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酒吧

找到陸晨他們的時候，清吧正是開始最熱鬧的階段，裏面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探讨各自的人生，哪怕互不相識，卻也能侃侃而談，時不時研究着手裏的民族樂器，随意撥動，便是一串特殊的音符。

陸晨他們四人正圍在一張長木桌上，期待着調酒師做出屬于她們自己獨有的雞尾酒。

沐清瓷很意外她們會找到這麽一個符合她喜好的地方。

“嗨！小瓷瓷，這邊！”

蘇煙向她們招了招手，她們也是一身少數民族服，各有特色。

待顧言清和沐清瓷并肩雙雙走來，蘇煙禁不住想起學校裏的傳言。

海大神仙CP，眼前的一對璧人，可真他媽養眼！

白衣校草，民族少女。

走到哪兒都是一道風景啊！誰看到他們不會自動腦補？

她想着，便忍不住拿起手機拍了起來。

“嗯嗯，這衣服不錯，我和韓月幫你挑的，我很喜歡一個古風博主小姜，長得很漂亮，她家漢服也不錯，回去我們買幾套穿穿？”

蘇煙口中的小姜是一個當紅古風博主，被衆多粉絲封為校園女神，憑借一張清純初戀的漂亮臉蛋，在古風圈算是小有名聲。

“對！分分鐘秒殺！”陸晨和程曉曉也湊過去放大照片，簡直是360度無死角的臉蛋兒，不禁紛紛附和道。

沐清瓷笑笑：“真的嗎？那我可要跟小姜說一下。”

說着，還掏出手機，一臉準備發消息的模樣。

“你認識江小姜啊？”蘇煙有點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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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沐清瓷低頭偷笑，在手機按了按，然後将屏幕遞給她們看。

“江小姜同學，我朋友說我比你好看哦！“”

蘇煙差點把嘴裏的酒噴了出來，“微博私信，誰不會啊，我還天天跟小鮮肉表白呢！”

幾人大笑，顧言清亦是溫柔一笑，轉身讓調酒師調了兩杯酒精度數低一點的。

卻不想這個時候，有酒吧服務員端着托盤，送來一杯極其豔麗的雞尾酒到沐清瓷跟前。

“red rose，美女，這是那邊一位帥哥請您喝的。”

沐清瓷擡頭看去，一個黃發少年擡手對她吹了聲口哨，舉止甚是輕佻。

豔遇之都，大概來這裏的不少人，都幻想着有一場豔遇吧。

沐清瓷正想着怎麽拒絕，身側之人卻突然長臂一伸，将她攬入懷中，清冷的聲音帶着一絲冷漠:“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喝別人的酒。”

沐清瓷身子一僵，不禁擡頭看去。

不僅是她，另外幾人亦是一驚。

唯有顧言清淡定自若攬着有些缥缈的沐清瓷走向吧臺。

“抱歉，但只有這樣，才能免去更多麻煩。”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他一米八五的身高，為了在一米六五的她耳邊說話，不得不低下頭靠近，從背後看去，兩人确實猶如情侶般親密。

雖然知道不過是掩人耳目，可那溫熱的氣息，如同一股電流，直擊人心，絲絲撩撥着她。

陸晨自然知道他的用意，怔然片刻，待那服務員走了之後，對身後三位女生低聲吩咐：“出門在外，萬事小心。別人的東西不要喝，你們先過去吧，等會酒調好了，我給你們端過去。”

蘇煙三人點點頭，趕緊跟了上去。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陸晨和顧言清去等酒。

蘇煙忍不住湊到沐清瓷跟前：“剛剛大神簡直是霸氣側漏！讓我又想起了軍訓時，和修澤楓籃球一站！”

“對啊，小瓷瓷，看得我少女心都要泛濫了，太man！太有安全感了！”程曉曉一臉花癡，“大神都那樣了，小瓷瓷，你不會真的和大神……”她兩只食指相叩，一臉八卦。

沐清瓷淡然一笑：“哦，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剛剛他跟我說，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切！我看大神就在等着你成年吧……”程曉曉賊笑說道。

衆人笑翻，沐清瓷拍了拍她腦袋：“這麽會瞎扯，怎麽不寫小說去！”

程曉曉一愣，內心顫抖：你怎麽知道我是寫小說的？

不過，不等她們再多說，顧言清四人已經端着酒過來了。

顧言清自然而言在沐清瓷身邊坐下，柔軟的沙發因為他的落座而輕輕彈了彈，沐清瓷想起程曉曉的話，不禁臉上一熱，幸而這裏燈光暗淡，倒也看不出什麽。

“龍舌蘭日出。”

他将那杯猶如日出般絢麗的雞尾酒移到她面前，聲音一慣清淺。

聞言，沐清瓷怔了怔，盯着那一抹石榴紅，有些出神。

“怎麽了？”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一些憂傷：“我想起第一次去酒吧，朋友幫我點的，也是龍舌蘭日出。”

“嗯？”

他們說，有她在，就是他們的太陽。

可最後，她卻選擇了不告而別。

那些人，曾把她當信仰，可她最後卻食言了。

她無奈笑笑，端起酒杯微微仰頭，抿了一大口。

還是一樣的味道心情卻沒法如當初那般不可一世了！

然而歡樂的旅程總是短暫的，一行人正準備休息，明天開往下一站，夜晚十點，沐清瓷卻突然接到隔壁鄰居唐叔叔的電話。

“小瓷，你外公從樓上摔下來，現在正送往市醫院！”

