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節
又拿出鐵鏈繩索将他捆得結結實實。
有膽大者往前湊,驚訝道:“這是什麽玩意兒?這麽小,用來做什麽?”
阿隼道:“這種刀片為烏金所制,在黑市俗稱‘不粘血’,因為刀刃又輕又薄,極為鋒利,照皮膚喉管等處劃下去,未等出血,刀片已經撥出,所以刀刃上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有一個粗苯婦人好奇道:“這玩意兒是不是專門用于殺人的?”
阿隼敷衍道:“不一定殺人,在街上用這個偷荷包玉佩,小巧方便。”有人叫道:“我想起來了!上次王大官人的玉佩被人偷了,連衣服都割破了,自己都沒發覺。”
另一人道:“可不是,這麽小巧,加在兩指之間随便一劃,神不知鬼不覺,荷包就沒了!”
後面跟上來的捕快已經開始清場,驅趕圍觀的人群:“散了散了!無關人等不得逗留!不要腳印子手帕子什麽的丢在現場,小心官爺招你們問話!”
(五)
壽衣店門口扯上了繩子,算是圍蔽。夕陽西下,餘晖透過後窗落在半成品的壽衣上,誇張的繡花,發亮的顏色,同常人衣服明顯不同的制式,讓昏暗的店鋪看起來就像一具陳舊的棺材。
今日莫名其妙惹上官司,要不是畢岸趕來,只怕今晚就要在府衙的牢獄裏度過了,公蛎慶幸之餘還有一種強烈的不安。一轉臉見小裁縫死不瞑目,仍保持着驚恐的神态,更是心跳加快,恨不得奪路而逃,但畢岸未發話,他不敢擅自離開。
畢岸和阿隼将淩亂的布匹一一整理,并詳細地勘驗可能出現的痕跡,偶爾交換個眼神,并不多說。
店鋪并不大,但公蛎依然亦步亦趨地跟着兩人身後,似乎只要離開三尺遠,便可能存在危險一般。見兩人一點一滴搜尋,恨不得将整個地面翻過來,忍不住道:“趙老屋不是已經認罪了嗎?你們還瞧什麽?”
畢岸看了他一眼,道:“小裁縫不是趙老屋殺的。”
公蛎吃了一驚,結結巴巴道:“你,你剛才,剛才言之鑿鑿,板上釘釘……”
阿隼咧嘴道:“那把刀片,是我塞進他鞋子裏的。”
公蛎瞠目道:“為什麽?”不過稍微一想,豁然開朗:“你故意讓街坊們認為趙老屋就是真兇,好讓真正的兇手放松警惕,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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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隼嘿嘿笑道:“你也不算太笨,就是大多時候有點傻。”
公蛎不服氣,想要辯解,畢岸制止道:“情況緊急,先做工要緊。”
壽衣店前後兩間,一間臨街店鋪,一間內堂。外面挂的多是已經做成的各色壽衣,裏間堆放着各色布料和半成品,一側靠牆擺着做衣服的臺子,上面放着布頭、花邊、繡線、針線筐,以及大大小小的繡花繃子,一側擺着個簡易床鋪,後牆上有一扇壽字雕花圓窗,不過窗子是銷死的,捆綁的鐵絲已經生鏽,顯然多日未打開;窗子旁邊的牆壁上嵌着一塊巴掌寬的木條,作為供奉的臺子,上面擺着一碗水;供奉的位置上,貼着一張陳舊泛黃的畫軸,像是家譜軸子,上面畫着一棟飛檐吊腳的樓堂,一個威嚴的黑衣老者盤膝坐在正中,兩邊及身後站着好多人,像是他的子侄後輩。
畫軸非絹非麻,倒像是樹皮一樣的東西,細看上面還有不規則的紋理,看起來年代相當久遠。
公蛎盯着畫軸看了好久,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阿隼正在查看後窗,見狀也納悶道:“這裏應該供祖師爺才對。”公蛎恍然大悟,一拍額頭道:“我說呢,店鋪裏挂家族軸子,好別扭。”又問阿隼,“殡葬業供奉的祖師爺是哪位先賢?”
畢岸道:“殡葬業的祖師爺,一直空缺。”
阿隼低聲笑道:“公子哄你呢。這行業的祖師爺可是極其有名的,你自己想想,最強調禮義廉恥的,是哪位?”
