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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走後,賀容予動身去見老夫人。
比起中州王的權勢與富貴來說,王府裏的下人其實并不多,但他們各司其職,貴在能幹又拎得清,明白什麽事能說,什麽事不能說。不懂這些的人,無法留在這座王府裏。
堆積在地面上的濃烈熱意到了該消散的時辰,下人們也漸漸活動起來,見着賀容予連忙行禮。賀容予嗯了聲,徑自往前,穿過曲折回廊、水榭廊橋,走到整座王府最清幽之處,便是賀老夫人的院子。
兩扇黑漆大門緊閉,打開的時候不多。低矮的圍牆将這座小院與整座王府隔絕開來,院牆裏種着叢叢彎腰的青竹,經風一吹,沙沙作響,更襯出這座小院的沉寂。
那是站在門外唯一能聽見的聲響。
老夫人喜歡清淨,又一心向佛,平日裏不喜有人打攪。小院的灑掃庭除有固定時辰,來人皆都手腳輕快又利落。因老夫人念佛,吃的自然是齋飯,送來小院的吃食也是單獨做的,每日固定時辰遣人送來,老夫人身邊的陪嫁陶娘會接。
賀容予定定在門口站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擡手叩門。
他連朝北都沒帶,獨身一人來。
銅環沉悶地磕響在黑漆木門上,院牆裏的青竹晃得更為劇烈,将這聲響淹沒。陶娘一時疑心是自己聽錯,豎着耳朵仔細聽,才敢确認有人叩門。
她不敢耽誤,放下手中的繡繃,前去開門。
“來了。”
本以為是下人們來送東西,陶娘打開門,見是賀容予,一時愣住。
“二少爺。”她下意識喚了聲。
陶娘和老夫人一并住在這裏,不問世事太久,縱然知道如今賀容予乘襲王位,但一時未有所反應,還如從前一般稱呼。
“王爺怎麽來了?”陶娘打開門,笑着迎他進來,已經改了口。
賀容予的視線越過陶娘,在小小的院子裏逡巡一圈,最後又落回陶娘身上,答她的問題:“聽昭昭說,前些日子母親病了場,我來看看她。”
“啊……”陶娘點着頭,一時有些無措,“王爺不必挂懷,老夫人的身子已經好全了。三小姐看着的。”
小院清幽雅致,院子雖然不大,但種滿了各色花草。賀容予伸手撥弄葉子,狀似不經意地問:“嗯,昭昭說了。母親呢?我想見一見她。”
陶娘從裏頭搬出一把椅子,看了眼佛堂的方向,抿唇說:“王爺請坐吧。王爺也知道,老夫人醉心向佛,不到天黑是不會出來的。老奴可以去喊一喊,只是恐怕……”
賀容予只道:“多謝陶姨。”
陶娘哎了聲,朝佛堂去了。佛堂裏清幽更甚,陶娘叩門,小聲喚道:“老夫人,老夫人……王爺來了。”
原以為老夫人不會出來,沒想到過了會兒,門卻從裏面打開了。
一位婦人走出來,她穿着素淨,頭上只戴了只木簪子,五官與賀容予生有五六分相似,滿臉的淡漠,一雙眼尤其無波無瀾。
老夫人看了眼前方,似乎輕嘆了口氣,“走吧。”
“哎。”陶娘跟在她身後,心中一時忐忑。
今日老夫人竟然願意見王爺了,這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遠遠地,賀容予便瞧見了那道身影。
他垂下眼,随後站起身來,行拜禮:“兒子見過母親。”
老夫人平靜地嗯了聲,即便看向賀容予時,眼神也不曾有什麽變化:“你回來了。”
“是。”
一時任由沉默爬滿整座小院的花草枝葉。
陶娘笑了聲,“瞧我,老婆子年紀大了……我給老夫人和王爺沏茶。”
老夫人未置可否,只是看着賀容予道:“進去說話吧。”
她的視線轉過去,背影不疾不徐,賀容予望着她,心裏卻想,在眼前的這個婦人心裏,他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她的冤孽。
賀容予慢慢跟上她,進了裏屋。
老夫人自顧自坐下,“你也坐吧。”
賀容予便在她對面坐下。
“聽昭昭說,母親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這是無話可說時的重複,盡管重複,卻總是很合适。
“嗯,大好了。”老夫人手上挂着的佛珠正一顆顆被撚下去,她慢慢地擡起頭來,“若是你今日不來見我,這幾日我也要去見你。”
賀容予挺直背脊,聽她略顯蒼老的聲音說下去:“不論如何,我是你的母親。縱然我們之間有天大的事情,有些事也無法改變,不是嗎?”她好似在自嘲。
“你今年二十三了吧?”她問。
房裏的檀香淡淡燒着,在屋子裏飄蕩。
“是。”
“也該成家了吧。”說這話時,她才第三次看向賀容予,“可有心儀的女子?或是喜歡的類型?”