這個消息猶如一顆炸雷頓時把沐清瓷炸懵了，心底的最後一根弦仿佛瞬間被掐斷，她慌了神，一邊掉極力控制住眼淚，一邊哆哆嗦嗦收拾東西。

“瓷瓷，你不要着急，先打電話給你爸爸媽媽，她們能先趕回去嗎？”蘇煙抱着她安慰，被她壓抑的反應給吓到了。

沐清瓷不說話，只是哄着雙眼搖頭。

沒有人能幫助她的，沒有人。

想到此，沐清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嘩嘩而下。

程曉曉趕緊給顧言清發了條信息，說了眼下的情況，不一會兒聽到敲門聲，韓月去開了門，見是顧言清驚了驚。

顧言清直奔裏面，看到蘇煙和程曉曉抱着已經哭成了淚人的沐清瓷，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道：“不要害怕，老人家一定會沒事的，晚點再打電話過去确認情況如何，現在我們去火車站買票回去，重的東西讓他們開車帶回學校，明天早上就會看到外公的。”

沐清瓷淚眼婆娑看着眼前溫柔的少年，終是點了點頭，仿佛找到了依靠的港灣。

穩定下沐清瓷的情緒後，顧言清去自己房間拿了一背包，交代李晨飛找個代駕把車開回去，一路注意安全，便帶着沐清瓷打的趕往最近的火車站。

然而正值假期，出游高峰期，早已沒有了卧鋪和座位票，甚至連茶位也沒有了，顧言清沒有猶豫買了最近的一班車的站票。

正值中秋佳節人團圓之際，奔波在旅途中的人依舊不少，嘈雜的車廂裏，人群擁擠，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顧言清拉着她穿梭了好幾節車廂，才找到一個稍微寬敞點的小角落，正好容得下二人。

顧言清從背包裏掏出一件黑色T恤，墊在地上，率先坐下去，然後伸手去拉她。

沐清瓷詫異看着他，又瞧了瞧那件衣服，到是見他穿過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顧言清笑了笑，用力拉她靠着自己坐下來，說道：“來時就知道會沒有位置，專門拿來墊地上的。”

沐清瓷呆呆坐着，靠在冷硬的車壁，四周嘈雜的環境卻依舊覺得冷清，她向來習慣了這樣的中秋節，可顧言清大概不一樣，她看向身邊奔波了大半夜的少年，心中滿是傷感，她吸了吸鼻子，輕聲說道：“謝謝你，中秋節還讓你這樣……”

如果沒有他，自己估計會亂成一團麻，從前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可以抗下一切，可真到了這一天，才發現自己是那麽脆弱，根本不堪一擊，即便剛才外公打電話來一切安好，只是傷了腿，可她明白，那只是外公不想讓她擔憂。

她擡頭透過高高的窗戶，看着那一輪孤月懸空而挂，只覺得孤寂，不知何時自己也會成那樣，孤身一人，形影單只。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回來的，到時候，整個世界，唯有她一人，再無依靠，挂念……

耳邊傳來窸窣的塑料袋撕碎聲音，不一會兒便有一股香甜味竄入鼻中。

她被吸引了看去，顧言清不知何時拿出來一個月餅，用着小塑料到切了小塊，一手捧着月餅盒，一手叉了一塊遞給她，看了一眼手表，笑了笑：“來的時候我媽塞進我包裏的，今天玩得太瘋了，忘了吃了，現在正好還能趕上時間。”

沐清瓷呆呆看着他手上一小塊月餅，有些出神，片刻之後，又擡頭看向他。

顧言清以為她不愛吃，其實自己也不喜歡吃的，一口就甜膩的東西，可這一刻，他總覺得，還挺有儀式感的，“就吃一小口，蛋黃蓮蓉的。”

他手又湊近到她嘴邊，言語中帶着不自覺的寵溺。

沐清瓷從來沒吃過月餅，每年她最害怕的節日，一個是春節，一個是生日，還有一個便是中秋。

她不是悲傷秋月的女孩，只是也害怕外公面對這些喜慶團圓的日子會承受不住心中的痛苦，所以一到這樣的節日，她都是能免則免。

“清瓷？”

這一刻，面對顧言清的盛情邀請，她毫無抵抗力，乖乖張嘴吞下那一小塊，片刻後咽下，笑着看向顧言清：“還挺好吃的，很甜。”

甜到可以讓人忘記悲傷。

明明她是笑着的模樣，顧言清卻從她眼中看到了一汪淚水，心中只覺得一軟，伸手摸了摸她發頂，他理解這種親人生病的感受，其實很想抱一抱她，告訴她一切都要他在。

車開了片刻，顧言清你一塊我一塊喂完了一整個月餅，收拾好垃圾。外面黑漆漆一片，他們坐在門邊雜聲也大，顧言清拿出手機，插了耳機，把耳塞塞入她耳朵，曲起腿，拍了拍膝蓋說：“你先靠會兒，明天還要照顧外公，到了我會喊你。”

沐清瓷迷迷糊糊應了聲，便靠着他的膝蓋躺下，不一會兒，耳中響起熟悉的旋律。

陌上花已開，故人永常在。

那是沐清瓷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車，多年後回想，留下唯一的印象，就是溫暖、心安與甜蜜。在極其擁擠的人潮中，唯有他的懷抱将四周一切都隔絕開來，少年身上獨特的蘭香氣質蓋過了車廂裏難聞的氣味，安撫了她那顆雜亂的心，也在這個中秋，第一次吃上了月餅，甜入心坎。

只是後來很多年，她再也沒吃過那麽好吃的月餅，漸漸的也不再嘗試了，只想讓最初的記憶，留在舌尖，留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