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安國公武亮敗北而去,堂上人莫不感覺心裏痛快。

不論如何,羅成身上這一頓板子好歹是混過去了。

杜差擡眼一瞅堂上羅藝的臉色,趕緊上去抱拳跪下,試探着道:“王爺,既然今日原是定國公之子惹下的事端,您适才與殿下說的話,也當收回吧?今日殿下原也是為郡主和北平城的老板姓出氣,若是還照着您适才的話處置殿下,那殿下可真是冤枉了。”

秦夫人也忙道:“成兒,如今真相大白,你趕緊上來給你父王磕個頭!這件事情就咱們就過去不計了!”

羅成順杆爬,趕緊稱了一聲“是”,老老實實地上前,一撩衣袍跪倒在羅藝跟前,朝着羅藝行了一個大禮道:“兒子給父王磕頭請罪。”

秦夫人扯着羅藝衣袖柔聲勸說:“王爺,您瞧着今日北平城這麽些老百姓們為成兒陳情的緣故上,就容量他這一回吧!再說咱們羅家千頃地可就這一棵苗,您還真舍得殺了他呀?”

羅藝聽着秦夫人的話不做聲,負手冷眼盯着堂下的羅成。

秦夫人推推羅藝:“好了,誰還跟自家兒子怄氣呢?”又轉頭瞪羅成,“還不請父王饒恕?”

羅成趕緊磕頭:“請父王饒恕。”

羅藝冷哼一聲,甩開秦夫人的手,瞪着羅成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王爺!”秦夫人忙道,“成兒這都認錯了,咱也就翻篇不提了吧?這打武安福原也是為了嫣兒出氣,這嫣兒受武安福羞辱,成兒這個做哥哥的若是不管,那算是怎麽一回事?”

單嫣趕緊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為羅成開解:“義父,今日萬般的錯都是嫣兒,義兄若不是為了替嫣兒出氣,絕不會惹出這樣的事情來,您若是要罰,便罰嫣兒好了!”

說着作勢往秦夫人懷裏一靠,好似又要哭出來。

秦夫人拍着單嫣的背,埋怨地瞧着羅藝:“嫣兒這話說得很是,王爺,當着咱們自家人在,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依照我說,那武家的兒子蠢笨魯莽,依靠着他父親和叔父的官職在北平橫行霸道,民聲怨恨。這番叫成兒收拾收拾他的銳氣也好,往後也有人壓得住那個小霸王。”

羅成忖度着羅藝這會兒氣消了一些,遂低聲恭敬道:“父王,這武安福在北平欺男霸女,比外頭那些響馬還要嚣張蠻橫一些,兒子也實在是不忍那些老百姓受欺負至此。何況……今日兒子原也是為了義妹才動手的,若武安福出言不遜的對象是兒子,就算他罵兒子一百句,兒子也權當沒聽見,可他欺負義妹,兒子怎能忍?”

羅藝當即擰眉駁話:“就是看在你今日動手為的是護你義妹的份上,為父才沒把你扔出去亂棒打死!你當為父罰你是為着武安福?”

羅藝一聲怒喝,羅成識相地趕緊就把頭低下去不說話了。

秦夫人忙道:“那、那王爺懲治成兒不為武安福,為的什麽?”

羅藝瞧一眼秦夫人,揚手指着堂下羅成,厲聲:“我問你,今日在你娘屋子裏用飯的時候,我交代你什麽來着?”

羅成的臉色立馬繃不住了。

秦夫人也心虛起來,一時找不出話來維護。

單嫣內心手一攤:哦豁。

羅藝冷冷掃視一眼衆人,沉聲問:“怎麽,這會兒都不說話了?”

他目光慢慢落回到羅成的身上,嚴肅道:“為父問你話呢,晌午在你娘屋子裏用飯的時候,為父交代你什麽?說!”

