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生病

在溫盞的認知裏, 商行舟骨子裏,一直是憋着壞的。

這種壞勁兒一般不表現在表面上,藏着。

他就跟個躲在陰影裏的野生動物一樣, 睜着雙眼睛盯着, 伺機而動, 一逮到機會,立刻沖出來,殺得你措手不及。

溫盞現在面臨的就是這個“措手不及”。

公司工作人員不止在會議室內,會議室外也有, 布景的, 收拾器材的。

溫盞被商行舟這麽嚣張地抱着, 從國會中心走出去。

一路上, 幾乎吸引所有同事的目光。

尤其商行舟肩寬腿長,氣場太正, 看起來實在不像普通人。

她聽見好幾個姑娘, 發出近似豔羨的聲音:“靠, 這拽哥誰?”

溫盞耳根不受控制地發熱。

靠在商行舟懷裏, 貼得太近, 兩人隔着薄薄一層襯衫, 她聽到他的心跳聲,覺得他胸膛都是溫熱的。

他手臂非常有力量, 即使走得快,抱人也很穩。

手掌落在她腿窩, 她甚至感受到他帶薄繭的掌心的溫度。

——幸好。

燒得失去意識之前,溫盞腦子裏, 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幾個直播平臺的同步鏡頭都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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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社死, 她也不至于死得太難看……吧?

意識短暫地模糊。

眼前虛浮的光點散去又重新聚合, 意識再恢複,已經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屋裏靜悄悄,她昏迷的時間非常短暫。

窗外殘陽漫天,鐵架子上挂着裝在透明袋子裏的藥物,順着輸液的針,一點一點滴進手背青色的血管裏。

門沒關嚴,溫盞稍稍坐起來,感覺體溫已經稍稍下降,伸手想去夠床頭的手機,門外傳來壓低聲音的對話:

“你女朋友急性胃炎,吃什麽東西了?”

“我倆不住一起,我不知道。”商行舟腰杆筆直,抿唇。

“哇你這男朋友怎麽當的,不住一起你就不關心她了?你不知道你還指望誰知道?”醫生罵他,“她腸胃本來就不好,這老毛病了年年有,肯定吃什麽不該吃的了,你使勁回憶一下!”

商行舟微默,眉峰微聚,只能低低說:“那可能是昨天的冷海鮮。她吃了很多螃蟹。”

“冷海鮮?螃蟹?”醫生尖叫,“你有毛病,她都這樣了你還讓她吃?你做人男朋友能不能負點責任啊!再發展下胃潰瘍成胃穿孔了你整天還想着同居?”

商行舟:“……”

商行舟張張嘴,想說什麽,到嘴邊,放棄了。

頹然但平靜地承認:“對,我有毛病。”

溫盞默了默,敲敲桌子弄出點動靜,然後喊:“醫生。”

門外對話聲立馬停了。

下一秒,一只大掌推開虛掩的房門,穿過醫院走廊的赤色夕陽星星點點的,跟着落進來,攀爬上男人筆直雙腿的褲管。

溫盞低咳一聲:“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确實是吃了冷海鮮……呃,也可能是因為香辣蟹。”

罵人的內容被聽了個正着,醫生莫名微妙的尴尬。

他輕咳,板着臉囑咐:“行了,也沒別的,就還是那幾個注意事項,保暖,少食多餐,別碰刺激性食物。你都幾進宮了,沒跟你開玩笑,再鬧胃穿孔啊。”

溫盞點頭如鹦鹉。

這時候倒是很乖。

商行舟站在醫生身邊,默不作聲,內心失笑。

囑咐完,醫生撂下一句:“觀察一晚,明早走人。”

很酷,說完抱着病歷本,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屋裏靜了靜。

單人病房,沒別人,橙色的陽光從地板爬上床,落在白色被單上。

商行舟順手關了門,從旁扯個白色椅子,長腿一邁,在溫盞面前坐下。

他微擡擡下巴,語氣散漫:“來,交代一下。”

溫盞擡起眼:“什麽?”

“咱倆才不在一塊兒幾年啊,你把自己弄出來一身病?”怪了,他以前養得不好嗎?分開之後,她都把她自個兒都給養壞了,“胃病怎麽得的?聽醫生說,病了好久了,沒找人看過?”

