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今晚

轟隆隆——

閃電如同青蛇游走天際, 黑沉夜幕下冷風吹拂,須臾,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打下來。

車在五棵松停下, “砰”一聲關上門, 商行舟黑色外套的衣角, 在空中被風吹開。

他冷着臉撐開傘,順着樓梯快步往下走,雨點飛濺。

循着溫盞給的地址,他穿過華熙在雨霧中燈火通明的街區, 一路找到那家酒吧。

推開厚重的門, 舞臺上一切如常, 燈光晃動, 人群在明滅不定的燈光下湧動。

酒吧層高很高,分兩層, 一樓布置了舞臺和販賣周邊的小攤位, 只在二樓放置了座位, 可以容納更多客人。

商行舟在暴烈的鼓點中穿過亢奮的人群, 爬上黑色金屬樓梯, 走到二樓。

他一邊低聲說“借過”, 一邊撥開面前的人,隔着一段距離, 舞臺上明亮的燈光猛地晃過來,下一秒, 他看到抱着膝蓋一臉茫然坐在角落的溫盞。

還沒靠近,她身邊一直站着的, 那個白T恤男生調笑的聲音就傳過來:“哎, 真不給個聯系方式啊妹妹?”

溫盞表情為難:“可是, 我……”

商行舟沒往下聽,臉色一下子沉下來,戾氣陡生。

低罵了句“草”,他大跨步走過去,一把攥着男生的手腕,拔除毒草似的,将他從她面前薅開:“滾!”

男生白白淨淨,細胳膊細腿,單手拎着一瓶冰啤。

被他這麽一拽,手裏的啤酒灑了大半,淋在衣服上。

跟只小雞崽似的,被硬拖到商行舟身邊,身體還撞到了一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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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下,用力甩胳膊,發現竟然甩不開他:“我靠你有毛病?我跟漂亮妹妹要個聯系方式怎麽了,你是她什麽人啊你在這裏喊幾把,你——”

“商、商行舟。”溫盞見他過來了,趕緊背着包包起身,跳了兩步,跳到他面前,“剛剛是他扶我上來的,你別打他。”

商行舟微眯下眼,危險地瞥了那男生一眼。

這才稍稍松了點手中的力道。

男生用力帥手臂掙脫桎梏,手腕立刻傳來細細密密的痛意,他下意識又要開口罵:“你他媽……”

驀地擡頭,對上對方的眼睛。

室內燈光一直在晃,光線并不好,舞臺上的射燈只能映亮眼前人一半臉龐,一明一暗,黑色的眼睛深不見底,眼神冷得像是要殺人。

男生:“……”

算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悻悻退後半步,轉身做樣子要走。

趁商行舟不備,又飛快回轉過身,沖着溫盞wink大叫:“下次啊漂亮妹妹!我記住你了!下次,我還來找你要聯系方式!”

說完,扛着商行舟下一秒掃過來的眼刀,腳底抹油,飛快地溜走。

舞臺上的樂隊又換了一支,燈光由明亮的落日橘,變成清淺流動的碧藍。

光芒映在屋頂,一下子像是行走在海底。

商行舟收回視線,腳背勾住凳子,穩穩将它放在溫盞身邊,啞聲:“你先坐。”

他垂眼,注意到她剛剛走過來時是用跳的,左腳騰空了,低聲問:“腿怎麽了?”

溫盞不好意思,撓撓臉:“剛剛不小心摔的……”

她就這麽個起身又坐下的動作,商行舟看到她針織外衣後腰那塊也濕了一大片。

衣物衣物是奶白色的,所以哪怕這麽昏暗的燈光,他也看清了。

商行舟抵了抵腮,居高臨下,啞着嗓子換了個說法:“你受傷了?”

