌不揚的侍衛,又看了眼不遠處觀戰的趙慎,他忽然發出了一道奇怪的笑聲。
這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一場比試,劍對上槍,一短一長,原本劍應該是有劣勢的,但在那名廣陽王府侍衛的手中,劍卻完全沒有落于下風,雙方勢均力敵,槍勢兇悍,劍勢靈活,力量與速度各占到一樣巅峰,每一招都是進攻、交鋒,沒有花裏胡哨的拉扯,下得全是最決絕的殺手,閃着火星的劇烈撞擊聲一刻沒有停歇過,所有人都下意識凝神屏氣,這與之前那兩場比試不可同日而語。
蕭皓四歲時被衛家收養,衛盛對他視如己出,讓軍營中最好的将軍教他習武,他的天賦不高,但他是無疑是最勤奮的,一個枯燥的劈砍招式可以練上成千上萬遍,直到誰也接不住。他知道眼前的氐人武士想要挑戰趙慎,而趙慎的身上有傷,他必須為趙慎殺死這名氐人武士。
雙方已經不知不覺地來到水池邊,伴随着一招淩厲到極致的橫掃,阿鄂斯感覺到粼粼的劍光忽然閃過他的眼睛,等他擡頭再次看清眼前的畫面,只見到殺意從黑色長劍上騰嘯而出,直線對準他的眼睛,生死關頭,他卻并沒有驚恐躲避,而是直視着那道劍光,低聲道:“我死了,汗王會讓梁朝血流成河。”
他的眼神平靜、陰森、血腥,手中擡起的槍削弱了那柄長劍的攻勢,猛烈摩擦時削下一大片火紅色的鐵屑,在即将刺中他的眼睛時,劍忽然停了一下,一直觀戰的趙慎神色忽變,幾乎是同時,阿鄂斯擡手一把牢牢握住了那柄劍,手中的槍轉換招式,反客為主朝着蕭皓的咽喉迅速刺過去。
高手過招,差之毫厘,便是送命。
槍比劍要長,在那堪稱極限的一瞬,蕭皓被迫選擇松開了握劍的手,後仰避開那一槍,同時翻身,泛着青色幽光的槍從他的身下掃過,斬下一大片黑色的衣角,對方甩手将鐵劍丢了出去,哐當一聲響,如鱗如錐的甲胄早就被劃爛了,脫落時露出內裏大片的黃金色軟甲,槍連着在地上刺了六道,蕭皓迅速滾地躲過,每一塊被刺中的磚全都瞬間粉碎。
阿鄂斯最後一槍朝着蕭皓的頭刺去,把全身的力量與速度提在手臂上,他的眼神冷酷得像是望着一只瀕死的獵物,蕭皓只能擡手去抓,卻抓了個空,铿一聲響,另一柄銀色的槍穩穩地架住了阿鄂斯的槍,握住的黑色槍柄的手修長、蒼白、瘦削,有着清晰的青色筋脈,看上去一點不像有力量的模樣,但阿鄂斯手中的槍卻沒能再壓下去半分。
蕭皓躺在地上喘着氣,渾身都是汗,他擡頭看去,只看見半張逆着光的臉,“世子。”
“起來。”
蕭皓翻身而起,一把用力擦掉自己的胳膊上的鮮血,冷冷地看向阿鄂斯,真論比武他早已經贏了,可卻一劍也沒有刺穿,對方上半身披挂着黃金色的軟甲,外層的甲片用最珍貴的鍛鐵千錘萬擊後而成,刀槍不入卻又輕薄如羽,底層則是一大張特制的鹿皮塗成金色,柔軟溫暖,似乎可以想見他的父親是如何愛護他,為出遠門的兒子穿上這樣好的衣裳,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阿鄂斯問道:“你們南國人,腦子不行,武術不行,只會唱歌管什麽用?”那雙眼中有着蓬勃野心,以及對鮮血與暴力的渴望,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他們都不配做我的對手,你來。”他擡手指向趙慎的臉。
趙慎笑了下,此時幾個氐人忽然跑過來,對着阿鄂斯用氐人的語言說了三兩句話,阿鄂斯聞聲看了眼遠處高臺上的氐人使團,遙遙對上了安铎的眼神,又仿佛什麽也沒看見似的,淡漠地轉回視線繼續望着趙慎,趙慎掃開了自己手中的槍,在滿是土灰的磚地上輕劃了個半圓,似乎在感受這柄槍的重量與準心。
蕭皓見狀心中一驚,立刻道:“世子!我上吧!”別人不知道趙慎的身體狀況,他卻是比誰都清楚,他拼命想要攔住趙慎,卻被趙慎用一個眼神眼神打斷。而場外還有一個人見狀也是臉色驟變,李稚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看他們的動作已經預見接下去将會發生什麽,他一時只覺得心驚肉跳,死死地盯着趙慎看,趙慎卻始終背對着他。
趙慎看向阿鄂斯——這位草原汗王的王子,對方卻已經擺好站姿,手臂用力往前推出了一槍。