溫盞撓撓臉:“看過的,但沒有立竿見影的藥。”

胃病只能慢慢養,她在公司吃飯,已經盡量每一頓飯都吃得非常準時、絕不延誤了。

但遇到比如……婚禮這樣的,特殊情況,就還是忍不住。

偶爾也會出一些問題。

商行舟提出三個問題,她回避了兩個。

他眯起眼,漫不經心地下結論:“ 那就是婚宴上的東西不幹淨。跟費元嘉沾邊的東西,都不幹淨。”

溫盞抿唇,沒接茬。

拿起手機,手指劃開鎖屏。

打開短信,果不其然。

她發錯了人。

但既然不需要溫俨過來接了,溫盞索性就也沒跟親爹再提這回事兒。

倒是遲千澈聽說了情況,給她留言:「還好嗎?在哪個醫院?我叫人過去看你?」

前後也就幾個小時,溫盞敲字:「謝謝遲總,不用了。」

一只手還在打點滴,她回話不是很方便。

商行舟側眼看過去,她微垂着頭,過肩的黑色長發柔然地落到胸前,整個人看起來溫和安靜,就是二十六鍵的鍵盤,打字有點費勁。

嘆口氣,他站起來,長腿邁開走過去:“給誰發消息,我幫你發。”

一低頭,看見三個大字:遲千澈。

商行舟動作一停,周身氣場變得危險起來。

溫盞退出信息界面,感覺床邊一陷,商行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男人很大一只,氣場裏侵略性過盛,顯得存在感超強。

她屏住呼吸。

下一秒,商行舟一言不發板着臉,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掌:“手給我。”

溫盞不明所以,手沒使勁兒,他将她掌心的手機拿走,放在床頭。

然後,變魔術似的,不知從哪,變出一大把棒棒糖。

泯滅人性的紙棍設計,動物造型,小小只,有很多五花八門的口味。

溫盞微怔。

“溫盞。”他眼瞳漆黑,聲音低低的,打商量,“你別叫他過來了,我在這兒陪着你,行不行?”

溫盞猝不及防撞進這雙眼,被蠱惑,迷糊了一下。

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不用。”

微頓,她又撇開目光,強調:“我沒叫他過來,但你也不用留在這兒陪我。商行舟,我是成年人了,我沒事,謝謝你送我過來。我知道你平時也很忙,不用特地遷就我的。”

每一句話都非常禮貌。

每一句話,都在無聲地,将他推得更遠。

商行舟身體頓住。

“而且……商行舟。”溫盞沒看他,微垂着眼,有點不安。

手指微微蜷曲,她把攥着棒棒糖的手掌放到床頭,稍稍傾斜。

那些套着透明包裝紙的彩色糖果被重力吸引,一顆顆掉在白色的床鋪上,像碎掉的夢境。

“在西城的時候,你不是問我,兩顆蛋能不能吃飽?我現在每頓飯都吃不了太多東西,我不喜歡甜食,不喜歡甜甜圈,口袋裏也早就不放棒棒糖了。”她輕聲說,“你不用給我送這些東西。”

她垂着眼,能感覺到商行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和他整個人一樣,是濃郁的,極其難以忽略的。

像是要看到地老天荒。

“所以。”很久,他聳眉,啞着聲兒問,“這算是,又拒絕了我一次?”

“商行舟。”溫盞感覺,自己腦子确實不太清醒。

這種不清醒,從重逢時,就開始了。

好像被什麽東西纏繞着一樣,又像是一場大病,或一個很長的夢,一直沒有醒過來……

她在海拔只有幾米的平原,竟然也有高反的症狀。

她最終也只是嘆息:“你讓我一個人躺會兒。”

商行舟默不作聲,又看了她一陣。

認輸似的,站起身,嗓音沉啞:“行,我出去。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溫盞沒說話,餘光追着他的身影走到門口,聽見他打開門,又反手關上。

屋內徹底沒聲了。

那些糖果沒有拿走,還在床頭,靜靜躺着。

溫盞縮回被子,良久,将它拉過頭頂。

後半夜,起了風。

春風骀蕩,疾風穿過樹影,拍打窗棂。

有點要下雨的架勢,商行舟進門幫溫盞關了窗,回頭見她蜷在床上睡得像一只海獺,睫毛長而卷,清亮的月光落在臉上,露出來的半張臉頰,透出白皙的色澤。

商行舟失笑,退出房間,幫她關上門。

手機就震起來。

“舟子。”接起來,是裴墨,他那頭風聲很大,國際長途,估計在港口。聲音聽着有點悶,“你現在在哪兒?方不方便,去趟派出所?”

商行舟怕吵到溫盞,往走廊另一頭走了幾步,才回他:“在醫院,怎麽了?”