公蛎遲疑起來。阿隼道:“就是那位主張克己複禮的孔大聖人呢。”
公蛎将信将疑,只當是阿隼打趣。
後窗對着的,是隔壁人家的風道,種着三棵高大的桑樹,并無什麽異樣。阿隼一無所獲,臉色有些難看,小聲咒罵起來。倒是公蛎在窗下的一堆碎布頭裏發現了自己的荷包,并發現壽字窗上挂有幾根貓毛,估計野貓窗縫逃往後面風道,把荷包剛好掉在這裏。
公蛎高興地撿了起來,看着畢岸的臉色,試探道:“要不回去吧?天都黑了,不如明早再來。”
畢岸正出神地盯着那幅畫軸,忽然道:“你把今日的情形再說一遍。”
公蛎将如何跟蹤背影像柳大的那個人、如何被野貓抓了荷包等,細細講述了一邊,并着重對畢岸中午言而無信、不會賬而逃走的行為進行了強烈譴責。
畢岸似乎根本沒有留心聽公蛎的話,伸手在畫軸上摸了一把,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去看窗臺上的物件,道:“點燈。”
窗臺上放着一個粗糙的陶泥小燈盞,裏面還有一丁點兒已經凝固的油脂,上面落了一層灰塵。公蛎用火折子點了好幾次,才勉強點着。
燈頭如豆,燃燒起來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既非草樹花木又非脂粉花露,聞起來極為舒服。公蛎猛吸了幾口,叫道:“好清新的味道!”過去拿了油燈擺弄,又問畢岸:“用的這是什麽油?要不,是燈芯的材料好?”
畢岸和阿隼皆未理會公蛎的唠叨,而是死死地盯着畫軸。
公蛎下意識跟着看了過去,頓時驚呆了。
畫軸上的畫面正在發生變化,有的線條變得明顯,有的線條隐去,直至完全改變——一處風景秀麗的山坳,擺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椁,剛才盤腿坐在人群正中的威嚴老者赫然躺裏面,棺椁四周,密密麻麻堆放着無數個人頭;從那些人頭的頭飾、發型來看,應該同剛才畫面變化前圍在老者身邊的是同一群人。而對着棺椁正面的,還有兩種活物:一個瘦高的青年,跪在地上,低頭叩首,一個是他旁邊的兩條蛇,身子盤起,蛇頭高昂。
這幅圖畫工相當粗糙,用筆生硬,渲染着墨更是毫無章法,但該表達的情緒卻甚是到位。
公蛎一害怕便想說話,但見兩人表情凝重,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
畢岸卻道:“公蛎,你怎麽看?”
公蛎鼓起勇氣道:“我猜,這是一個大家族,忽然遭受了滅頂之災……這麽多人頭被砍,是仇家幹的吧?”
畢岸道:“說下去。”
公蛎一邊琢磨一邊繼續道:“旁邊這人,應該是告密者……或者內奸,心裏愧疚,所以過來忏悔。那兩條蛇麽,自然是他養的……”
阿隼打斷道:“不對!你看這人淚水滴落,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不是告密者,應該幸存者!”
公蛎不服道:“反正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不是很奇怪嗎?”
畢岸道:“你看那兩條蛇。”
公蛎道:“兩條黃花錦蛇而已,沒什麽本事。”阿隼眯着眼睛,搖頭道:“不對,不是黃花錦。”
公蛎嗤笑道:“你能比我還了解蛇麽?”說完頓感失言,讪讪道:“我在郊外生活多年……”
阿隼并未留意公蛎的表情,而是極其認真地道:“這兩條蛇身子短,胖,沒有鱗片。而且你看,對比旁邊那個人,它比尋常的蛇要大很多。”
公蛎搶白道:“畫這圖的人,肯定是個粗人,哪有那麽講究,說不定鱗片忘了畫呢。”
阿隼反駁道:“連那人臉上的淚都沒忘,怎麽可能忘了畫蛇的鱗片?”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争辯起來。畢岸道:“将油燈放近一些。”公蛎依言,将油燈推到畫軸前面。畢岸用食指挑起一些燈油,在其中一條蛇頭上一抹。
蛇頭正中,慢慢長出一個角來。公蛎學着畢岸的樣子,在另一條蛇頭上點了燈油,果然也出現了角。他從未見過如此同類,大感驚喜,道:“這是什麽蛇?”
畢岸慢慢道:“蛇婆。”
公蛎仍不明所以。阿隼疑惑道:“真有蛇婆這種東西?”
畢岸點點頭。公蛎想起看過的傩戲,恍然大悟道:“戲文裏的蛇婆?”
蛇婆是傳說中的一種上古生物,“額生角,身無磷”,性情溫順,馴服之後忠心耿耿,可做坐騎,也可看家護院,在傩戲或者古老的舞蹈中時常出現。但在戲裏的形象異化嚴重,除了扮演者服飾上的蛇紋和頭上的角,早已不是這種實打實的蛇屬樣子了。估計不止公蛎,只怕世人都以為蛇婆只是個神話傳說,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這張圖從內容來看高度寫實,斷然不會畫兩條現實不存在的生物在裏面。公蛎道:“一個平淡無奇的小裁縫,供奉着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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