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鲲鵬
方依土沖入那東皇鐘的禁制門中,一瞬間就消失在衆人眼前。無論衆仙是用肉眼看,還是用法力去感知,都發現不了空中那若隐若現的‘門’。方牛大聲道:“右軍在外設伏,以防異類逃走。”他率領自己的一千人馬進了空中那個看不見的門,同樣是轉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東皇鐘設下的禁制是妖皇對天道和因果的感悟,如果不是禁制內人欠了禁制外人的因果,而是禁制外的人圖謀禁制內異類的生命,那任何大能都進不去。所以這個禁制才能保護異類活了這麽久。但既然這是以因果為屏障,讓異類的敵人無法入內,那麽就有其缺陷——異類主動為敵、異類主動和人結下因果,就攔不住了。異類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在金烏死後他們根本不想報仇,甚至在大妖推算到方依土來襲的時候主動放上珍寶。
如果方依土拿走了這些珍寶,那麽異類就不欠她的因果,她就進不去了。可是方依土沒有拿。
兩千甲兵沖入了這道看不見的門,就好像兩千粒沙子落進長河中,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熊飛呼喝衆兵将,圍繞着這道‘門’布下了圍困兵馬、制造幻陣的陣法。大吼道:“衆兒郎,拿出這些年積攢的符咒,等會如果有人跑出來,就用符咒往死裏砸!砸個半死再上前捉拿,咱們的性命金貴着呢,懂不懂!”
“明白!”
熊飛獰笑一聲,又指揮環繞‘門’的陣法留出一個很明顯的生門、陣中人的逃生之路。然後在逃生之路的盡頭設下了一個陷阱,用無數異類的筋煉制的五十張大網,他數次用這筋網陣活捉了沒拿卯金刀的方依土。最妙的是由于異類不屬于仙妖兩類,他們的筋也不能隔絕這兩類法術,被捆住的無法舉動,外面的人卻能狂劈亂轟而不會損傷筋網陣一分一毫。
對此,不得不感謝道泰陛下,陛下一向勤勞節儉,連異類的血肉都收集起來炖了炖,最後因為太難吃就只好拿去喂雞了,但陛下拿出在齊天寨時和方依土學的知識,叫人把獸筋做成了網,獸骨做成了弓和箭,皮子做成了皮甲皮衣,效果不錯。方依土的弟兄們因為在成為正規軍之後有糧草辎重,很久都不這樣節儉了,誰都沒想起來,倒是陛下因為窮慣了……還是沒忘。陛下除了上朝的金安殿修建的漂亮之外,其他地方都樸素着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方依土進去之後,目所能視皆是很普通的地方。上有青天,下有黃土,和一般的小村子沒什麽區別。一旁是些桃李樹,樹上碩果累累,地上也掉落了很多腐爛的果子,散發着淡淡的酒氣。地裏胡亂的生長麥子,這時候本該綠油油的整齊劃一的麥田卻因為無人照料,而變得枯黃、低矮和雜亂,顯然是荒廢的野麥。鄉村土路旁有幾間高大的泥磚石房,房舍旁邊胡亂的爬着瓜菜的藤秧,半掩住了房前的小院,半遮蔽了房子。
方依土看了幾眼,心中斷定此處了無人跡。心中卻又十分不解,異類都是有法術在身的妖皇嫡系,為什麽在異類的禁制之內是這樣的……這樣的像是人間?有耕種,有房舍,有瓜果,這不像妖精所居的地方。
這裏沒有風,也沒有雨,天空中雖然又個太陽,卻也死氣沉沉的。最可怕的是這裏沒有靈氣。對于仙人來說,沒有靈氣的地方就好像凡人感受空氣稀薄濃煙滾滾一樣,很難受,有種窒息的不适感。
方依土悚然動容,連忙落在地上,收起駕雲用的法力。她的法力雖然多,體內還有一顆沒消化完的金丹,但也沒有浪費的習慣。
總兵将陸陸續續的出現在半空中,方依土叫他們迅速落下來,形成陣勢防禦周邊。她要走遠些,探一探情況。
皮總兵連忙跑到方依土身邊,道:“主公?難怪您說異類一般不出來,他們在這個沒有靈氣不能修煉的地方呆了數千年,再出去的時候肯定是……不對呀,主公,這裏不應該是異類居住的地方。來攻打咱們的異類,法術用的精妙着呢!那幫子老鬼騙你呢。”
“還用你說?”方依土把自己所有的法力和靈氣,一絲不漏的收到丹田裏。然後跺了跺腳:“唉,收了法力之後,感覺身子沉了好多。你派個人出去,把這裏的情況告訴熊飛,讓他別進來。”她極目望去,遠方有座山峰,山峰上似乎有宮殿和房舍。“我去哪兒看看,你們防禦為首。”
皮總兵拉住她,笑道:“主公,還和凡間一樣,用煙花或孔明燈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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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依土愕然:“你都成仙了,還帶着那些東西?”
