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賀容予下樓時,還聽見衛郢在樓上大聲地說:“昭昭這麽好,若是我我也想娶……”

看着賀容予走來,昭昭有些懵,她方才似乎聽見了衛郢的聲音,說起她的名字。所以他們方才的話題,有談起她嗎?

關于她的什麽呢?

昭昭微垂下睫羽,再擡頭時已經收起那些紛亂的思緒,淺笑着喚了聲:“二哥。”

賀容予嗯了聲,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醉了。昭昭心下明了,擡手扶住他,二人一道上了馬車。已是七月,天氣愈發熱,即便車內的水果一天一換,到了夜裏,在這樣的溫度下,還是透着一股輕微過頭的味道。

昭昭嗅着這氣息,越發覺得賀容予身上的清冽冷香好聞。

賀容予一上車,便斜倚着車廂閉目養神。昭昭觑他一眼,小聲說:“今日府裏來了個客人,按說,我該喚她表姐。”她觀察着賀容予的反應。

賀容予臉色無波無瀾,只輕嗯了聲:“母親娘家的人?”

昭昭點頭:“嗯。如月表姐生得很漂亮,人也溫柔,二哥見了一定會喜歡的。”她思忖着,“母親就很喜歡她。”

賀容予擡眸,大抵是真喝得多了,眸色不複往日的清明,帶了些俗世的渾濁。一旁的透燒琉璃燈輕晃了晃,映在賀容予眼中,像星子閃爍。

他打趣笑:“不會,昭昭定然更漂亮。這世上,昭昭定是最漂亮的姑娘。”

昭昭在和他說正經事,卻聽他忽然打趣,一時好笑:“二哥~”

賀容予垂下眼簾,低低笑了聲:“既是客人,常叔會好生招待。”

昭昭嗯了聲,無數的話卡在喉口,又不知道如何言說。見賀容予又喝了酒,索性作罷。

不着急回去,馬車行駛得慢,朝北朝南二人随行馬車旁。街邊的燈火影影幢幢,昭昭見賀容予似乎是睡了,便把馬車裏的燈滅了。車廂裏的光線霎時晦暗不明,她聽見賀容予的呼吸聲平穩而規律。

在晦暗的光線裏,慢慢地,賀容予靠到昭昭肩上。

昭昭心倏地一跳,偏頭看向賀容予。

看不清什麽,只能看見個模糊的輪廓。

她低喚了聲:“二哥?”

賀容予沒應。

昭昭心更吊緊,伸出手,慢慢地抓住了賀容予的手。以一種把玩的姿勢握住他指尖,一寸寸地撫摸着他指節,然後才将自己的手指擠進他指節之間。

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她偷偷地瞧向賀容予,縱然什麽也瞧不清。

賀容予應當沒醒。她松了口氣。也是慢慢地吐出來,不敢表現太異常。

喉嚨裏的吞咽動作更頻繁,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渴。

但吞咽自己的口水無濟于事,昭昭張開嘴,大口呼吸。又抿唇,決心做一件更過分的事。

上回沒完成的。

賀容予這把刀在她面前向來是收斂鋒芒的。

昭昭慢慢地扭過頭,放低了下巴和頸項,朝賀容予靠近。賀容予就在她肩頭,所以輕而易舉,她碰到賀容予的唇角。

好像沒什麽差別,他們之間。

軟的,熱的。

也對,都是肉。昭昭回身太快,心跳到嗓子眼,除了緊張之外,還有種巨大的喜悅。

她想笑,但是不敢。在昏暗中咬着下唇,胸腔低低地震蕩。

沒救了,賀昭昭。

這種巨大的喜悅萦繞在心頭,連時間都變得更快。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她竟覺得恍如隔世,好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又嫌這一程路走得這麽快。

朝南站在馬車旁,喚了聲:“王爺,到了。”

昭昭不得不松開賀容予的手,把他搖醒,“二哥,到了。”

賀容予輕嘆了聲,似乎如夢初醒,和昭昭一起下車進門。夜深人靜,這一晚賀容予自然也沒見蕭如月。

“好了,你回去睡吧。”賀容予對昭昭說。

昭昭嗯了聲,又囑咐:“二哥記得喝醒酒湯,要不然明天起來頭痛。”

賀容予應下,回自己院子。

昭昭踏着燈影,步子雀躍。

雲芽看了都詫異,“小姐怎麽忽然這麽高興?”明明先前還悶悶不樂。

昭昭搖頭,不可言說。

第二日昭昭起了大早,但賀容予起得更早,先她一步出了門,說是去見東州王。

昭昭坐在床邊懵了半瞬,問起蕭如月。雲芽說:“表小姐一早已經見過王爺,王爺問起些她家中情況,便沒了。”

“哦。”她撇嘴,起身去梳妝臺前。

聽聞她起了,蕭如月很快過來。她親自做了糕點,請昭昭品嘗。昭昭看着那賣相極佳的糕點,拿起嘗了一口,的确很好吃。

“表姐真是心靈手巧。”昭昭誇道。

蕭如月笑了聲,很是謙虛:“這不算什麽。表妹倘若想學,定能做得更好。”

但賀容予從不要她學洗手作羹湯,所以她半點廚藝不沾。他從來都是讓她做個無憂無慮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不要過于溫柔,一定要帶點嬌縱。

如此說來,像蕭如月這麽溫柔的人,二哥應該不會太喜歡。

蕭如月給昭昭送糕點來,又閑聊了幾句,便去找老夫人。老夫人的确很喜歡她,甚至願意從佛堂裏出來,和她說會兒話,整個人仿佛都沾染了生氣。

“如月啊,你能來陪我說話真是太好了。”老夫人感慨,平日裏不離手的佛珠也放在了一邊。

蕭如月莞爾:“若是姑母不嫌煩,如月可以每天都來陪您說話。”

老夫人笑了笑,“就怕你嫌煩,不願意陪我這老婆子說話。”

“哪裏的話,如月怎麽會嫌煩?”