溫盞有點囧:“說出來你不一定信,但,雖然我們剛剛發生了點沖突,可我幾乎沒受傷……”

她就是摔倒時,倒黴地崴了腳,又把手心蹭破了點皮。

倒是——

溫盞忽然想到更重要的事,連忙扯商行舟袖子:“你有沒有找到初初?我和她被人群沖散了,後來她給我打過電話,但場內太吵,我沒聽見,也沒接到。再給她打回去,她那邊就沒人接聽了……”

“她你不用擔心。”塗初初不會讓自己吃虧,生活環境的緣故,她對周遭形勢的預判一向精準,如果實在打不過,她逃跑速度也是一流的。

商行舟怕她聽不清,半躬下身,聲線低磁,在她耳邊解釋,“我來之前,她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讓我找你。這說明,她基本是安全的。”

他聲音很輕,是講道理的語氣。

落在耳畔,帶着絲絲縷縷熱氣,将心髒輕盈地纏繞。

溫盞兩手落在膝蓋上,不自覺地攥緊落在膝蓋上的衣物,整個人都屏住呼吸。

他稍稍偏移視線,說:“你先跟我說說,今晚到底是怎麽了。”

其實坦白說,溫盞也沒太明白怎麽回事。

晚飯後,她和塗初初如常進場,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她從沒在livehouse看過演出,進門時驗票,安保在她手背上蓋熒光印章,她也覺得很新鮮,小聲嘟囔:“你看,像不像在做基因标記。”

塗初初被她逗笑,先帶她去買了樂隊的周邊。

然後,才去冰櫃裏選酒:“你能喝這個嗎?”

溫盞父親酒量很好,她在家庭聚會裏喝紅酒,也從沒上過頭。

所以她看着琳琅滿目的彩色啤酒,盲目自信:“我能。”

“我不信,你要是跟着我喝醉了,幹媽肯定打死我。”塗初初把冰櫃裏的酒放在一起,對比了下度數,還是決定給她找個最低的,“這牌子青木瓜味的度數最低,好像被人拿完了,你等我下,我去問問服務員。”

她輕車熟路,像是熟客。

溫盞就站在原地等。

很快,塗初初去而又返。

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兩瓶青木瓜味的酒,裝在透明玻璃瓶裏,透出魔法藥水一樣清澈的綠意。

她遞給溫盞,表情古怪:“我剛剛遇到一個熟人。”

溫盞:“嗯?”

塗初初嘟囔:“一個暗戀裴墨好多年的女生……不過你應該不認識,真晦氣。”

溫盞腦子裏飛快的閃過什麽,沒抓住。

但五分鐘後,她就知道塗初初說的是誰了。

——邱蘇橙。

她去還開瓶器,看到了胸口別着服務生名卡、站在人群中,言笑晏晏跟年輕男孩兒聊天的,邱蘇橙。

溫盞也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她。

她愣了下,上前搭話:“蘇蘇?”

邱蘇橙化濃妝,隔着幾步路的距離,像是早知道了她在這裏,不甚在意地投來一瞥,又收回。

溫盞扒開人群走過去:“你換地方了嗎?我記得你之前,不在這裏打工。”

邱蘇橙跟買酒的客人打完招呼,笑吟吟看着對方離開了,才轉過來。

似乎不太想理她,“嗯”了聲,也沒說別的。

她個子高,溫盞立在她面前,得微微仰着頭。

溫盞其實還有別的話想說,但看這樣子邱蘇橙是也不太想答。

于是她忍了忍,只說了自己最想說的幾句:“這段時間,我沒在宿舍看見你,有個問題,可以問嗎……?新學期剛開學時,你為什麽要向我隐瞞選修課的事?”

邱蘇橙目光落回來,很直白,有點不太高興地反問:“別張嘴就這麽刻薄,我向你隐瞞什麽了?”

“就我們這學期的體育課。”溫盞舔舔唇,“思蘅說,她讓你提醒我,重新進選課系統選一下……”

邱蘇橙打斷她:“哦,那個啊。我忘了。”

她說:“但你不選課,也不耽誤你上課啊。”

溫盞:“……”

這倒也是。

反正不管怎樣,她都會有體育課上的。

溫盞就是不太明白:“你有什麽不高興的嗎?”

“沒有。”邱蘇橙一擡眼,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塗初初,她結結實實翻個白眼,“我高興死了。不跟你聊了,我要上班。”

溫盞沒再叫她,塗初初走過來,有點驚訝:“你跟邱蘇橙,認識啊?”

溫盞點頭:“她是我的室友。”

“她喜歡裴墨,你知不知道?”

溫盞“啊”了一聲,今天之前都只是猜測,現在落實了。

“她簡直是個瘋子。”塗初初說得巨誇張,“你不知道吧?上個月有一天,她大半夜突然給裴墨打電話,也不說要幹什麽,一上來就甩地址,讓裴墨趕緊過去。裴墨怕出事,去了,結果這女的搞個巨大的花環放在地上點蠟燭,帶着一群彪形大漢跟他告白,說暗戀了他十一年。”

“我靠,這陣仗誰敢答應?裴墨當然就說不啊,這女的二話不說哭着就跑,她那群也不知道是保镖還是什麽不三不四的朋友,指着裴墨鼻子說要讓他好看。我的天,他們是什麽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嗎?腦子裏面有沒有法律?”

