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賀容予這話說得不假。他奸佞名聲在外,世人傳得他好似地獄羅剎,喜怒無常,嗜血狠辣。在尋常百姓家中,中州王三個字,甚至是恐吓小孩的利器。

倘若誰家孩子頑皮不聽話,或是忤逆父母,或是不願意吃飯,父母便會用“你若是再如此,小心被中州王抓去”來威脅吓唬。

說起來,賀容予竟還覺得有趣。

孩子怕他,那些半大小丫頭,當然也怕。尤其是那些沒怎麽見過大世面的,只遠遠地聽說過他的聲名,見過他冷着臉的身姿,便更怕了。

他猜得半點不差。

今日前來相親的姑娘,從前便聽聞中州王多麽手段狠厲,多麽駭人聽聞。當得知自己被選中做為中州王的王妃候選人,她當時只覺得是晴天霹靂。可是以她的家世,她無法違逆中州王的意願,她只能硬着頭皮來相見。一想到有可能嫁給這樣一個人,她便怕得不得了。她腦子裏還能剩下什麽呢?聽不見他問什麽話,也看不見他想做什麽,只本能地在他一擡眼間瑟縮。

在這世上,若說有這樣一個人,看破那些奸佞傳聞,絲毫不畏懼賀容予,有且只有一個昭昭而已。

譬如說賀芝芝,她對賀容予有對兄長的喜歡,但是賀容予只需要面無表情,輕輕地瞥她一眼,她便會流露出畏懼的神情。

又譬如說,前些日子詩會上的那些大家小姐。她們見過足夠多的世面,也遇見過足夠多優秀的人,可是她們依舊懼怕賀容予。

因為于她們而言,賀容予始終是手握權力的奸佞小人。

唯有吾妹昭昭,于她而言,賀容予非奸佞小人,而是一個兄長。

昭昭聽得輕笑起來,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輕聲細語地安撫他的情緒:“沒事,是她們眼光不好。不是二哥的錯。這世上定然有一個人,能夠看破那些俗世傳聞,一眼窺見二哥的好,只是或許還沒出現。”

賀容予搖頭:“已經出現了。”

昭昭問:“誰?”

賀容予輕觸她的睫羽:“你啊,方才不是說了麽。”

昭昭有些發癢,閉眼往後躲:“不一樣的,我是妹妹……那個人,應當是與二哥登對的佳人。”

賀容予輕笑,決定結束這話題:“好了,不提這些了。倒不如,想想你的笄禮。沒多久了。”

不知不覺,已經進入六月盛夏時節。

昭昭的生辰是六月十九。

王府裏早已經操持起來,常叔一手操辦,給府裏換上一水兒的喜慶燈籠。昭昭哭笑不得,調侃說,這哪裏像笄禮,簡直像婚禮。太過招搖。

常叔也笑,說,這哪裏招搖,這已經很低調。昭昭拗不過他,只好任由他去。因着昭昭的笄禮,連賀容予的事都暫且緩下來。

昭昭想起這些,不由得失笑。她撐着下巴,視線從窗飄出去,流轉于那些匆匆忙碌的行人之間。市井百态,有時也很有妙處可看。

或者說,人能活着,便已經是最大的好處。

昭昭忽然轉頭看向賀容予,開口:“能遇上二哥,大概是我前世修的福報。”

賀容予笑她:“你近日又看了些什麽奇怪的東西?前些日子雲芽說,你又說自己前世是太陽,又說自己前世是雪,怎麽這會兒又前世的福報了?”

昭昭閑來無聊時,愛看些話本子。賀容予知道。

他有意讓昭昭多念些書,因此自幼給她請了女先生。書麽,她念了,一字不差能背,只是先生也說,大抵差些悟性,只能死記硬背,不是塊讀書的料。起初賀容予還不願相信,親自抓她念書,後來日子久了,也放棄了。

昭昭吐舌頭,說:“也沒什麽,不過是說,蛇妖前世受人恩惠,此生便來報恩情。”

“嗯?然後呢?”賀容予放松身體,往後斜倚着車廂壁,纖長睫羽蓋下來。

昭昭移開眼,說:“然後還沒看完,只寫到這裏。”

不過她也不大想看結局了。因為如今剛好寫到,那男人得知妻子是蛇妖,心生畏懼,仿佛曾經種種恩愛都化作泡沫,無影無蹤,只剩下對妖怪的恐懼。

她覺得沒意思。

難不成情情愛愛如此淺薄?愛的只是那副美麗的人的皮囊?一旦不再是人,不再美麗,愛也消弭。

真沒意思。

是寫這話本的人沒意思。

昭昭想,倘若二哥的原形是妖怪,她也不會覺得二哥就變成了可怕的東西。

倘若更醜一些,譬如說,蚯蚓妖怪,她也不會嫌棄的。

但二哥應當不會是蚯蚓,昭昭想着,轉過頭端凝他。

或許,更可能是男狐貍。

賀容予似乎在閉目養神,昭昭收回視線,又去看外頭的市井街巷。

夏日的風撞進馬車,攜來燥熱暑氣。昭昭一時被迷了眼,別過頭,再次挑起簾子時,正撞見一夥人在驅趕一個乞丐。

那乞丐打扮得邋遢,抱着頭倉皇逃竄。他身後的人窮追不舍,好幾次手上的棍棒要落在他身上,看得昭昭心驚。

好在那乞丐動作靈活,都躲開了。

昭昭一顆心看得七上八下,連忙叫停馬車。

賀容予睜開眼:“怎麽了?”

昭昭有些着急:“二哥,前面有個乞丐挨打。”

她只需要說一半,賀容予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他長指挑起藍色帷幕,對随行的朝北說:“你去,救下那個乞丐。”

朝北應了聲,飛身而去,攔住了那夥人。朝北身手了得,又有中州王的令牌,輕而易舉擺平。

他很快帶着乞丐回來。

小乞丐年紀不大,瞧着比昭昭還小些,一雙眼圓溜溜的,有些警惕地看着朝北。待走近了,昭昭才發現他手裏還緊緊攥着個饅頭。

賀容予問了他年紀,身份。十四,無父無母。

“送他去城防司打雜吧。”

昭昭勾唇,道謝。

小乞丐知道自己是遇上了貴人,連聲道謝,又說什麽當牛做馬報答。賀容予不需要他當牛做馬,只讓人趕緊将他帶走。

回到王府裏,仁慧竟然來做客。

府裏人都知道三小姐與仁慧縣主關系親近,因此不敢怠慢,大熱的天不好留人在門口等,早已請了進去。

昭昭與賀容予作別,去見仁慧。仁慧正坐着,見她來,忙不疊站起身,神色難掩興奮。

“昭昭!”仁慧拉着昭昭的手,特意看了看四下有沒有人,這才小聲說,“上回那話本好沒意思,我新得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昭昭持懷疑态度,柳眉微皺,“你确定?”

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仁慧點頭,拉着昭昭回她房間,又将門合上,不許她們随意進來。

仁慧拽着昭昭在榻上坐下,聲音興奮:“來來來。”

昭昭看她神神秘秘的,被勾起了好奇心,湊過頭來,看着仁慧從袖中拿出本卷着的書。仁慧将書撫平,莊重地清了清嗓子,讓昭昭仔細看。

只見那書翻開,第一頁,第一眼。

昭昭猛地站起身來,紅着臉,手腳都無處安放。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22 23:30:09~2022-06-24 02:01: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pinkbear、未茗 10瓶;聽竹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