盛京城南,永安街的角落中有家客棧,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價錢全盛京城最便宜,幾個月前住進來了一個骨瘦如柴的年輕書生,這兩年京中有風聞,說是國子學或許要複興科舉,試點放在盛京或是寧州,很多七老八十的讀書人聞訊來到盛京湊熱鬧,那窮書生也是撞大運的人之一,租不起貴的客棧,就默默黑在這個小店中。
要說起這個叫祁鐘的窮書生,年輕的掌櫃真是想想都莫名好笑,這人窮到什麽份上?來時鞋子都沒底,還是她看不過眼給他送了雙舊的,每天只吃一個饅頭,就着涼井水喝兩口果腹,整日裏就拿着兩本破書在讀,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科舉重開的消息,瞧瞧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啊,回回她一說京兆處貼了新告示了,他就立刻跑樓下期待地問她是不是科舉重開了?天知道回來他耳朵怎麽這麽靈。
到了後來,饅頭也吃不起了,只能吃點更便宜的米粥,慘啊,她便同他道:“你說你這樣子也不行啊,那科舉不知道什麽時候開,或許不開了呢,光讀書也不能填飽肚子,你總歸找個活先幹着,這有手有腳的,先把自己養活了再說吧。”
窮書生睜着一雙沒光的眼睛看向她,用沒什麽底氣的聲音道:“我只讀書,不幹別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掌櫃的看了眼他讀的書,“可你這書讀得也沒什麽名堂啊?”
窮書生睜大了眼睛,仿佛是遭到了難以忍受的羞辱,“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質疑我的才學。”
掌櫃的問他:“你有什麽才學?”
窮書生立刻換了一副高傲的神色,捋了把自己的舊的發黃的發帶,打量了一圈,指着桌上的瓷碗道:“你知道‘器’有幾種說法嗎?器者,皿也,皿是什麽意思呢?飯食之用器也……”
掌櫃的打斷他道:“那不就是個飯碗嗎?”
窮書生仿佛被一拳擊中,得了內傷似的看着她,良久才輕聲道:“罷了,我不與婦人争辯。”
科舉一直也沒有重開的消息,窮書生只能愈發的窮下去,每日看着城南的告示牆,仿佛變成了一塊望夫石,到最後連米粥也喝不起了,只能靠掌櫃的施舍點剩菜剩飯過日子,一日掌櫃的見他倒在井水邊,還以為他餓死了,走過去一看,還好只是餓昏了,醒來後掌櫃的勸他道:“我說你這怕不是要死我這房子裏?你要不找個活吧。”
窮書生終于氣若游絲道:“我……可我什麽也不會啊。”
掌櫃的問道:“都說是個人都有一技之長,你總會幹點什麽吧?”眼見着窮書生想着想着又要餓昏過去了,掌櫃的忙扶了他一把,心道還真的是百無一用是書生,這也太沒用了,不過瞧這臉長得還倒是還俊,估計實在不行……掌櫃的正想着,窮書生道:“掌櫃的,我着實餓的不行了,能不能給我一碗粥。”
“能,兩文錢。”
窮書生看了她兩眼,低聲道:“看來我還是找找活吧。”
打那之後,窮書生便消失了兩日,直到今日忽然又出現,那窮書生依舊是弱不禁風的模樣,背着他的破舊書匣,他一進屋,掌櫃的便問他道:“祁鐘?真是你!我還道你餓死了呢?你找着活了沒有啊?”
祁鐘從衣袖中掏出些銀子,把前些日子賒的賬給結清了,“這活,不是很好幹啊。”說話依舊是那副沒吃飽飯的虛弱樣子,擡起手時腕臂上還綁着繃布,像是受了傷。
掌櫃的笑道:“不過好歹也是掙到了錢啊,幹哪一行容易了?”數完了錢又道:“看這一身的傷,你這是幫人幹苦力去了?”
祁鐘道:“實在找不到活,能幹點什麽就幹點,打打雜,幹的也不好。”
“你是被人辭退了?那你接下去是打算做什麽?”
“我……我還是繼續讀書吧。”
“還讀書吶?”
“嗯,等科舉重開,盛京的吃住太貴,我打算回老家鄉下去了。”
掌櫃的聞聲頓了下,笑道:“也好,回去了開銷小些。”說話間,她回身作勢要放錢,不小心碰翻了祁鐘擺在櫃子上的書匣,書匣倒在櫃臺上時發出了一聲清越空靈的鳴聲,一回頭卻見祁鐘已經扶好了書匣,她也沒多想,将手中的錢遞給祁鐘,卻是比之前他遞過來的還要多。
“這是?”