羅藝一聲呵斥,羅成只覺得背脊上汗毛都立起來,忙跪直身子低頭道:“父王交代兒子午後回屋讀書,用完晚飯後考察。”

羅藝眸中寒光一現:“既然聽見了我的話,何故午後無令跑出王府!?”

羅成手心抓緊,咬了咬牙沒敢答話。

羅藝冷笑一聲:“這會兒知道怕了?晚了!雖說今日武安福之事情有可原,可究其根本,若不是你擅自外出,根本不會引出這些。我問你,為着這一樁事,為父罰你,你可心服口服?”

單嫣往堂下看去,但見羅成板着臉跪在那兒,擰着眉硬抗着沒說話。

秦夫人急了:“王爺,今日原也是我叫他出去的,不怨他!若王爺真要找人撒氣,就撒在我身上罷了。”

羅藝一聽秦夫人全把錯往自己身上攬,更生氣,指着羅成臉色鐵青道:“你若還是我羅家的男兒,就敢作敢當,別把你娘搬出來當擋箭牌!”

單嫣心裏琢磨着,羅成這頓打還是跑不脫。

都說北平王羅藝鐵面無情,越是親近的人管得越嚴,這話果然名不虛傳。

時間一分一秒流過,每一秒都叫人覺得煎熬。

羅成咬着嘴唇,僵持許久,終于還是敗在羅藝面前。

他低聲道:“兒子認錯。”

聽見這一句,羅藝的臉色方才看好點,他冷哼了一聲:“來人,把殿下帶下去,重責五十!”點了羅成,又點杜差等人,“中軍将杜差,旗牌官白顯道等,夥同羅成,知情不報,也拖出去,各打二十五軍棍,以儆效尤!”

這回終于沒人敢說話了,前廳外上來一列官兵,将羅成、杜差等幾個人都押解起來。

單嫣看着羅成鐵青着一張臉走出前廳,有些默然。

今日南大街上,若是沒有羅成,只怕她被武安福欺負成什麽樣子還不知道。

……算了,許他羅成不仁,可不許我單嫣不義。

她微微遲疑了一陣,終還是沒忍住拉了一下羅藝,低聲道:“義父,今日出府原不是義兄的意思,是我想出去,義母不放心,這才叫義兄陪着我一道的,還請義父輕罰些義兄吧。”

秦夫人朝着單嫣微微感激一笑:“嫣兒……”

前頭羅成也停下了腳步,回頭微訝看了單嫣一眼。

羅藝聞言一時沒有說話,于是單嫣又輕輕扯了一下,仰臉眨眨眼,語氣裏裝得頗有些委屈,“……不、不能夠嗎?義父?”

秦夫人忙幫着單嫣說:“王爺,嫣兒都求情了,您看在她的份上,就少罰些吧。”

羅藝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嘆了一聲:“也罷,那就看在嫣兒的面子上,羅成杖責三十,其餘的人杖責十五。只這一回,下不為例!”

秦夫人驚喜朝羅成道:“你們還不快謝過王爺!?”

羅藝不耐煩揮了揮手:“趕緊帶下去領罰吧,本王瞧着腦仁疼!謝什麽謝。”

羅成還是朝着羅藝拱了拱手,這才轉身下去領罰。

走之前,他回頭來看了單嫣一眼。

羅藝的令交代下來便揮袖回去內宅,秦夫人也只好随着一同進去,領走之前留了兩個小丫鬟給單嫣,又交代單嫣在前廳照看羅成一二。

單嫣領了秦夫人的話,便在回廊檐下坐着,瞧着北平王府的人行刑。

“一!二!三……”

