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的眼神陰森冷漠,帶着不容抗拒的權威,睨了趙婉兒和賀芝芝一眼,便抱着昭昭大步離開。當時的場面任是場上場下看了都心驚膽戰,這會兒賀容予抱着人要走,也沒人多說一句。

劉原看着賀容予要走的背影追出來,眼神從他懷中的昭昭身上掠過,帶了些許擔憂:“王叔,小姑姑她沒事吧?”

賀容予出聲之前,昭昭先開了口:“多謝陛下關心,臣女沒什麽事。”

只是下來之後,窩在賀容予懷裏的那一刻,她鼻子眼睛都泛酸。沒辦法,人一旦有後盾,就會變得軟弱。除此之外,現在還有些腿軟。

賀容予見她這麽說,只是說:“陛下,臣先告退了。”

他就這麽抱着昭昭,一步步離開擊鞠場。劉原在身後看着,直到背影消失不見,才慢慢地回到觀景臺上。

但經此一事,他們早沒了擊鞠的興致,後面懶洋洋地打了會兒,平淡無波地結束。賀芝芝和趙婉兒起初沒走,被她們幾次以異樣的眼神看着,終于還是借口先行離開。

趙婉兒和賀芝芝同在馬車裏坐着,賀芝芝心亂如麻,她知道她闖禍了,當時賀容予的眼神太吓人了,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她擔憂起這件事的結局。

其實賀芝芝已經隐約清楚,她要受些苦楚。但心裏還在期盼着,爹娘能幫忙說說話,期盼着賀容予能看在他們是堂兄妹的份上,不和她過多計較……

她心不在焉地靠着車廂壁,一旁的趙婉兒出聲相勸:“芝芝,對不起……”

趙婉兒接近賀芝芝,是為了攀上賀容予這座大靠山。但顯然,如今弄巧成拙。她害怕賀芝芝會因此怪罪自己,更害怕賀容予會因此找自己家人的麻煩。

賀芝芝煩躁地睜開眼:“算了,跟你也沒什麽關系。都怪那個賀昭昭,不知道她有什麽狐媚妖術,能哄得容予哥哥這麽喜歡她?”

趙婉兒想起賀昭昭。賀昭昭很漂亮,第一眼便是奪人眼球的美人,身上有種養尊處優的矜貴氣質。毫無疑問,這是賀容予養出來的。

趙婉兒觑了眼賀芝芝,小聲地說:“或許……中州王是為了……”

賀芝芝從她的眼神裏讀出了她的意思,龌龊,她忍不住皺眉:“你想什麽呢?容予哥哥不是那種人。”

她始終是維護賀容予的,她只是把賀昭昭當成敵人。

趙婉兒尴尬地笑了笑,說:“我就随口一說,沒別的意思。”

賀芝芝輕哼了聲,不再說話。馬車骨碌碌地行駛着,直到停在賀家門前,賀芝芝和趙婉兒就此分道揚镳。

她們回到家中之後,當夜風平浪靜,可這更像是頭頂懸着一把劍,令人寝食難安。

而到第二日一大早,這把劍終于落下。

一道筆直的身影站在門口,那是中州王身邊的随從,平日裏總跟随左右,名喚朝北。

朝北冷着臉,傳達賀容予的意思:“我們三小姐體弱,膽子也小,不知如何得罪了貴家小姐,竟讓貴家小姐如此看她不順眼。我們王爺向來寵愛三小姐,自幼舍不得讓三小姐吃一點苦。如今三小姐卻在貴家小姐這裏吃了這樣大的苦頭,以我們王爺的意思,是要十倍讨回來的。但我們三小姐人美心善,開口求了,王爺便給她一個面子,只要貴家小姐上門賠禮道歉,此事便算作罷。”

上門賠禮道歉這六個字,和朝北這架勢顯然不符。趙婉兒咬着唇,可她沒得選擇,她只能點頭,上了中州王府的馬車。

抵達王府時,趙婉兒才發現,賀芝芝比她更早到。

賀芝芝臉色蒼白如紙,僵硬地站着,手攥成拳頭。趙婉兒本想和她說句話,觑到朝北的目光,只好将話頭咽了回去。

她提着裙角,問朝北:“敢問大人,三小姐在哪兒呢?我誠心向三小姐道歉。”

朝北輕笑了聲,說:“趙小姐,道歉要有道歉的誠意。王爺的意思是,今日你們二人,必須向三小姐磕頭道歉。”

磕頭?!