“你妹跟人打架,搞進局子,石一茗已經跟着過去處理了。”裴墨說,“但我估計,還是得她家裏人出個面。”

商行舟在綠色塑料板凳上坐下,長腿一伸,冷笑:“敢打架,就得付出代價。叫她在局子裏蹲着吧。”

裴墨輕笑一聲:“我聽說你在西城,遇見溫盞了。”

商行舟聳眉:“怎麽,你跟塗初初關系挺好?她還真什麽都跟你說?”

“那沒有,我也就随便跟她聊聊。”裴墨笑得深藏功與名,“溫盞跟塗初初關系才叫真好吧?你瞧這麽些年了,倆人還一直保持聯系,什麽事兒都互通有無,人家的友情保質期可比咱們哥兒幾個長多了。我尋思着,要是以後溫盞那邊有什麽動向,塗初初收到消息,得比你我都早吧。”

商行舟身體朝後靠,碰到牆。

有點痞地抵了下腮,他悶笑:“威脅我?”

“那沒有,我就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裴墨松了松袖扣,不緊不慢道,“你要是現在不去找她,估計以後溫盞的消息,得少一半。”

商行舟吊兒郎當地,故意道:“她什麽都跟你說,那我問你不也一樣?”

裴墨很有禮貌:“你今晚要是不過去,那我也不樂意再告訴你了。”

商行舟低低地笑罵了句“草”,轉身往電梯間,外套衣角劃破空氣:“地址發我。”

警局,白燈熾烈,空氣森冷。

塗初初披着件黑外套,裏頭白色短袖的袖子被人扯爛了,膝蓋并攏坐在一排座位的邊邊上,眼圈紅紅,可憐巴巴地,左看看右看看。

商行舟從屋裏走出來,一手拿着單子,一手龍飛鳳舞地簽名:“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民警跟在身後走出來,站門口接回紙筆,忍不住提醒他:“你妹是給人開瓢了,人你帶走,但醫藥費得賠啊。”

商行舟很痛快:“行。”

短暫地寒暄,兩人道別。

商行舟轉過身,長腿邁開,大跨步朝她走過來。

塗初初覺得自己好像那個貓貓表情包。

弱小,可憐,無助。

但能打。

她往座位裏頭又縮了縮。

石一茗開車去了,商行舟單手揣兜,拽裏拽氣,在她面前停下。

塗初初不敢看他。

商行舟居高臨下,漫不經心問:“怎麽着,你跟人打架的時候,也這麽委屈?”

塗初初擦幹眼睛裏殘留的眼淚,用力點頭:“嗯啊。”

“你嗯啊個屁。”商行舟淡聲,“起來,跟老子走。”

塗初初站起身,亦步亦趨,跟上商行舟。

他走得不快,遷就她,放慢了腳步。

出警局,塗初初越想越委屈,又一顆眼淚啪嗒掉下來。

“行了,甭哭了。”商行舟停住腳步,夜風吹拂,他微眯起眼,“不就罵你沒爹?人總是要老要死的,到時候他生病了去你那兒看病,你往他腦子裏捅一刀,不就報仇了?”

塗初初:“……”

塗初初委屈地嗫嚅:“那犯法的。”

但她忍不住,想象了下這個畫面。

那種游離的難過感,好像确實消散了一些。

是有點爽的。

商行舟無聲嘆息,不太放心,問她:“你等會兒去哪,送你回學校?”

塗初初點頭,想到什麽,又搖頭:“回司宴哥酒吧行不行?我書包還在他那兒。”

今晚事發太突然,塗初初走的時候什麽也沒帶。

她去紀司宴那兒拿東西,撞見人喝醉酒鬧事。

她過去勸阻,被人反推一把。

那人轉頭看見是個姑娘,罵得特難聽,別的塗初初都不太在乎,但這人上來就說她沒爹。

不能忍。

得打。

商行舟聽完,也沒再說她什麽。

回去的路上,紀司宴打電話問:“出醫院了嗎?接着人了嗎?”

商行舟冷笑:“接着了。你那什麽破爛地方,請不起保安嗎,打架要客人自己上?你開什麽店啊,醉漢在店裏打架都不管的店,你趁早歇業大吉吧別禍害人了行嗎?”

紀司宴:“?”

紀司宴:“你再賤一點,等會兒別進門了。”

商行舟挂了電話。

車內一瞬寂靜,窗外燈火如同流光,在餘光外撲漱着閃過。

塗初初感覺他心情不太好,試探着問:“哥你從醫院過來的?”

商行舟淡淡:“嗯。”

“你生病了?”