老夫人嘆了聲:“我總覺得你還是個小孩子,一眨眼已經這麽大了。”她從蕭如月的身上看見了一些她早已經失去的東西,那些歲月仿佛通過蕭如月,再次重新展現出來。

她想起她年輕些的時候,她的丈夫、她的兒子……她幸福而快樂的時光。

但那些都不複存在了。這又讓人痛苦不堪。

“如月,你見過容予了吧?”老夫人忽然問。

倘若昭昭在,定然又要不平。在蕭如月面前,母親輕易地叫了二哥的名字。

蕭如月點頭:“是,見過了。王爺威嚴氣度,令人心生敬畏。”

老夫人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那個被賀容予拒絕過的提議在她心裏死灰複燃,好像能把過去和現在綁在一起,糾纏出一絲絲的關聯。

但她很快又否決,不,這樣沒什麽意義。

老夫人笑了聲,終究沒說,只是說:“你在府裏,就當在自己家,千萬別拘束。昭昭她也是個好孩子,你若是覺得悶,可以找她玩。”

“好。”

……

從老夫人那兒回來,蕭如月正好遇上昭昭。她要去找仁慧玩,看見蕭如月,便順嘴問了一句:“表姐可要跟我們同去?”

昨夜的喜悅綿延至今日,昭昭心情大好。

蕭如月愣了愣,點了頭:“麻煩表妹了。”

昭昭搖頭,與蕭如月一道去見仁慧。

“你這表姐,生得溫柔美貌。”仁慧悄悄和昭昭嘀咕。

昭昭看了眼蕭如月,不否認。

仁慧又道:“你說她起來京城投奔你母親,讓幫忙指門親事,她不會變成你嫂子吧?”

“不會。”昭昭否認得很快,“我二哥不喜歡她這種類型。”

仁慧撇嘴:“那可說不定。她見你二哥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态度?”

昭昭搖頭,她沒看見。

仁慧信誓旦旦:“你等着看吧。”

這話才說完沒多久,她們三個便遇上了賀容予和衛郢。

“二哥。”昭昭和賀容予招手,歡欣雀躍。

賀容予視線掃過來,全然沒在蕭如月身上停留。

昭昭竊喜,心想,看吧,就算見着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賀容予和衛郢在亭子裏,昭昭提着裙角跑過來,和衛郢見禮:“見過東州王。”

衛郢輕笑了聲,誇她長得越發亭亭玉立。昭昭笑,看向賀容予。她站的位置正好被太陽曬到一半,賀容予搭着她的肩,讓她往裏面挪兩步。

“跑什麽?傘也不撐了。”

昭昭吐舌頭。

仁慧和蕭如月跟在昭昭身後過來,“見過東州王,見過中州王。”

衛郢還不知道蕭如月的來龍去脈,問道:“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是誰?”

昭昭答他的話:“是我表姐。”

衛郢哦了聲,視線從蕭如月身上掃過,又看向賀容予:“你的妹妹倒是個個好顏色。說起你的妹妹,今年似乎還未見你那位堂妹?”

賀容予淡淡開口:“她年紀到了,父母正相看親事。”

衛郢笑了聲:“是麽?也是。日後你打算給昭昭挑個怎樣的夫婿?”

衛郢墨色眸子盯着賀容予,賀容予問:“怎麽?你想做我妹夫?”

衛郢笑起來,笑意張狂。

賀容予噙着笑搖頭:“你?你不配。”

衛郢也沒惱,轉過身靠着欄杆,看向另一面的荷花:“倘若名震天下的中州小郡王要按自己的标準擇妹婿,那昭昭只能做個老姑娘了。”

清風拂面,荷塘邊的風更涼些,昭昭聽着他們的話,不滿道:“東州王盡操心旁人的事,自己都還沒娶妻……”

衛郢笑意更甚,話題到此為止。

仁慧跟在一旁,默不作聲打量蕭如月。蕭如月看賀容予時情緒沒什麽變化,眼神也沒多看幾眼,仁慧有些納悶,不過也放了心。

昭昭好笑:“你放什麽心?”

仁慧撓了撓頭,也不太知道怎麽說,“這不是說明你這表姐不是貪圖權貴之人麽,那便是個值得結交的人。”

昭昭淡淡笑應了聲,對于蕭如月,她始終感情複雜。因為蕭如月和老夫人的關系太過親近。

她轉過頭,目光不知怎麽又落在賀容予背影上。她擡手,摸了摸自己唇角。

賀容予背影挺拔如松柏,和衛郢站在一處,談笑自如。昭昭歪頭,想起方才衛郢說的話:倘若按照賀容予的标準擇夫婿,那她只能做個老姑娘。

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個賀容予。

昭昭出神,思緒回籠時對上仁慧若有所思且不可置信的表情:“昭昭,你不會……”

她呼吸一窒。

作者有話說:

周六入v~

仁慧: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感謝在2022-07-05 22:49:43~2022-07-07 19:02: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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