溫盞愣了半天,有點難以置信:“啊?”

怎麽也想不到,這事兒從另一個人嘴裏說出來,完全是另一個版本。

她還想再問,眼前驀地投下黑影。

塗初初後腦勺傳來一股大力,她猝不及防失去重心,重重撞在一旁柱子上,咚一聲響。

邱蘇橙狐假虎威,拱火的聲音輕飄飄地,從身後傳來:“就她,拿了酒不付錢。”

溫盞伸手去拉她,回過頭,酒吧裏幾個安保身形都很魁梧,站在一起看着很吓人。

正粗聲粗氣地叫她:“哎,小朋友,知不知道拿東西要付錢的?”

塗初初懊惱地捂着腦袋直起身擡起眼,剛想罵人,四目相對,兩邊的人都愣住。

“我靠!你們!你們是!”塗初初先反應過來,立刻指着他們大叫,“上次在龍蝦店找茬的人!你們完了!我知道你們工作單位了!付錢?你倒是看看我付沒付錢!你們等着喝茶吧!”

對方:“……”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世界這麽小。

幾個人面面相觑,想到上次被暴揍的事兒,心有餘悸,不約而同退後半步。

邱蘇橙:“……”

他們一夥人聚在一起,場內燈光又看不清楚。

為了吓唬她們,邱蘇橙還特地讓幾個安保脫下制服換了便裝,看起來更加危險,也沒人能一眼看出身份。

結果,其他客人就以為,他們也都是站這兒玩的。

演出開始之後,有人在人群中開火車,一大串人一個挨着一個,老鷹捉小雞似的,拖着長長的尾巴在場內橫沖直撞,哪兒人多他們就沖哪兒。

然後就這麽,踩着搖滾樂的鼓點,很精準地朝着他們沖了過來。

把溫盞和塗初初給沖散了。

商行舟:“……”

商行舟一時間有點失語,猜測,塗初初後來一定找過溫盞,只不過沒找到。

然後,才給他打電話,叫他過來的。

場內燈光半明半暗,搖滾樂沖擊耳膜,商行舟視線落在溫盞手上。

很白,手心像是蹭破了點皮,但他的角度,有點看不太清。

他微微躬身,問:“演出你還看嗎?”

溫盞搖頭。

“行。”商行舟直起身,将她從座位上扶起來,“我們先出去再說。”

下樓出門,一門之隔,巨大的嘈雜被隔絕在內。

外面雨還沒停,淅淅瀝瀝地,透明的水珠啪嗒啪嗒掉下來。

從酒吧到園區門口只能步行,商行舟撐着傘,站在門口跟塗初初打了個電話,确認她的方位和情況之後,轉身來示意溫盞:“她沒事,我送你回學校。”

溫盞睜圓眼:“我剛剛也在場內找過她,但沒找到人,她去哪兒了?”

商行舟面無表情:“她把這幾個人弄去喝茶了,在做筆錄。”

溫盞:“……”

挺好,她想,至少她所在的這個世界,是有法律的。

兩個人并肩往門口走,溫盞走不快,商行舟遷就她的速度,撐着傘跟她一起。

天地間濕漉漉的,風有些涼。

她嗅到他衣物上極其清淡的、海鹽氣息的後調,手指蜷曲,目光向下,她看到他握着傘柄的手。

五指是修長的,看起來比她的手掌要大很多,膚色冷白,骨節很分明。

有一個瞬間,她非常想……

牽他的手。

溫盞默不作聲盯着,看了幾秒,頗為遺憾地移開目光。

下一秒,突然想到:“今天是周五?”

商行舟回複一個清淡的鼻音:“嗯。”

溫盞微怔:“你不是要考試?”

商行舟微眯了下眼,危機解除後,兩人之間的氣氛重新輕松下來。

現在這樣,倒有點像。

她跟朋友來看livehouse,結果發生了一個很小的意外,撒嬌說想先回家,他就過來接她了。

商行舟身形微頓一下,揮散這個想象。

然後饒有興致地,動了動唇角:“我這不是特地跑來關愛同學嗎?如果老師知道了,肯定也能理解的,你說是不是?”