“不是我,溫盞。”商行舟頓了下,“胃病。”

塗初初慢慢撓撓頭:“喔……”

車拐個彎,駛下高架,沖出綿長的光帶。

商行舟手指敲在方向盤,微微側過臉:“我不記得溫盞以前有胃病,她什麽時候得的?”

“不就你們分手那年。”塗初初脫口而出,“她夏令營的時候,腸胃炎,後來發燒燒了好久,之後胃就一直不好啊。”

紅燈,商行舟猛地剎車,輪胎與地面猛烈摩擦,發出刺耳的響聲。

後座的石一茗和塗初初被慣性帶着猛地前傾,又重重摔回軟墊。

石一茗:“哥們兒,你冷靜點。”

塗初初蒙了一下:“你不知道啊?”

她探頭過去,有點不可置信:“我以為你只是不知道她在斯坦福時生病……她在國內的時候,生病,你也不知道?可你們那時候不是還沒分手?”

商行舟表情不太好看。

路燈昏黃,燈光從側面打下來,映亮他一半面龐。

紅燈倒計時十秒,數字跳動,他啞聲:“這幾年,她一直在生病嗎?”

塗初初舔舔唇:“也不能這麽說。就是……我總覺得她,不太高興。”

她也參加聚會,跟好友出行,有假期的時候,制定遠途旅行計劃。

但過去六年,不跟任何人戀愛,也不同任何人牽手。

紅燈轉綠燈,商行舟重新啓動車子,低聲:“我知道了。”

SUV穿過二環,抵達老将軍府。

這店開了這麽些年,已經開成了圈兒裏出名的高端酒吧,夜夜笙歌,通宵嗨。

下車時,石一茗總算回過勁兒來,問:“不是,你跟溫盞,就算這麽些年不聯系,你在西城又遇見她,也沒沒告訴她你去舊金山找她的事兒?”

商行舟一言不發,熄火,停車。

才低聲:“沒說。”

“那你擱這兒折騰什麽呢?你倆中間隔着六年,誰也不跟誰說自己幹了什麽。”石一茗費解,“費不費勁啊,談戀愛還是猜謎語呢?”

三個人往裏走,穿過中庭,夜風輕和,暗香浮動。

已經是後半夜,庭院內樹木上複古的金屬燈被風吹得搖晃,幽幽藏在樹冠裏,燈紅酒綠才剛開始。

商行舟捏捏後頸,有點不知道怎麽講:“我去找她的時候,那陣子,正好她有一個老同學,在追求她。”

石一茗聲音顫抖:“然後你退縮了?懦夫!”

商行舟:“……不是。”

他說:“她那個同學,心理有點問題,但又還沒到變态的程度。就……溫盞應該挺困擾的吧,我跟了她一段時間,感覺她特別小心,可能有點恐男。”

那陣子,兩人分手剛過去不到半年。

一切都還是鮮活溫熱的,商行舟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沒有溫盞的聯系方式,對她在美國的一切一無所知,只知道學校專業,于是他守株待兔,等了幾天。

運氣好,真讓他給碰見了。

她比記憶中瘦一點點,迎面走過來,商行舟臉龐籠在黑色外套的帽檐下,擦肩時一低頭,她就從身邊過去了。

真的沒有看見他。

他那股不管不顧要見面把她按在牆上強吻的勇氣,像被潑了水的火焰,嚣張的氣焰忽然滅下去一點。

也沒多想,轉身手插着兜,就跟了過去。

然後,他見證了溫盞在舊金山的一天。

非常單調,跟過去沒什麽差別,上課,吃飯,圖書館。

至少是他觀察她的那兩天裏吧,沒見着她參加什麽社交活動,或者是去運動。

但第二天下午,發生一個事情。

溫盞回公寓的路上,一架小無人機嗡嗡地跟着她,停在她面前,特突然地,噴出來一條橫幅。

對,噴。

橫幅寫的什麽,商行舟記不太清了。

總之是土味情話,對溫盞同學熱烈的愛意,希望能收下我的心意,之類。

這玩意兒吸引不少留學生駐足看,起哄,女生們竊竊私語,讨論自己從沒被這麽熱情地追求過。

然而溫盞站在人群中央,表現出來的只有困惑,以及茫然。

商行舟後來想。

她甚至可能是無助的,她連在食堂遇到陌生男生,都會刻意避開。

商行舟于是放棄了“在黑暗的走廊裏将她按在牆上強吻”的念頭。

“就,你懂嗎。”商行舟推門進酒吧,表示,“我那時候再出現,一定會吓到她。”

但他又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所以他把始作俑者暴打了一頓。

他母親在美國,有探親假,但休假期間私自跑掉,回來還是領了處分。

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再想跑出去,變得很難。

他預感那時候的溫盞特別需要陪伴,偏偏他給不了這個。

重新在一起,又會回到之前的境地裏去。

鬼打牆一樣。

進屋,掀翻屋頂的音樂聲如同潮水,撲面而來,将三個人包裹。

石一茗嘆氣:“那你現在怎麽想?”