“你回去的路上盤纏總要預留些,治病也要花錢,這些就自己留着吧。”
祁鐘看着那穿着嫩青衣裳的掌櫃的,一時感動得無以複加,“掌櫃的您一番好意,着實是令我汗顏,原來我皆是錯看您了。”
“汗顏?錯看?原來你這個人一直在心中罵我?”
祁鐘忙搖頭道:“沒有沒有,腹诽,是腹诽。”見老板娘皺着眉頭,他又道:“我這臨走了,我也沒有什麽能夠答謝你的,這樣吧我教你認個字,俗話說一字千金,”說話間又看見了案上的那個碗,“上回我們是不是說過這個‘器’字,器者,皿也,飯食之用器也,然則皿專謂食器,而器乃凡器通稱。”
“飯碗?”
“不是,這樣你會寫‘器’嗎?就是四個孔,一只犬。”
“哦,狗的飯碗?”
“不是不是,是狗所看守的容具。”
“狗看守着自己的飯碗,那還是狗碗?”
“……”
少女看着祁鐘的表情,忽然笑了起來,“好了好了,‘器’字嘛,白雪清詞出坐間,愛君才器兩俱全,是這個‘器’吧?”
祁鐘聞聲一愣。
少女輕盈盈地望着他笑,低聲道:“一路順風。”
祁鐘離開了盛京,如來時那樣,一個人背着他的破舊書匣,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輕笑起來,走到京兆處下意識停下腳步,想要看看有沒有告示,卻聽到大家都在熱烈地讨論氐人來京的事情,提到了比武,又說到了那位廣陽王世子。
祁鐘聽了會兒,不自覺地扭了下自己受傷的手腕,當年他曾欠下一樁人情,多年後有人找上他,要他殺一個人,他答應了。雨巷中,他與那位廣陽王世子可謂說難分高下,說實話對方的身手令他深感意外,他的劍術在狹窄雨巷中施展不開,又加之雇主找來的刺客幫倒忙,一時不慎便落了下風,對方原本可以一劍殺了他,卻在最後一刻将劍擦過了他的脖頸,铮的一聲釘在了濕透的牆壁上。
年輕的皇族子弟靜靜地看他一會兒,轉身袖手走出了那條黑暗的雨巷,那道眼神是什麽意思,祁鐘到現在仍是感到費解,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平靜了,像是掀不起波瀾的湖海,漆黑一片,讓人什麽也看不穿,祁鐘內心厭倦了殺戮,那一刻他看向那個背影,他覺得對方也像是厭倦極了人間無休止的殺戮,他們一個丢開劍坐在地上,另一個頭也不回走了出去,那巷中的雨一直下,好像是人間停不下來的腥風血雨,陣陣吹在他們的臉上身上。
擡頭看這晴朗的天,祁鐘在心中想,以後真的不再殺人了,回去做個真正的讀書人,将來也許能夠考取功名,在哪個偏遠的鄉下做個兢兢業業的小官,也許還能夠再娶個聰穎可愛的妻子。
演武場上,趙慎看着對方掃過來的青色槍風,回身右手一推,力破千鈞,他只刺出了一槍,卻像是破開了整個虛幻的世界,一切都如滾燙的潮水似的被他往外推去,裹挾着改天換地的力量,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夜雨巷中,疾風驟雨吹在臉上,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劍還在手中,槍還握在手中,可以破開一切的虛妄。
阿鄂斯沒想到趙慎面對自己的攻勢會擋也不擋就直接往前刺出,在兩柄槍擦過的瞬間,死亡的陰影同時傾身籠罩在兩個人的身上,他的眼神浮現出震動,對方那柄槍上的寒芒越來越近,一切仿佛被放慢了,他站在了之前被他打敗者的位置上,凝視着死亡,在最後一刻,他終于率先偏轉了槍鋒,想要挑開對方的槍,可令他絕沒想到的是,那柄槍直接被前所未有的強悍力量撞斷了,巨大的震裂聲仿佛是金鐵的哀鳴,手中灼熱般的疼痛感讓他都懵了。
而對方的槍卻仍是破開一切無物,筆直地朝着他而來,一槍直接貫穿胸膛,黃金粉碎,骨頭斷裂,血花翻濺。
一招而已。
阿鄂斯手握着斷槍,黑紅的眼睛盯着對方,鮮血從嘴角慢慢流下,“我死了,汗王會讓梁朝血流成河。”
趙慎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整個身影籠在白色的光中,輕聲道:“讓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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