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昭昭心跳地快從嗓子眼蹦出來,呼吸也跟着停滞。她看着賀容予慢慢放大的臉,他的唇色比尋常人更紅潤一些,近在咫尺。
她不自覺地吞咽。
下一刻,賀容予忽然睜開眼。
四目相對,面面相觑。
昭昭吓得心髒驟停,跌坐在地毯上。
“二哥……”
她聲音帶着顫,心虛得很,甚至手心都發汗。
大概是賀容予喝多了,沒注意到她的心虛,他擡手遮住眼睛,似乎是嫌燈光太亮。
“你不必伺候我,回去睡吧。”
“……好。”昭昭應了聲,趕緊站起身,将床頭那盞燈吹滅,“那二哥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賀容予的聲音沾了些醉。
昭昭迅速出了門,合上門,才敢捂着心口長舒一口氣。
就剛才那下,她快吓死了。
倘若讓二哥發現她的心思,她不知道後果會如何。至少目前是。
好在二哥應該是醉得厲害,當她想替他解下外衫。昭昭又是一聲嘆息,才踩着幽幽的影子,慢慢走出他院子。
房間裏的燈滅了,賀容予睜着眼和夜色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垂下眼皮,翻了個身。
昨夜的事,将昭昭吓得不輕,夜裏甚至做了個夢。夢見賀容予發現了她的心思,非常生氣,連家法不用了,直接要将她趕出門去。
她自噩夢中醒來,睜着眼混沌地望着眼前的幔帳,直到眼睛完全适應晨光,才抿出一個笑。
好在這是夢。
夢是反的,所以二哥不會知曉。即便真有日知曉了,他定然也不會如夢中那般無情地将她趕出去。
昭昭慢悠悠撐起身,喚雲芽進來伺候梳洗。昨日府裏上下都心驚膽戰,因賀容予的忽然心情不好。整個王府圍着賀容予轉,倘若賀容予心情不好,那所有府裏的下人都可能跟着倒黴。
在沒有三小姐的時候,尤甚。
後來三小姐來了,大家多了道保命符。不管王爺生什麽樣的氣,都會聽三小姐幾句話。
三小姐并非王爺親妹妹,卻勝似親妹妹。
雲芽今日替昭昭梳了一個雙螺髻,以紅絲帶纏繞點綴,瞧着天真可愛。昭昭看着銅鏡中的人,很是滿意。
“二哥可醒了?醒酒湯備了?”昭昭問着話,跨出門,往賀容予院子去。
賀容予剛醒,朝北正在伺候他梳頭。
這種事平日裏都是婢女做,在賀容予這裏,卻是朝北負責做。賀容予不喜歡婢女近身伺候,他對男女之事的毫無想法在這裏也有體現。
朝北雖是個男子,手卻還算巧,将賀容予的頭梳得幹淨熨帖。
“三小姐來了。”朝北說着話,從一旁拿過束發用的簪子,而後自覺退下。
昭昭看了眼那簪子,還是賀容予上回從她這裏拿走的那根。
“醒酒湯呢?快拿上來吧。”昭昭吩咐外頭的冷霜,眼睛不着痕跡從賀容予臉上掃過,不動聲色打量。
賀容予一切如常,捏了捏太陽穴,笑問她瞧什麽。昭昭徹底放心,搖頭嫣然笑說:“瞧二哥今日容光煥發,我二哥真是這天下五州最好看的男子,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
賀容予聽着她的嘴甜,輕笑了聲:“昭昭亦是這天下五州最漂亮的女子,沒有一人比得過。”
昭昭嘻嘻笑了聲:“天下美色共一石,二哥占八鬥,我占一鬥,餘下一鬥供天下人分。”*
賀容予斜觑了她一眼,只是失笑。
他視線落在昭昭頭發的紅飄帶上,誇道:“昭昭今日如此裝扮甚是可愛。”
聽他這麽說,昭昭搖頭晃腦地向他展示,“謝謝二哥。”
冷霜端來醒酒湯,立在一側,“王爺,三小姐,醒酒湯好了。”
賀容予嗯了聲,伸手拿過醒酒湯,一飲而盡。
賀容予今日照常上朝。回來的路上,鎮南侯緩步追上來,開口寒暄:“今日不見中州王,中州王風姿更甚了。”
鎮南侯前幾日出了趟門,并未上朝。
賀容予斜睨他一眼,道:“鎮南侯倒是添了幾絲風霜。”
雖說鎮南侯趙承澤比賀容予大十歲,今年三十出頭,但還正當盛年,意氣風發遠遠說不上添幾分風霜這種話。
鎮南侯臉色變了變,轉而笑道:“中州王還是這麽……”
他一頓,才繼續說:“再有幾日便是三小姐的笄禮了吧?本侯也算看着三小姐長大,半大的孩子,如今已經亭亭玉立,不得不令人感慨一句歲月流逝。”
聽他說起昭昭,賀容予眸色微沉,等着鎮南侯的下文。鎮南侯還在笑着,望向前方的天,語氣像是還在上一句的感慨裏:“前段時間中州王親自去處理謝氏一事,不在上京中,本侯可是聽說,三小姐與城防司副統領有些緣分。”
賀容予輕嗤一聲:“侯爺說笑了,舍妹深受其擾,哪裏算得上緣分。頂多稱一句孽緣。”
鎮南侯轉過頭來,一臉驚訝的表情:“本侯倒是覺得,那位沈大人是個不錯的。如今三小姐年紀到了,也該考慮考慮親事。中州王雖說長兄如父,可婚姻大事也得問問小輩意見。”
他話裏話外都指昭昭和沈羽有些什麽,是他賀容予想棒打鴛鴦。
賀容予更為不悅,橫眉冷笑道:“倒不知侯爺幾時好做媒。這上京城裏的媒婆只怕要惶恐不安了,誰敢和王爺搶生意呢?”
