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Section 續

他直挺挺的在大門外站了兩個小時,期間沒有一個人進出那棟房子,一個人都沒有。

懷着好奇心我再次把車開到他身邊,他悲哀看着我,說,‘我一直在等他出來帶我走,但是等了這麽多年,他都不願再見我一面,我是不是很傻?’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打開車門把他拉了進去。

此後在分別來臨之前我常常抱着他坐在落地窗前看日落。

他變得越來越蒼白越來越神經質,時不時地就睜大眼問我‘要結束了嗎,要走了嗎?’

我告訴他我不會走,也不會放他走。

不知道是那一天,我心血來潮,再次把車開到那棟沒有人進出的別墅外,我做了一件違法的事情,以一個成年人清晰理智的頭腦非法進入他人住宅。

別墅不大,有一座三層樓的白色小樓,兩個亭子和一個小小的高爾夫球場。

我在房子裏轉了很久,沒有看到一個人,家具物什全都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但是看房間內部擺設,顯然主人并沒有做離開的打算,衣櫃裏的衣服以及浴室裏的洗漱用具全都規規矩矩放在原地,甚至——————

浴缸裏還殘留有發臭的洗澡水,底部沉澱着褐色的沉積物。

卧室的床柱上也有焊鑄的鐵鏈,整棟房子都裝有隔音防盜鋼化玻璃。

最後我來到靜谧的地下酒窖——————

離開時我再次塵封了那座別墅,無論我在裏面發現了什麽,我都會抱持緘默。

後來我查到那棟房子的主人,是一個海外移民的,已經空置半年,因為有傳言裏面有不幹淨的東西在游蕩,地産公司一直無法轉手出租。

我們的課題研究結束開慶功晚會的那天他沒有參加,一大早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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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追問他的去處,但是到深夜十二點的時候他也沒有回家,我只好開車再次來到那棟別墅外。

在浴室裏看到躺在浴缸中奄奄一息的他我沒有感到意外,也許在心底我早就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我握住他被割得血肉模糊的手在地板上坐下來,挽救或者挽留都沒有意義,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睜開眼溫柔看着我對我說對不起。

他問我是否還記得這個課題的發起人。

我點頭,是一位年輕的生物學家,當時他只是籠統的提出對人體遺傳細胞的分裂再生和重組進行深入研究,到後來我們才細分學科。

他說,你是五年前才進入課題小組的對不對?

我點頭,五年前拿到博士學位導師直接推薦我進了研究組。

‘在那之前,他就走了。’他微笑看着我說:‘我不讓他走,可是他說非走不可,這裏不是他想要的發展空間,他的研究欲望得不到滿足,身邊的人不夠聰明,太死板,研究正在進入僵局。我留不住他,留不住,後來我就急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那麽愛他,那麽愛他,為他放棄了一切,家族,尊嚴,甚至身為男人的自尊心,我都可以抛棄,他卻說不要我了。于是我只好把他關起來留在這裏,直到幾個月前,他竟然掙脫了鎖鏈想要逃走,那時我一定是發了瘋了,我把他拖回來就那麽将他折磨致死,你看,現在牆壁和浴缸上還有他的血跡。可是我不後悔,我把他永遠留在了這裏,留在了我身邊,而我我将永遠等在門外,等待他來帶我走。

在這樣漫長絕望的等待中我等到了你,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你和他很像,但是你比他更有耐性,更謙虛,也更聰明,所以你帶領我們完成了這個課題研究。能認識你真好,真好。’”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扯出一個微笑看着我說:“說到這裏大概你已經猜到結局了吧,南宮?他死了,我沒有救他,看着他體內的血一點一點流幹,看着他神志不清,聽着他胡言亂語,然後即将斷氣回光返照的一剎那,他說他愛我。”

說到這裏,對面男人手裏的酒杯啪的一聲傾倒了,血紅的汁液迅速蔓延至整個桌面,站在不遠處的服務生看到這一幕連忙趕過來收拾,我們也不得不換一個地方。

他的臉色很蒼白,嘴唇幹裂顫抖,痛苦看着我繼續說:“我把他抱到了地下室他埋葬屍體的地方,把他和那具因為空氣不流通腐爛得很慢的屍體放在一起。你說我是不是殺人犯?”

我搖頭,很多時候我都不能對身邊的人他們的所作所為下具體的結論,如果僅從法律的角度來判斷,他們是有罪的,但是他們都愛得這樣絕望這樣痛不欲生,我不知道什麽能拯救他們什麽能拯救我們。

如果地獄的懲罰能稍稍減輕我們焚心蝕骨的疼痛,那麽我情願每一個我們這樣的人日日夜夜忍受硫磺的灼燒,而不是每天抓心撓肺的輾轉呻吟。

對面的男人閉上眼,停息片刻,呼出一口氣,“南宮,你從來沒有說過你的事情,在網絡上你也不曾說過自己的事情,為什麽?”

我聳聳肩:“我只是個普通人,過着普通人的生活,索然寡味,無甚可說。若真要說有什麽不同,那麽除了我是一個同之外,還有我擁有你們這群受傷的孩子。”

“孩子?”他好笑看着我,似乎并不贊同這個詞。

我點頭,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愛憐說:“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每一個人都是我手心的寶,明白嗎?所以,請不要絕望,好好的,我會在你身邊,永遠在你身邊。”

男人的目光劇烈震動,悲哀看着我,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南宮,如果能早些認識你就好了。”

“現在也不晚啊。”我微笑回握他的手,用力包裹住他幾乎沒有體溫的冰涼的手掌。

這次會面半個月後的某天早上,我在早間新聞裏看到一則消息,“昨日也就是六月十八日下午五點鐘某私人別墅地下室裏發現三名無名成年男子屍體。

發現屍體的是別墅物業管理員。

其中一具大約死于八個月前,已經進入中期分解階段,受這具屍體腐爛的影響,原本幹燥不透風的地下室空氣濕度提高,另外兩具屍體的腐爛速度加快,皮肉已經開始剝離骨骼。據警方透露兩名男子系自殺,死于兩個月前也就是四月中旬到下旬這段時間,而另一名男子疑為他殺,目前案件正在調查中,節目組将繼續跟蹤報道,下面我們來看另一則消息。”

看到新聞上他們的照片,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心裏涼飕飕的,我和那個男人半個月前才見過面,他還摸過我的手,對我微笑,可是他兩個月前就已經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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