皮總兵哈哈一笑:“主公,人間的東西裏非但煙花和孔明燈都帶着呢,就連油鹽醬醋、柴火木炭和肉,跌打損傷的膏藥,乃至于硝石硫磺、澡豆浴桶一切應付意外所需之物,小人都叫人帶着了。主公既然說此處無法打探,小人就得做好萬全之策。”
方依土哈哈大笑:“這倒是合你本性。”皮總兵原本是江湖混子,身上向來帶着個百寶囊,什麽叫萬能鑰匙、解各種毒的丹藥、金瘡藥、抓撓、火折子、變戲法的竹挺子、一摞子假的官憑路引度牒,凡事你想得到的他身上都有,你想不到的,他也都帶着了。方依土當年寫軍需的時候,一向讓他來做參謀,那是絕不會遺漏的。
衆兵将本就毫不畏懼,練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鐵膽,死了之後莫名其妙的就開始修行直至成仙時沒怎樣,現在突然到了一個沒有靈氣的空間也沒怎樣,現在倒也行動有序的四處探查、去那大屋中尋找些蛛絲馬跡。
方依土抓着卯金刀高叫一聲:“刀刀!出來。”
刀奴應聲而出,她也有些狼狽,身體有些飄忽,哀聲道:“主人,小婢一時不查散失了一些靈氣。”
方依土立刻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刀奴又縮回卯金刀中。方依土一手抓着刀,一手拿着皮總兵塞來的一包聯絡用的煙花,運動兩條飛毛腿,在這用瓦碩砂石鋪設的小路上,向着遠方高聳入雲的高山一頓狂奔。
衆人只見面前塵土飛揚,遠處方依土的猩紅鬥篷在空中飛舞,卻沒有揚起那麽多塵土,她終于想起來運氣奔跑的方式,跑的又輕又快。兩條鐵打的長腿飛速交替,跑的又穩又快,看來成仙之後被靈氣滋潤的肌肉沒有退步。
方依土大步快跑,她現在所有的內力都轉化成的法力,如果想不散失法力就只能純用肉身的力量,跑的倒是不累,只是有些不适應。跑了不到半個時辰,只覺得能有百多裏地了,終于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白眉白發,皮膚黝黑的鷹鈎鼻胖老頭站在路中間等了她好一會,等她跑到面前來的時候,深深一躬:“老朽請方侯來此,有事相求。”
方依土氣的差點上去揍他,王八蛋你要見老子不該自己主動過來麽,讓老子不用法力純用兩條腿跑了一百多裏,這他媽的也算是‘請’?不過她還是沒罵出來:“方某不是來做客的。”老子是來殺人的。
“方侯息怒,聽老朽一言。”胖老頭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雖然同為妖皇親眷,但金烏自持是妖皇太子,一向目中無人,便是他幾次三番的惹怒方侯,也是他一意孤行,與老朽等人無關。”
方依土卻沉默不語,只是看這個這個老頭兒假裝膽小,卻不言不語。只是用不斷提高的威壓去壓迫他,而老頭兒的臉色卻一點也沒變,她那深邃而銳利眼神也沒能讓老頭兒有一丁點的變顏變色。
胖老頭滿臉堆笑,道:“老朽一向仰慕王化,只是礙于此處無人來往,不能歸順天庭,方侯肯高擡貴手,收留老朽等,老朽身旁也有些年輕力壯的少年,可供方侯禦使。”只要有一個可以依附的主公,他們就可以重見天日,重新開始修煉,哪怕一生都要奉人為主,也好過空有法術在身,卻不敢用,天天擔心散失法力來的快活。
方依土一挑眉,頗為躍躍欲試的撫了撫卯金刀,有些興奮的問道:“方某倒想知道,你在五千年前是何身份?”
