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電梯裏三個人都沒有出聲。

再加上某人身上自帶的降溫氣場, 安靜得像是進入了冰窖。

蘇沅沅大眼睛溜溜轉了好幾圈，和林助理對視了一眼，得到她‘無能為力我幫不了你’的眼神後,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打破這份令人煎熬的沉默。

開口就是狗腿語錄, 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老板大人你怎麽才到公司啊，出差這麽久一路上辛苦了吧？”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你也覺得我辛苦？”顧疏衍不鹹不淡地垂眸看了她一眼。

蘇沅沅連忙點頭, “當然啦, 整個公司上上下下誰不知道——”

顧疏衍沒空聽她的廢話, “知道我辛苦，我讓你去機場接機怎麽不去？”

今天他從國外出差回來, 蘇沅沅下午就收到他的信息, 讓她去機場接機。

她想着他回國肯定有高層去接或者其他人去接的，她一個小小的員工也跟着去算怎麽回事啊, 再說了她要是去接還得請假, 請假理由總不能寫：去接公司總經理回國吧？

這種理由要是傳出去的話，那公司還不得出謠言啊！她清清白白的好名聲可就毀了。

所以想來想去最後蘇沅沅膽大包天地拒絕了。

蘇沅沅捏了捏手指，讷讷地說：“我在微信上都和你說了不去了啊……”

“而且都是公司領導去的, 我去算怎麽回事兒啊………”

顧疏衍連眼睫也沒擡, “說實話。”

“好吧～”蘇沅沅從善如流, “因為我要是去接你的話就要請假, 我請年假的話就會少半天年假, 少半天年假過年我就會少玩半天, 少玩半天我爸媽會舍不得我, 綜上所述……”

蘇沅沅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自己的理由，在接觸到他的視線後又心虛地小聲說：“所以我覺得比起去接你……還是我的半天假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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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越說越小, 最後趨近于無, 然後就低着頭裝死。

林芸內心也跟着恍然大悟, 看來在沅沅心裏，顧總還沒有她的半天假重要。

懂是懂了，不過她可不敢把這種情緒表露出來。

電梯‘叮’地一聲，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顧疏衍看着她毛茸茸的頭頂幾秒，不知道是被她氣到了還是怎樣，閉了閉眼，長腿直接從她眼前掠過走了出去。

蘇沅沅眨了眨眼，思考了兩秒老實巴交地跟了上去。

當然她也可以趁現在溜了，前提是如果她不要命了的話。

……

門關上後，偌大的辦公室就安靜了下來。

蘇沅沅抿着唇背着小手若無其事地四處轉悠。

左看看右看看還到處指手畫腳。

一會兒說，“顧疏衍，我覺得你這裏太空了，擺點好看的綠植怎麽樣？”

一會兒又說，“要不窗簾顏色也換一個吧，換成淺綠色，眼睛看起來也舒服呀。”

“再換個桌布吧。”

蘇沅沅啰裏啰嗦說了一大堆，也沒有得到他的一句回複。

她只好走過去，手肘撐在黑色的辦公桌上，隔着桌子問他，“對啦，你這麽晚了怎麽會來公司啊？不會是特意來捉我的吧？”

顧疏衍終于從電腦前擡頭看了她一眼，“我還沒那麽閑。”

那就是偶遇了！

她這運氣也差了！想到這裏蘇沅沅就悔恨，要是她沒有磨磨蹭蹭就好了，就能提前半個小時走！也就不會遇到他了！

不過。

“你今天幹嘛要我去接機啊？”其實她也是有點奇怪的，顧疏衍出差很頻繁，但是這是第一次叫她去接機。她本想問一句，但是又怕問了他要強行要她請假，為了她的假期着想，她就堅強地把這份好奇壓了下去。

顧疏衍一邊翻着合同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冷硬的字體透着淩厲：“我記得你最近不是在追一個明星，叫林泠，對麽？”

“嗯？”蘇沅沅大眼睛眨了眨，“是啊。”

她最近為了給大冤種弟弟做數據，對娛樂圈也是頗有了解，恰好最近看了部電影就是林泠演的，給她感動的稀裏嘩啦，一下子就粉上她了。深入了解了一下後才發現她好像也有被全網黑的經歷，感觸不已。這下好了，她每天要做雙份數據。

可能是她最近每天把林泠的名字都挂在嘴邊，連顧疏衍都留意到了。

“她和她老公，今天就坐在我隔壁。”顧疏衍語調平緩地說：“你來接機就能看見她。合影，簽名都可以。”事實上，他和她老公江遇的合作堪堪落定。

閑閑地擡眼。

只見蘇沅沅紅潤的嘴巴張了張，樣子傻乎乎的，直接愣在了原地。

顧疏衍好整以暇地把她的下巴合上：“嗯？”

“那你幹嘛不早點告訴我啊，早點告訴我我肯定就去了啊！”反應過來的蘇沅沅那叫一個後悔不疊，嘴巴嘟了起來，簡直是把‘惋惜’兩個字直接寫在了臉上。

那頗為遺憾的語氣看得顧疏衍眉頭一跳：“所以呢，接我就不想請假，接林泠就可以。”

“對啊，林泠和你又不一樣。”

深陷在悔恨中無法自拔的蘇沅沅下意識地就接了這句，等她擡起頭，果然，顧疏衍的表情又黑了下去。

糟糕，怎麽把實話就這麽說出去了。

多傷人吶。

蘇沅沅讪笑着想找補一下，顧疏衍已經把手裏的文件合上放到一邊，嘴角扯了扯，“很好。”