“我……我覺得她理解不了。”今晚的事細想有點離譜,其實跟溫盞和商行舟都沒什麽關系,他倆簡直無辜死了好不好?溫盞磕磕巴巴,“你考試幾點開始?七點半嗎?”

“七點四十。”

溫盞掏出手機看眼時間,現在八點十五。

“那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的啊!”

“嗯。”商行舟漫不經心地邁着步子,語氣特別随意地,聲線低磁地哼了聲,“那就是我自己不想考。”

他拽裏拽氣地,撩起眼皮,反問:“難道你很喜歡考試?”

這人怎麽對什麽事兒都這麽随便?

溫盞完全理解不了,漲紅一張臉:“你現在不回去,你老師給你挂科怎麽辦。”

“挂就挂呗。”其實院系的期中考成績不計入績點,但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睜得好大,似乎難以相信,竟然真有人膽敢不去考試,真是十惡不赦。

于是商行舟微抵了下腮,忽然就覺得,他可以挂科,但沒有人能阻止他猖狂。

所以他扯扯嘴角,表現得極其嚣張,渾不在意:“她也就這點兒能耐了。”

……這是拿來說老師的話嗎!

商行舟打的車停在面前,溫盞先坐進去,随後他在她身邊落座,“砰”一聲關上車門。

“雨大。”他修長手指将傘一并攏起,有意無意地,慵懶散漫地提醒司機,“師傅您慢點兒開。”

溫盞感覺他好像故意的一樣,悶聲指出:“我發現了。”

商行舟掀起眼皮,鼻音很低:“嗯?”

溫盞小聲:“你有點叛逆。”

話一出口,車內靜默了三秒。

商行舟視線不冷不熱地掃過來,看她的眼神由帶點兒笑意的注視,變得別有深意。

好像看穿她一切心思。

溫盞心髒猛地漏跳一拍。

雨水沖刷車窗,夜色下街景變得模糊,華熙街區很快被遠遠甩在身後。

她手心忽然又開始出汗,一顆心慢慢懸起來,想到,她跟商行舟,根本就還沒熟到,她可以放肆點評他的程度。

而且,考試什麽的,也不是她該管的事情,他今晚一開始并不是來找她,而是來找塗初初的吧。

他會不會生氣……

或者,覺得她越線。

溫盞心裏打鼓,舔舔唇,又很小聲地找補:“不是說你不好的意思,我,我也很叛逆。”

商行舟胸腔微震,幾乎笑起來。

他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地望着前方道路,停了幾秒,唇畔的弧度始終沒有掉下去。

很久,他聲音低低地,微帶些啞,在狹小的車內,莫名織構出若即若離的暧昧氣息:“溫盞。”

他說,“你怪好玩兒的。”

商行舟打車,設置的終點不是宿舍或教學樓。

而是校醫院營業時間最晚的一家門診。

他拿着溫盞的校園卡,給她挂了號,囑咐她自己待會兒:“你歇會兒,等雨差不多停了,就自己回宿舍。”

“或者。”他停了停,又意味不明地,啞着嗓子補充了句,“等我一會兒。”

溫盞拿着卡和單子,在空曠的大廳中茫然地看他:“你去做什麽?”

“給我老師個面子。”商行舟面無表情,“去考我那個破試。”

“……”

溫盞連忙應下:“那你快走。”

商行舟也沒多說什麽,溫盞坐在大廳塑料椅上,看着身形高大的少年大跨步走到門口,将傘放下,然後流暢利落地拉開外套拉鏈,頂到頭上,沖進茫茫大雨。

這場雨一直下,一直沒有停。

晚上校醫院門診沒什麽人,醫生看診很快,飛快給她看完病開了藥。

她的腿本來也不嚴重,用點兒藥休息幾天就行。

從藥房走出來,口袋裏手機微震,微震拿出來,看到信息欄上彈出一條新消息。

陸燦:「盞盞你還沒回來嗎?雨下得好大,要不要去接你?」

溫盞想了想,下意識打出:「我在校醫院第三門診,燦燦你方便過來幫我送把傘嗎?」

發送的前一秒,腦海中忽然閃過什麽,溫盞手指頓住。

她又把整句話一字一字删掉,改成:「對,我可能要等會兒才會回去,沒關系,你們先休息吧。」

發送。

三秒後,陸燦發來一個笑臉:「好嘞!需要接的話直說呀,不要怕麻煩。」

溫盞笑笑,也回了她一個表情。

不過。

她收起手機,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幕,腦子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一個飛快閃過的念頭,可能不太合理,但她牢牢抓住了。

