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孔明燈

沐清瓷臉一紅, 終是敗下陣來，不再與他對視，起身想着回實驗室, 奈何雙腿一麻, 眼前一時發黑，身子就要往下倒，好在顧言清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

“怎麽了？”

“腿……腿麻了。”其實頭還有點眩暈。

她低聲說道，然後聽到頭頂一聲輕笑，更是羞得擡不了頭, 只覺得太丢人了。

顧言清沒再多說，只是忍着笑意扶她坐回原位, 然後蹲下，輕輕地擡了擡她的小腿肚子，把她的雙腿放在自己膝蓋上, 修長的手指來回按揉。

“好點沒？”他一邊按摩，一邊問道。

沐清瓷只覺得臉頰滾燙，聲音更低了：“好多了。”

“坐久了, 就不要太快起身，否則容易腿麻頭暈的。”他略帶無奈的溫柔, 仿佛在跟一個小孩子說話。

顧言清有一個标準好看的發旋，濃郁的黑發一絲不亂, 沐清瓷看着那發旋突然覺得，自從國慶旅游回來後, 他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的顧言清該怎麽說呢，他不嗔不喜的時候, 總給人一種“這人間與我無關的”感覺, 淨而不書, 憂而不郁，冷而不傲。

而這段時間，沐清瓷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另一面，不動聲色的溫柔，不言而喻的耐心。

“我能向你請教一個問題嗎？”她突然很想跟他聊聊。

“你說。”他依舊低着頭為她輕柔另一只腿。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最後沒有選擇留在實驗室，那對沒有考進來的同學來說是不是不太公平？因為我……浪費了一個名額。”

按揉的動作停了停，顧言清擡頭看向她，薄唇輕啓：“不會，當初我錄取的标準是按照考試分數，不是名次，誰也不會影響誰。”

沐清瓷有一絲心虛，下意識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再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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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好像不論她怎麽做，都有點忘恩負義的感覺。

“所以，你在這裏坐了一個小時，就是考慮這個問題？”他輕放下她一雙腿，問她還麻不麻。

她搖了搖頭，又說道：“也不是……”

“怕去了顏學姐的社團，就不能顧及實驗室的進度了？”

兩人一同起身，他比她高了許多，她只及他肩部，如此懸殊的身高，饒是一米六二的沐清瓷也覺得自己有點小鳥依人的感覺。

“我……我很喜歡顏學姐的社團，可能一旦加入，就會忘了其他事情，這樣，對實驗室的隊友會很不尊重。”既然做出選擇，她就不該耽誤其他同學的，當初會想着加入實驗室，也是一時頭腦發熱，就跟自己高考選擇H大，選擇計算機系一個道理。

“那就選擇你心之所屬，做你喜歡的事情吧，其他不用考慮，不過，希望你還是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在真的顧不來，決定要離開實驗室之前，好好跟我說一下。”

“什麽？”沐清瓷覺得自己耳朵失靈了，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顧言清笑了笑：“作為隊長，難道連這個提前知情權都沒有嗎？”

沐清瓷一瞬間也笑了出來，沒想到他也能冷幽默，點了點頭，和他達成約定一般：“好，真有這一天，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隊長的！不過隊長放心，只要我還在實驗室，隊長吩咐的所有工作，我都會完成的！我很期待，墨寶真正完成的那一天！”

是的，早些天，她給小機器人去了個很可愛卻又很有意義的名字，墨寶。

“當今世界科技發展迅速，祖國雖然落後歐美大國些許，可是機器人制作的起源乃是中國春秋時期的墨家！史書記載，墨家創始人墨翟就曾跟魯班進行過一次模拟人機大戰，老祖宗的文化不可丢，必須傳揚出去！”

“顧言清，我相信有一天，墨寶一定會代表中國，成為全世界最厲害的智能機器人！”