她還是第一次見杖刑。

前廳的天井院子裏一字排開七八張長凳,每張長凳上一個人。

羅成趴在頭一張凳子上,一人執杖打人,一人在旁邊報數。

行刑的人倒也真是毫不客氣,全然沒顧羅成的身份,狠狠揮棍就沖着羅成的腰臀上打下去。

紮實的一棍子,打下去能聽見好大的響聲。

單嫣在旁邊聽得膽戰心驚。

棍子每打在羅成身上一下,她都不自覺咬牙一抖。

棍都是兩頭嵌鐵的,那玩意兒打在身上一下,想想都得疼死。

杜差的臉都疼青了不住哎喲,白顯道直扯着嗓子叫爹喊媽,其餘的人就算再能忍耐,也免不了偶爾呼痛幾聲,自始至終,卻只有羅成趴在長凳上一聲不出。

明明額頭上已經汗水漣漣,卻仍是咬緊了牙,眉毛都不動一下。

杜差等還好,只挨十五棍,可羅成比他們多一半,得挨打到最後。

好不容易盼着打完了,報數的人嘴裏一聲“三十”還沒喊完,杜差白顯道幾個就一擁而上匆匆忙忙把羅成從長凳上連拉帶拽地攙扶了起來。

單嫣也忙跑上去焦急問道:“沒事兒吧?”

羅成額頭上冒着汗,一聲不吭。可細瞧一陣,他腳下明顯有些站不穩,整個人像是挂在杜差一群人身上似的。

杜差等七手八腳把羅成的胳膊架在脖子上扶着他,額頭上也是汗直冒,焦急道:“少保的一棍子打得遠比咱們都重些實些,還煩請新郡主差人去王妃那兒回禀一聲,趕緊請大夫過來,咱們這邊先把殿下攙回去。”

單嫣看羅成那張發青的臉,也有些被唬住了,趕緊匆忙叫身邊的丫鬟帶着往秦夫人那兒過去。

差人請了大夫過來,一切打點周到已經近晚飯時了。

單嫣站在羅成屋子的門外,等着屋子裏大夫給羅成治傷。

一陣寒風過,她打了個哈欠,就聽到背後開門聲傳來。

單嫣轉身過去,但見是杜差白顯道等送大夫出來。

前頭杜差帶着大夫去抓藥,單嫣便一把拽住了白顯道,忙問道:“羅成他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大夫說傷了點兒筋骨,恐怕得在床上躺個一兩天。”白顯道笑了笑,又安慰單嫣道,“郡主也別擔心,這樣的打殿下和咱們都挨多了,跟家常便飯似的,等修養這幾日,就又生龍活虎啦。”

單嫣聽到這句話方才安心一些,默了一陣,又問道:“羅成那樣的身子骨,這樣的棍子打三十棍能叫他在床上躺個兩三日?”

白顯道忙道:“您不知道,王爺的棍子分四等。一等木棍,二等木棍上鑲鐵皮,三等木棍兩頭嵌鐵,四等是最厲害的殺威棒,嵌鐵不說還是帶碴刺的,兩棍子打上去人就基本廢了。今日王爺打咱們幾個的是二等棍,殿下是三等,還挨了三十下,只在床上躺兩三天将養就好,已經是萬幸了。”

單嫣聽着,若有所思點點頭,又問:“那個殺威棒,有這麽厲害?”

白顯道說:“月後不久,山西潞州那邊有一批作奸犯科的犯人充作配軍拉上咱們北平來,到時候銀安殿上審問,按照王爺的脾氣,當場就是各打二百殺威棒的,到時候郡主您就能瞧一瞧殺威棒的厲害了。”他撓撓頭,嘿嘿一笑,“不過郡主您一個姑娘家,這些個帶血帶煞的您還是不要看得好。殿下打謝霸王的殺威棒那是鬧着玩,王爺手裏那殺威棒打下去,當場就是要收人命的。”

單嫣沉默了一下。

總覺得白顯道這句話裏好像說了一件什麽重要的事。

可是她一時間又沒想起來。

她還想着,就聽見門後屋子裏傳來一聲沖話:“白顯道你有話去別處說不行?吵人耳朵!”