商行舟胸腔微震,慵懶地勾勾唇角:“現在我比過去可靠吧?”

這麽長時間,也不是沒反思過初戀。

商行舟得出的結論裏有一條,是:溫盞真的非常沒有安全感。

跟她戀愛的時間裏,他每天都在搜:怎麽才能讓可愛的小女朋友更信任你,以及,跟她貼貼?

他嘗試了很多方法,沒法帶她去見家人,就帶她去見了朋友。

可她好像還是放不開。

他擔心她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後來不再帶她去,又被人問:“怎麽以前都不帶女朋友來?”

似乎怎麽做都不對。

他始終不能找到一個很好的平衡點,讓溫盞既對他的生活有适度的參與感,又不會太患得患失。

所以每次溫盞叫他,他都随時出現,他很想讓她感受到“男朋友的存在”,哪怕溫盞總是只能接收到一小部分喜歡。

但再後來,這個問題還是反複地出現.

于是他想,也許也要給溫盞一些時間,等她長大一點。

到那時候,他已經能完全把控自己的人生,強大到可以保護她。

交錯的燈光,在商行舟頸肩打轉。

他抵了下腮,挺嚣張地道:“現在就是,‘那時候’。”

石一茗笑起來:“總之是還喜歡,對吧?”

他搭他肩膀:“那你再想想辦法啊,兄弟。”

三個人穿過酒吧,不出所料,紀司宴在後面的吧臺等他們。

聊完一輪,紀少爺晃着酒杯問:“你什麽時候結束休假?”

商行舟:“下周一。”

紀司宴佩服地鼓掌:“那你下周一之前就要追到溫盞?時間很趕啊,來得及嗎?”

商行舟:“滾。”

塗初初背上雙肩包,悶聲打斷:“下周一肯定趕不上,你倆之間對方不知道的事,也太多了。”

商行舟冷笑一聲:“你要是不打算說,就甭提這茬了,行嗎?”

塗初初乖乖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太不了解溫盞了,你活該的。”

商行舟放下水杯,正要罵人。

紀司宴忽然想到:“說起來,六年前,你們在海邊分手那天,談了什麽?”

大家都喝趴了,沒人知道談話內容。

燈影拓在商行舟臉龐,他低聲:“她說她注意到我,比我想象中早。”

紀司宴:“別的呢?”

商行舟:“不記得了。”

紀司宴:“……”

紀司宴:“那你是挺活該的。”

商行舟忽然就又有點煩。

那晚他也喝了酒,量不小,說話時以為腦子是清楚的,一覺醒來,幾乎什麽都沒記住。

“算了。”他沉聲,“你們等會兒送塗初初去學校,我回醫院了。”

紀司宴已經調好了酒,石一茗問:“來都來了,不喝一杯再走?”

商行舟拿起酒杯,又放下:“不喝了。”

以後都不喝了。

石一茗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身形高大,消失在燈與光交織的地方。

收回視線,他感嘆:“心裏有人就是不一樣啊。”

紀司宴促狹地笑:“要不說呢?他再喝,媳婦都喝沒了。”

從酒吧回到醫院附近,晨光已經熹微。

天氣回暖,日出時間比之前要早很多。

醫院附近小吃街已經很熱鬧,溫暖的白煙在空氣裏飄。

商行舟買了一些早餐,停車,折身上樓。

回病房門口,敲門:“溫盞?”

沒動靜。

是不是還沒醒。

他推門:“我進來了?”

門仍虛掩着,跟他離開時一樣。

屋內靜悄悄,晨光落在窗臺,病床上幹幹淨淨,被子疊好了,像是沒人來過。

只有床頭空落落,放着一把沒人要的糖。

商行舟身體頓住,一只手還停留在門把手上,忽然想到,在紀司宴那兒喝了檸檬水,檸檬也是苦的。

很久以前,溫盞下課,眼睛亮晶晶地朝他跑過來,捧着臉問他:“一天沒見面了,你想不想我?”

他還低笑反問:“你說呢?”

現在他确實有點後悔。

應該更肯定一點的。

應該更肯定地說:是的。

也許就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想。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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