當女孩說出這個名字，說出這句話時，顧言清很是驚豔，心底最大的夢想與她不謀而合，他再一次堅信，遇上她，是他用盡了所有幸運。

“墨寶，很好。”顧言清對她點頭，非常滿意這個名字，眸中笑意更深，“那我們一起努力。”

“好期待墨寶成型的模樣，一定會非常可愛。”

“那你喜歡什麽樣子的？”

“嗯……我想想，白色的會可愛一點吧，雖然它叫墨寶，體型也不要太大了，不然我會抱不動的~卡通一點吧，就像皮卡丘一樣，會放電……”

“嗯，這個簡單，你可以……要求高一點，比如，它能為你做些什麽？”

“那就……文能聽歌學習看電影，武可洗衣做飯搞衛生？”

“主意不錯。”

……

兩人笑着憧憬小墨寶的成長，然後極有默契地下了樓梯，最後一步，顧言清回頭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階梯，想起了陸晨常在宿舍裏看的一些鬼片，也不知道小姑娘在宿舍裏會不會看這些亂七八糟的電影。

“其實這裏，不是一個思考問題的好地方。”

“啊？我只是，來發發呆。”

“明晚帶你去一個好地方，相信你也會喜歡。”

第二天晚上，顧言清騎着單車載她到那所謂的好地方，一個老舊的操場，平時會路過，不過不會有多少人進去，倒是附近有一個情人坡，一路會有不少同學，剛剛路過時，她差點以為要被帶去，竟然有些小鹿亂撞，還好顧言清帶她經過滿是情侶約會的情人坡時，沒有停下來，而是轉了個彎去去了這個清靜的地方。

想起剛剛不小心瞟到的幾對相擁而坐的小情侶，沐清瓷頓覺的臉紅的有點過分，幸虧現在是傍晚，看不真切。

沐清瓷跟着顧言清下了高高的階梯，越過跑道走到中央的，看見一個兩米多高的鐵栅欄，坐在上面看風景，吹夜風，應該也很不錯。

靜夜清涼，微風拂面，站在高處，不覺寒冷，甚覺清淨。

“這裏夜跑的人還挺多的，不過，感覺比足球場安靜多了。”

足球場靠近他們宿舍，燈火燎亮，再加上球場寸草不生，空氣幹燥，連帶着人心也靜不下來。

待她安全爬了上去坐好後，顧言清也輕松熟練地跳了上去，與她并排坐。

“嗯，這裏空氣不錯，适合跑步。”

他每天都會來這裏晨跑，有時候晚上也會來這裏仰望一下星空，聽會歌，懷念一個小姑娘。

“不過，太晚的時候不要一個人來這裏。”

沐清瓷自然知道他的擔憂，乖巧點了點頭，兩人靜坐了一會兒，突然遠處寂靜的夜空有升起幾點明亮，緩緩升起。

“看！好多飛機！”沐清瓷興奮的指了起來，“這附近有飛機場嗎？”

不一會兒，越來越多的亮點升了起來，沐清瓷有些幼稚的數了起來，“10，11，12，……20……”

越數越不對勁，不可能同時又這麽多飛機起飛呀，她疑惑地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少年，一臉懵，那邊升起的亮點還在增加……

顧言清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寵溺着看着她解釋：“傻瓜，那是孔明燈。”

“啊？”沐清瓷錯愕，再一次覺得自己蠢得可以，回過頭來看着那如星星一般點亮大半夜幕的小亮點，頓時覺得自己有點無知啊。

“這兒……還可以放孔明燈啊？”她讪讪說道，真是可以評為年度最冷笑話了。

“應該是郊區那邊村落的村民舉行什麽活動吧。”

“什麽時候，我們也去放孔明燈吧。”她望着滿天星光，有些期待。

“好。”