能這樣嗎……也沒關系吧。

商行舟自己也說了,可以坐在原地,等他來的。

她只是想跟商行舟多待一會兒,也不會給他添什麽麻煩的吧。

溫盞這樣想着,站起身,緩步走回診室。

她敲門,小心地探頭,問:“不好意思,老師,請問你知道那個嗎……”

她說:“今天晚上,金融系的學生,在哪裏考期中考?”

天空淡墨色,雲海翻湧,入夜,雨勢不減反增。

暴雨沖刷,窗前香樟被打得瘋狂搖晃,冷風裹挾水汽,洶湧地穿堂。

商行舟寫完最後一個字,啪嗒阖上筆,起身交卷。

教室裏空空蕩蕩,已經沒有別人了。

他遲來一個小時,跟老師說明情況之後,老師雖然不完全信,但鑒于商行舟平時信用比較良好,她很好心腸地表示,可以給他延期半小時。

他踩着DDL寫完,打着哈欠走出教室。

單肩背着包,正想掏出手機給溫盞打電話,一轉眼,就見教室後門站着個姑娘。

毛衣長裙,小小只,有點茫然地站在那兒,盯着雨幕發呆。

商行舟微眯下眼,有些不太确定:“溫盞?”

溫盞蹭地轉過頭,眼睛明亮潮濕:“商行舟。”

他大跨步走過來,挑眉:“你沒走?你怎麽過來了?”

“我來給你送傘。”溫盞想,她也就這麽一點點小把戲,甚至稱不上心機。

她想跟他一起多走一段路,撐同一把傘,哪怕淋雨也可以。

不過她沒在商行舟面前說過謊話,還是有些小緊張,努力平靜地,自然地指出:“你剛剛把傘留給我了,我看外面雨這麽大,所以買完藥,就直接過來了。”

走廊上大半教室都熄了燈,師太抱着答題卡從另一側樓梯離開,空氣濕冷,她高跟鞋的噠噠聲漸行漸遠。

商行舟的臉龐一半浸沒在燈光中,一半沉入黑暗,明暗之交,他的臉龐線條流暢,顯出一種難以靠近的冷淡。

他一言不發,探究似的,盯着溫盞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半晌才移開視線。

然後,挺平淡地說了句:“行,我們走。”

溫盞心裏有點七上八下的。

兩個人并肩下樓,她走不快,扶着欄杆往下跳。

商行舟一只手臂虛虛環在她身邊,但也從頭到尾沒碰到她。

中途他接到個電話,看也沒看就挂斷了。

溫盞忽然有點不确定,她是不是,其實不該來找他。

這時間路上也沒什麽人了,兩個人各懷心思在雨裏走了一段路,快到宿舍區時,商行舟忽然開口:“溫盞。”

溫盞猛地回過神:“嗯?”

她像一只倉促的小動物,商行舟張了張嘴,想讓自己看起來溫和點。

他低聲說:“你們宿舍門禁幾點。”

“好像是十點半,或者十一點……啊。”溫盞愣住,耳根一下子緊張紅了,手忙腳亂地掏手機,“我,我看看時間……”

“你不用看,我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十點半了。”她走不快,今天下雨,教學樓跟宿舍又有一段距離。他送她到樓下,說,“你看看阿姨讓不讓你進樓,上樓了,跟我說一聲。”

溫盞完全忘了門禁的事兒,沒想到還會出這種狀況:“那如、如果我進不去……”

商行舟笑了一下,胸腔震動,清澈低沉的嗓音從喉嚨中滾出:“那你也甭回去了。”

“溫盞。”他忽然偏過頭來,不緊不慢地,叫她名字,“我看你挺喜歡跟我待在一塊兒的。”

夜色中,他映着身後潇潇雨幕,臉龐沾染水汽,清俊得不像話。

溫盞心髒猛跳。

“所以,要是回不去,你就來找你小商爺。”

他看着她,眼中透着些玩味,笑得有點壞。

聲線低磁,熱氣打個璇兒,勾引似的,落在她耳邊:

“你跟着我回家,你瞧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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