“聽聞那位沈大人與侯爺頗有淵源,想必侯爺能與他說幾句話。便請侯爺代為轉告,人貴有自知之明。”賀容予勾唇,“以及,吾妹昭昭與我相依為命,自然一切仰仗我這個兄長。”
鎮南侯反問一句:“哦?是本侯僭越了。不過三小姐風華無雙,不知中州王對于妹婿人選有何見解?”
“不勞侯爺費心,怕給侯爺再添幾分風霜。”賀容予說完這句,加快了步子,拉開與鎮南侯的距離。
鎮南侯看着賀容予背影,提高了些音量問道:“莫不是中州王養三小姐,是為了自己?”
他在故意激怒賀容予。
前面的背影沒有停頓,并不理睬他的挑釁,很快消失在路口。
趙承澤收回視線,冷冷笑了聲。
當權者最忌諱太過重視某些東西,尤其是重視感情。那只會成為明顯的軟肋,拖自己後腿。
他吩咐身邊随從:“等十九,備份大禮送去中州王府上。”
随從應了聲是。
枝頭的葉子沐浴過幾回朝陽,眨眼便是十九這日。笄禮是女子一生最盛大的日子之一。
中州王府一大早便已經忙裏忙外,招呼賓客。盡管早就準備好,但畢竟是這麽盛大的日子,不能出一點差錯,因此每個人都很緊張,手腳幹淨利落。
昭昭在房裏洗漱,要穿的衣裳是京城裏最好的繡娘們一起縫制了三個月才制成的留仙裙。留仙裙已經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只待笄禮開始後,為她穿上。
昭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已經長大了。
今日的賓客們衆多,上至天子、公主、太後,朝中諸多重臣,世家貴族……浩浩蕩蕩将中州王府填滿。
賀容予就是要一場聲勢浩大的笄禮。
昭昭被婢女們攙扶着走出來,面朝香案在蒲團上跪坐,一頭青絲垂落肩側。待梳好頭,昭昭起身,朝上座的老夫人跪拜,而後由太後為她戴笄。
衆人只看見那支簪子光彩奪目,雍容華貴,叫人好不豔羨。
太後将她扶起,笑道:“恭喜昭昭長大成人。”
“多謝太後娘娘。”
很快衆人便發現,何止簪子,她那身衣裳也在光下閃着細碎的光,奪目璀璨。
直到許多年後,提起那一日賀三小姐的笄禮,仍是震撼人心的。
待全部禮成,賓客們盡數退去,繁華落盡。昭昭才站在廊下,轉了個圈,問賀容予:“二哥,我好看嗎?”
賀容予笑:“好看。”
昭昭亦笑,正色朝賀容予行拜禮:“多謝二哥。”
倘若沒有賀容予,她都不見得能長大,更何況今天這樣的盛況?
“二哥,我長大了。”昭昭擡起頭來,看向賀容予。
今天這樣的日子,她可以放肆地高興,而另一種喜悅被夾雜其中,應當也很難以察覺。
她放肆地看着賀容予。
直到許久之後,被人一語道破。
——是麽?一看便知了。
賀容予背過手,朝她溫柔地笑:“恭喜。”
她還有些話沒說,她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所以……
但是這話不能說。
昭昭笄禮後,提親的人紛沓而至。其中有一些是奔着昭昭的美貌,另一些則是奔着賀容予的權力……不論是哪種,賀容予通通回絕。
理由一概是:
吾妹年輕尚輕,暫且沒有議親的打算。
他明白這麽說了,才絕了那些人的念頭。
六合樓的雅間裏,仁慧正和昭昭說着她笄禮的事。她羨慕得不得了,語氣激動又誇張。
“我當時笄禮……”
昭昭抿着茶水,心裏忍不住地高興。因為這是二哥替他操辦的。
這世上,只有二哥會對她這麽好。而二哥,也只對她這麽好。
她捧着杯,情不自禁地笑。
仁慧哎了聲,促狹地看她:“昭昭,你方才在笑什麽?”
她還以為有八卦趣聞可聽,結果答案仍舊是關于賀容予。
我二哥。我二哥。我二哥。
仁慧認識昭昭這麽多年,從她嘴裏聽見最多的三個字,便是這三個。
可想起那場令她羨慕到牙酸的笄禮,她又覺得,能理解昭昭。倘若她有一個這麽好的哥哥,她指定能每天挂在嘴邊上,三句不離。
今日六合樓添了好些新茶,昭昭和仁慧盡數點了,一杯一杯地品。看着這些茶,昭昭想起自己上回幹的事兒,因為事情已經過去,她小聲地說起。
“上回,我去找李家姑娘,她的茶道頗有造詣,你也知道。我說……”她講事情老實交代,不過隐去了自己為何要這麽做。
仁慧咋舌:“然後呢?你二哥發現了嗎?”
昭昭點頭,她知道雲芽雖是她的婢女,但最聽的,是二哥的話。二哥每隔一些時日,會問起雲芽關于她的事情,雲芽會一五一十地向二哥彙報她做了些什麽、認識了些什麽人之類。所以那日讓雲芽去,她便料到會捅到賀容予那裏。
她眼睛亮起來:“但是我二哥也沒有罰我。”
作者有話說:
*化用謝靈運。
感謝在2022-06-29 22:55:51~2022-06-30 04:20: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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