只是後來，孔明燈一直沒有放成，但即便過了很多年後沐清瓷還一直記得這個場景，記得他溫柔的陪伴。

沐清瓷加入鳳染流年後，并沒有接受顏樂副社長的安排，她只是喜愛音樂，并不在意什麽身份，顏樂知道她的性子，給了她一個安靜的角落，和一架音質還不錯的古筝。

因為上次比賽出乎意料的精彩，最近有不少大一新生報名參加社團，最後顏樂和沐清瓷篩選出10名女生，成為新一屆社團成員，總算不會面臨關團的風險了，還接了不少學院安排的任務。

沐清瓷除了偶爾去鳳染流年過過手瘾，教教新來的社員一些簡單的曲子，和社員排練之外，其餘時間還是泡在實驗室，在實驗室的事情雖然不多，可每天能看到那人，甚至有時候可以一起去上課，她還是覺得挺知足的，甚至因此有了一些關于他給她的感覺的靈感，她想譜成一曲，若有機會，定要彈奏給他聽。

“小瓷，你這是準備作曲嗎？”顏樂看着她桌上的五線譜，很是意外。

沐清瓷點點頭：“嗯，很久沒有作曲了，最近有些靈感，想試一試。”

“哇！我是招了一個什麽國寶呀，沒想到我們小瓷怎麽這麽厲害，什麽都會！”顏樂驚喜完又嘆息：“好奇怪怎麽跑到計算機專業去了！太暴殄天物了！”

“大概，是緣分吧。”她突然笑了笑，一點都不後悔自己選擇來到這裏，遇上他。

“所以，進實驗室也是緣分？”顏樂使了使眼色，樂呵呵說：“我可聽範逸說了，自從你進了實驗室之後，某個學弟啊，以前是一天也就五六個小時，現在啊，只要沒課，就往實驗室跑，也不知道是要幹啥，反正是讓他們這些作學長都無地自容，每次跟我約個會吧，就說走不開，學弟沒走，學長不好意思帶頭。”

沐清瓷捂臉，嗔道：“學姐你不要亂說啊，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啊，跟我有什麽關系？”

顏樂繼續逗她：“是嗎？我又沒有說是顧學弟。”

“你……”

“哈哈，不逗你了，不過說真的，回頭啊，你跟顧學弟說下，我都好久沒跟我們家範逸約會了，再這樣下去，可就要觸發感情危機了。”

“學姐，你要是想範學長了，就直說嘛，我可以給你帶話呀！”沐清瓷少見的反擊。

顏樂臉皮子不薄，不否認她的反擊，倒是開始跟她吐槽理工男：“嗐！等你到時候真跟他在一起了你就知道，這大學談戀愛啊，其實不太好玩，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和範逸還沒有公開，，偷偷早戀，那才叫刺激呢，也就那個時候他把我當做寶一樣藏着，現在公開了，反而動不動就放我鴿子，果然啊，理工科男生都是直男癌晚期！”

“原來學姐和學長是高中就……在一起了啊。”

“那可不，為了追我，他高中可沒少花心思……”

提起範逸，顏樂臉上是藏不住的甜蜜蜜，雖然會時長抱怨他學業繁重沒有時間陪自己，但是她也不是矯情的女孩子，音樂系和計算機系相隔甚遠，但是比起那些異地戀的情侶，一周能和他見上三次面她已經覺得很不錯了。

“不過你和顧學弟很好啊，一個專業一個班，又在一個實驗室，一起上下課吃飯什麽的，真的沒有問題。”

“學姐，我們真的沒有什麽的。”

“可是，我看顧言清對你很特別呀，他那種男孩子，可不像是随便對女孩子好的，你就沒有想過，以後怎樣？”

沐清瓷有一刻停滞，怎麽會沒有想過呢，她也是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怎會不懂他的溫柔和特殊，只是習慣了孤身一人，她始終不敢想象上天會眷顧自己，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一團糟糕，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未來方向，更談何與別人談以後？

正想着，顏樂忽然看到什麽，樂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呀~”

沐清瓷從琴弦中擡頭，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門口，便見顧言清和範逸站在門口，也不知道來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