“對老板實施了精神pua，那就扣你半天年假。”

p，p什麽玩意兒？

她pua他？

這黑心的資本家！這是擺明了變着法兒的扣她的年假！

聽到要扣半天年假的蘇沅沅整個人都不好了。

林芸端着兩杯水進來的時候就聽到蘇沅沅氣呼呼地說要去勞動局告他以及顧總那句輕描淡寫的：“請便。”

給蘇沅沅氣得夠嗆，都快炸毛了在原地直轉圈圈。

林芸小小地笑了下，她有時候覺得顧總真的很喜歡逗沅沅，而且每次沅沅都是被壓制反抗不了的一方。說是要扣她的年假其實并不會扣，但沅沅每次都會當真，當真就會炸毛。另一方面又覺得像沅沅這麽可愛的人，很難不讓人喜歡吧。

蘇沅沅看到林芸拿着兩杯水進來，氣沒處撒，連忙跑到了她身前，從她手裏把兩杯水接過來，“謝謝林助理，辛苦啦。”

林芸還以為她氣那麽快消了要給顧總端過去呢，結果下一秒就看見她一口氣把兩杯水全都喝了下去。

喝完後還裝模作樣地說：“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就是好渴呢哈哈哈。”

林芸：“……”

別以為她看不出來，她剛才的第二杯水都是強塞進去的。

為了不讓顧總喝那杯水她也是拼了。

這種傷敵一點，自損八千的方式還是少用吧。

顧疏衍表情毫無波動，将右邊簽好的一疊文件遞給林芸，“盡快安排下去，另外正泰的落成儀式幫我推了。”

林芸連忙上前接過。

“好的。”

遲疑了一秒又問：“那……您還要喝水嗎？”

顧疏衍神色淡淡：“不用了，我怕撐到某人。”

剛剛打了個飽嗝的蘇沅沅：“……”

算你識相！

……

夜色越來越深，蘇沅沅加班下來就到晚上九點了，在顧疏衍辦公室呆了半個小時的蘇沅沅覺得十分無聊。

她這人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在手機上又輸了一把麻将後，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看着他：“顧疏衍你還要看到什麽時候啊？”

“我們去吃飯吧。”

一飯泯恩仇麽不是。

顧疏衍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再過十分鐘我們就去吃飯。”

“好不好？”

從頭到尾對于她的指指點點，喝他的水企圖讓他渴死這種惡劣行為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連她催他去吃飯，他卡的時間都是剛剛好。

像是已經習慣了似的。

對她無意識地忍讓。

十分鐘還行，也不算太難等，蘇沅沅點點頭，發表意見：“那我們去吃杭幫菜！”

“随你。”

他最近怎麽回事啊，怎麽越來越好說話了，還會征求她的意見，問她好不好。

李涵雙的事也是說放就放。

甚至還會特意記得她想要追的明星這種小事。

蘇沅沅摸着下巴沉思。

不能想，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個受虐狂。他稍微對自己好一點都覺得不正常，這不是受虐狂是什麽！

蘇沅沅把某些感覺要破開的東西又狠狠壓下去。

為了讓自己分散注意蘇沅沅又開了一把麻将，忽然想起了蘇星河交代她的問題，随意地問：“對啦，上次蘇星河讓我給你的東西你看了麽，覺得怎麽樣？”

柔軟女聲傳來，顧疏衍手裏的筆尖頓住，眼眸未擡，“沒拆。”

“沒拆？！！”蘇沅沅手裏剛開的一把麻将都不打了，連忙擡起頭看過去。

她都想過了他一定會有很多挑剔的話，畢竟蘇星河那自學的手工看上去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像他這種追求完美的人肯定能挑出好多刺，然後她就可以拿去嘲笑蘇星河了。

結果……沒拆？

“那你那天為什麽還那麽着急地叫我送過去啊？”她還以為他着急看還花了一百六十塊錢打車過去的。

可是他卻一直沒看，顯然是不着急的。

既然不着急，那又是為什麽呢？

寬闊又安靜的辦公室裏傳出‘胡了’的歡樂機械女聲。

蘇沅沅無辜的大眼睛還直直地望着他。

白皙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疑惑。

四目相對間，辦公室徹底安靜下來，沉默的氣氛緩緩流淌。

顧疏衍摘下透着冰冷弧度的金絲邊眼鏡，揉了揉鼻骨。

擡頭，深邃好看的眉眼看了過來。

頭頂明亮的光線落進他深色的瞳孔裏，略帶無奈，又含着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我不認識你弟弟，對他的禮物并不在意。”

“讓你來我家，不是因為禮物。”

頓了頓，顧疏衍緩緩道：“所以，蘇沅沅，你好好想一想，我是為了什麽？”

他清冽的聲音落下。

不知道為何，蘇沅沅的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

像是某個被嚴密封好的箱子突然間就被打開了一角，一束光線照進去，忽如其來地讓人看清了裏面的東西。

不期而至。

也令人……有些心慌和不知所措，

顧疏衍靜靜地看着她。

蘇沅沅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清澈的大眼眨了眨思考了會兒，忽然說：“是不是因為你胃痛？”因為胃痛，所以腦子混沌沒思考太多。

一定是這樣！

對于這個理由，顧疏衍卻沒回應。

這讓她不知為何更加心慌。

“賠錢。”蘇沅沅氣鼓鼓地說：“那天我打車可是花了一百六十塊，你得給我報銷！”

接着背起自己的小包起身，自說自話，“地鐵快沒了，我先回去了。”認真聽的話，大概可以聽出裏面一絲絲的慌亂。

畢竟不到十點地鐵怎麽可能停了呢。

說完就跑。

竟是連飯都不吃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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