胖老頭自矜的微微一笑:“北冥有魚,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方依土悚然動容:“妖師鲲鵬?”
胖老頭害羞的紅了臉:“方侯果然學識淵博,老朽是鲲鵬的小孫子。”
方依土二話不說,一拳揍向胖老頭的鷹鈎鼻。
胖老頭身手靈活的躲閃,一邊道:“方侯不要動怒,老朽只是報一下家門。哎呀,方侯不要拔刀,老朽這裏有數百個五千年的妖族,還有妖帝宮中的全部藏書,只要方侯同意收留我們,東皇鐘的殘片您也可以拿去,修一修大概還是能用的。方侯,您夫人喜不喜歡珍珠啊?老朽這裏有幾個總是郁郁寡歡的鲛人,她們的眼淚就是明珠。”
方依土一刀抹向胖老頭的脖子,她雖然和這個老頭你追我趕,上下騰飛,卻都沒有用法力。胖老頭堪堪被砍中的時候,抓住了一旁放在牆壁上的一個破篩子,套在脖子上讓她砍了一下。嘴裏道:“方侯手裏的是卯金刀吧?老朽這個是月精淨鐵,也是窮極了,只要融出來做成篩子篩面用,方侯難道就不想要這寶物嗎?”
方依土卻忽然罷了手,把煙花拿出來,誠心實意的嘆了口氣:“你有心歸附方某,方某足感盛情。”
胖老頭眼中閃爍着渴望的光芒,脖子上還套着破篩子的圈:“難道方侯有什麽憂慮嗎?我們可以以妖皇的名義立立誓,或是對天道盟誓,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一定奉方侯為主。昊天上帝一向心善,不會”
“不是哪些原因。”方依土打斷他,看着胖老頭的眼神深邃而剛毅,有些難以啓齒的抿了抿唇,無奈嘆了口氣道:“金烏大概對你說過,方某手中曾經有一塊扶桑木,扶桑木幾乎耗盡了某的氣運,現在方某只能盡力……勉強支撐氣運不要消耗太多。妖皇氣運耗盡而你們卻沒死,所以被天道駁斥在衆生之外,只能在此處勉強度日。”
“我不擔心你們的誠意,也不擔心陛下和娘娘不準納降。”方依土誠懇的看着他:“如果方某的氣運還多,不用什麽珍寶,單為了您的眼界見識和功夫,方某一定會接納你們。仙人中知道卯金的人不多,懂得熔煉月精淨鐵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用法力還能在我刀下逃走的人,幾乎沒有。可是,你們會分薄了我本來就所剩無幾的氣運。”
胖老頭愣了愣,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就開始嚎啕大哭。
…………
十面旌旗飄烈火,九層劍戟滾朱纓。
八方訪來英雄漢,七星旗上繡星空。
六刃長槍似怪蟒,五方吶喊不停聲。
四匹探馬來回報,三軍兒郎靜寂聲。
兩杆門旗分左右,帥旗飄擺在當中。
七公主帶着她威風凜凜旗幟鮮明的一萬兵馬來了,左右看了看,派人去問顯然是方家軍的那一千人:“方侯何在?”
風婆忍不住插話道:“七公主來遲了,方侯已經帶着人進去半日了。”
七公主得到回報,郁悶的嘆了口氣,一揮手:“進去三千人馬,看看方依土戰力如何。”她雖然問到了入口的路徑,卻進不去,惱怒的暗罵異類的破屏障也要與本宮作對。
作者有話要說:胖老頭真是萌萌噠~緊趕慢趕總算沒有破壞全勤獎計劃!
你們說到底要不要讓止歸收了這幫人呢?前面寫了很久關于異類的鋪墊,我猜你們都沒注意到。但是對于到底要不要收了他們,我還沒想好……
跪求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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