語氣極臭,一聽就能立馬聯想到說話人臉上不悅之極的神情。

白顯道連忙哈腰點頭,拖長着聲音郁悶道:“是是是殿下,屬下這就告退——”說着轉臉看單嫣,“郡主,這會兒王妃屋子裏快到用飯的點了,殿下這兒少時有人過來送晚飯,我帶您過去王妃那兒吧。”

單嫣覺得好,沖着白顯道一笑,正欲答應話的時候,屋子裏羅成的聲音就傳來過來——

“慢着。”

白顯道折身回來,疑問:“殿下您還有別的事兒?”

單嫣也停了下來,回頭不解瞧着羅成屋子緊閉的門。

安靜了一陣,就聽見門那頭傳來悶悶一聲——

“白顯道你給我趕緊滾……還有,單嫣留下。”

單嫣一愣,與白顯道面面相觑,不知道羅成這是什麽意思。

“叫你進來。”屋子裏羅成不悅又說了一聲。

單嫣回頭看了一眼白顯道,“那你先過去吧,回王妃娘娘屋子的路我記得,少時候我自己過去就好。你今兒也挨了十五棍子,趕緊休息吧。”

門內羅成極不耐煩地催促着單嫣,白顯道也無法,只得先跟單嫣告了辭,轉身往着外院的方向走遠。

單嫣籲了一口氣,推開羅成的房門。

夕陽已斜,杜差等出來的時候已經把整間屋子的燈火都給點上了。

倒是間陳設簡潔清亮的屋子,不見奢華,可是布置卻十分講究。

一應的家具都是清漆的,牆上書畫羅列,正堂懸着一塊匾額,左邊屋子是書房,右邊是睡覺的暖閣。

屋子裏點着一盆炭火,把整個空間燒得暖融融的。

“這邊。”羅成的聲音從右邊暖閣裏傳出來。

單嫣回身把屋子裏的大門合上,接着轉身往右邊的暖閣裏走。

羅成躺在羅紗帳內,因為挨了打,面朝下躺着。

單嫣走上去幾步,才發現羅成是半裸着躺在床上。

那是一種介于成年男子與少年人之間的身形,極寬的背,許是以為常年練武,肌肉的紋理細膩分明,手臂上肌肉清晰可見,既給人一種少年的纖細感,卻又不讓人覺得瘦弱。

他背很白,像是一塊白玉。

單嫣一時頓住,魔怔了一樣地盯着他的背看,越過肩胛骨,越過肋骨,再往下便蓋了被子,只露出一截蜂腰的最纖細之處。

雪白腰背上,兩個小巧的腰窩。

好腰。

真是好腰啊。

單嫣突然覺得臉上發燙。

好燙好燙……

“你傻了?站在那兒做什麽,過來啊?”羅成瞧着單嫣直呆呆地發愣,擰眉反問。

單嫣下意識地去摸自己鼻孔,看看有沒有流鼻血。

……差點兒就要流鼻血了。

……她竟然有一點點、饞他的身子。

……她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她也太庸俗了吧?

……完了完了完了,她髒了。

“噢……”單嫣把腦子裏飄過的一堆亂七八糟的彈幕抹幹淨,呆呆點了點頭,往前象征性走了一兩步。

她盡量控制着自己別開目光,刻意不往羅成光裸的背上瞧。

羅成皺眉問道:“你站這麽遠做什麽?我要吃人嗎?”說着伸手拍拍自己的床榻,不容置疑道,“過來。”

單嫣心虛逞強,一摸鼻子也橫道:“過來就過來。”

說着一屁股就坐在羅成的床榻邊,沒好氣道:“我過來了,怎樣?”

羅成蹙眉,探手往他的被子裏摸,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單嫣瞧着他,奇怪道:“做什麽?”

羅成沒搭理她,自顧自在被子裏又摸索了半天,過一陣,他眉宇上打的結一剎那松開,笑道:“有了。”

單嫣越發奇怪,轉頭去看羅成找着了什麽。

卻沒想到羅成把被子一掀,笑道——

“——來,我給你看個大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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