“沒有。”賀容予也看着她。
他們之間曾經有過母子情分,但是太過淺薄短暫。如今這樣相處,彼此都覺得萬分陌生。
老夫人轉過頭,說:“你如今事業有成,顧不上這些,是該我這個做娘的替你操辦的。只是……我到底清淨慣了,對外頭的事有太多不明白的,也怕妨礙到你。”
她慢慢撚着手上的佛珠。
“你自幼便沉穩,若是替昭昭操辦,你自然可以。但自己的婚事,終究是當局者迷。常叔是伺候你的老人了,我覺得由他來,也是可以的。”
賀容予沒有說話。
但她要說的已經說盡了,佛珠轉完一圈,便該送客。
賀容予沉默地行拜禮,走出那座院子。
眨眼間,光陰似流水去。
五月眼看着過了半,天氣一日比一日熱。若非答應了仁慧要去,昭昭連大門都不想出,只想賴在屋裏,做只“小懶貓。”
“小懶貓”是二哥揶揄她的話。
因她夏日裏不好動,成天地躲懶,一日能睡上七八個時辰。
昭昭覺得二哥這話太過誇張,她摳着手指算,也不可能睡八個時辰。只是夏日炎熱,實在不想動彈。
“我真羨慕她們。”昭昭拿過扇子給自己扇風,小聲地和仁慧抱怨。
仁慧噗嗤笑出聲來,“你羨慕她們做什麽?她們羨慕你還來不及。”
因她怕熱,賀容予特意給她尋的扇子,觸手生涼,輕便小巧,輕輕一扇,風便很大。除此之外,她出門時的傘,也是特制的,布料特殊,站在傘下,如在樹蔭之下……反正是變着法子地讓她更涼爽。
她還好意思羨慕別人。
昭昭吐了吐舌頭。
好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姿态!
仁慧深深一聲嘆息,轉過頭去。
昭昭環視一圈,見她們歡聲笑語,各自笑鬧做一堆,傾身到仁慧耳畔道:“你瞧她們,這麽大熱的天,還能有這麽好的精氣神,我真是羨慕極了。倘若不是答應了你來,我便要借口推脫掉了。”
今日名為詩會,其實沒幾個人的心思真在詩上。只因這詩會不止有女眷,亦邀請了上京城中年輕的那些公子哥們,不管你來不來,反正帖子是送去了。
貴女們個個打扮得豔麗無雙,卯足了勁兒要展現自己。只因為,來的公子哥裏或許有自己心儀之人,不論是為了獲得心儀之人的青睐,還是為了不輸給和自己不對付的貴女,掙一分面子。你來我往,硝煙暗起,總之,熱鬧又精彩。
昭昭對這些都沒興趣。
她既沒有心儀之人,也沒心思贏過誰去。今日出門時,她只讓雲芽随意地給她塗了一層輕薄的脂粉,遠遠地看着,像是未施粉黛似的。她穿得也素,在一片姹紫嫣紅裏,只她一人是湖綠色的衣裳。她的衣裳自然也是上好的料子,輕薄透氣,摸起來帶着絲絲涼意。
可惜她無心,旁人卻有意。
詩會還未開始,賀芝芝已經看向昭昭四回。上回她在昭昭這裏吃了大虧,心裏記恨着,今日總想着要扳回一局才好。
賀芝芝喚賀容予一聲堂哥,是賀容予父親的二弟家中的獨女,自幼被寵愛着長大,沒受過什麽委屈。為數不多的委屈,全是在昭昭手裏。
賀芝芝自幼便讨厭昭昭。
在賀昭昭出現之前,她賀芝芝是賀家這一輩唯一的女孩,按理說,應當得所有哥哥們的寵愛。那自然也該得那位名震天下的中州小郡王的寵愛。
的确,在賀昭昭出現以前,賀容予待賀芝芝不算很好,但也絕不壞。
賀容予是賀家這一輩年輕郎君之中,最為俊俏也最為出彩的那一個。他自幼便被長輩們誇獎無數,賀芝芝打小便聽着那些誇獎,她自然而然地,對這位堂哥最有好感。
可是偏偏,就偏偏橫空出世一個賀昭昭。
一個根本不流着他們賀家血脈的野種,奪走了賀容予的全部寵愛。
賀芝芝不服氣。
她才是正兒八經的賀家女兒,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州王的妹妹。
她賀昭昭算什麽東西?
賀芝芝恨恨地收回目光,飲茶飲出了酒的氣勢。今日的詩會,她事先打聽過,賀容予今日忙,決計不會過來。沒人給賀昭昭撐腰,就等着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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