趙婉兒瞳孔一震,磕頭只有跪祖宗神靈和長輩的道理,哪有給賀昭昭磕頭的?

這是何等的屈辱?

她餘光瞥了眼賀芝芝,算是明白了賀芝芝為何臉色這樣難看了。

賀芝芝平日裏驕傲慣了,讓她向賀昭昭磕頭道歉,這無疑是比她要她的命還難受。

星月樓中,昭昭正給賀容予倒茶,是昨日六合樓的江中霧。

從這裏看下去,能看見賀芝芝與趙婉兒二人。

昭昭小聲道:“二哥,這樣會不會太為難芝芝姐了?”

她也知道賀芝芝驕傲。

賀容予捏着茶杯,輕嘗了口茶:“茶不錯。”

而後,才觑向門口二人道:“昨日倘若你出什麽事,她們倆便不是這樣輕巧現在這兒向你磕頭道歉這麽簡單。”

他說話時,眸底閃過一絲狠色。

昨日情況那麽兇險,驚馬倘若将昭昭摔下來,多則生命危險,少也要傷筋動骨,無論如何,定然要疼得死去活來。

昭昭連吃藥都怕苦,如何能忍受?

假如真是這樣,他會要她們的命。

賀芝芝是他堂妹,表面上有所謂情分,可賀容予這人,對她根本沒有任何感情。

那些親族裏的人,叔伯兄弟,他全毫不在意。或許那個斷他命格的人說得對:命數太兇,親緣淡薄。

昭昭見賀容予臉色不大好看,轉移話題:“好啦,幸好昨日沒出什麽事。”

她微擡下巴,語氣有些驕傲:“賀容予的妹妹,怎麽可能一點本事也沒有?”

賀容予被她逗笑,伸手揉她頭頂,語氣寵溺:“是,昭昭本事大着呢。”

這話大抵也算個預言。

後來,昭昭本事的确大到算計到他頭上。

門外的二人僵持了許久,終于還是跪了下來,朝着昭昭的方向,磕頭,聲音洪亮地道歉。

“昨日之事,都是我不對,還請三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窗外的炎熱夏風将她們的嗓音攜來,昭昭聽得清楚分明。她拎起茶壺,給賀容予續了杯茶。

賀容予是她一個人的神。

“二哥,那個趙婉兒我不喜歡。”她低着聲緩緩開口。

賀容予似乎覺得好笑:“難道我會喜歡她?”

語氣裏帶了些“我喜不喜歡你不清楚”的意味。

昭昭清楚。

正因為清楚,所以拿捏不住,他們倆之間的可能。

但可以掐斷別人的可能。

“日後二哥真要娶妻,一定得過我這關。”她大着膽子說,卻始終低着頭,将眼埋在茶水裏。

“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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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玉十一歲那年得知,她其實是侯府嫡小姐,當年被人偷龍轉鳳才變成了如今的小村姑。

梁白玉很高興,跟着那人回家了。

侯府夫人舍不得那位養了十年的假千金,于是将兩個人都養在家中。

起初,夫人心疼梁白玉受的苦,待她極好。

後來,夫人發現梁白玉翻牆爬樹打架惹事樣樣精通,粗鄙之語頻出,且頑劣難改。而對比之下,假千金實在溫柔懂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梁白玉便備受冷落,親女兒活得不如假女兒。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親爹待她還算好。

結果十三歲的時候,親爹戰死,她在侯府瞬間成了個多餘人。她打算給親爹守完孝,就收拾收拾東西,回鄉下去。

臨走的那天,卻被個英俊老男人攔住。

英俊老男人說:“你爹臨死前托我照顧你,白玉,跟我走吧。”

戰場上,老戰友舍身相救,臨死前拉着傅至寒,請求他娶自己的小女兒梁白玉為妻。

傅至寒怆然答應。

凱旋後,傅至寒梁白玉接回府中,從此多了位小祖宗。

小祖宗的日常是翻牆爬樹逃課打架,惹是生非,以及一回到家,就對着他哭哭啼啼。

他能怎麽辦?他只能事事兜底,寵着縱着,想着等她長大些,便給她尋個門當戶對的親事,也算對得起死去的老戰友。

日子一天天地過下去,梁白玉亭亭玉立,追求者衆多,其中不乏優秀兒郎。可真聽她說起要嫁給誰,傅至寒卻舍不得了,他的小祖宗,怎麽能進旁人家的族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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