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偏愛

端午過後, 商行舟回部隊述職。

由于體能本來就超出常人一大截,他身上傷口的恢複期其實比尋常人短很多,但盡管如此, 左手和左肩傷口仍然沒有完全康複。

在徹底康複之前, 他只需要做常規訓練和體檢, 沒有額外的任務了。

“所以,接下來一小段時間裏,我可以天天回家,最近都住在家裏。”

商行舟修長手指落在溫盞領口, 幫她把淺橘色襯衫扣子扣好, 聲音低低地, 這麽跟她解釋, “你想不想天天看到我?我們每晚都約會,好不好?”

他手掌帶熱氣, 溫盞一湊近了就犯迷糊, 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轉身去看鏡子裏的自己, 故作冷酷:“再說, 我很忙的。”

穿衣鏡裏, 女生皮膚白皙,黑色長發梳成利落的馬尾, 白色背帶褲,淺橘色通勤襯衫, 帆布鞋。

且奶且甜的一張臉。

商行舟低笑一聲,手指落在她發尾的發圈上:“這什麽?”

一個小小的黑色吊墜, 像什麽不知名的小精靈, 龇牙咧嘴的, 笑得有點邪惡。

溫盞一本正經,軟聲:“庫洛米,你不知道嗎?”

商行舟垂眼看到她白皙脖頸,聳眉:“不知道。”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溫盞毫無威脅度地嫌棄他,“那你現在知道了。”

商行舟是真沒見過這玩意,成年之後,他一多半的時間耗費在深山老林,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出任務的路上。

他對“少女”的理解,一多半來自他那個異父異母的妹妹,但他很多年不回家裏住了,不知道現在女孩們都喜歡玩什麽。

修長手指撥動吊墜,他只是覺得:“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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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當年雙馬尾底下的小向日葵一樣,讓人想親親。

溫盞低頭檢查帆布包裏的物品,确認手機平板耳機都帶了,嘟嘟囔囔:“那當然,沒有人能拒絕庫洛米大人。”

話音剛落下,一股熱氣輕而緩地靠近:“沒說她。”

他居高臨下,湊到她耳邊,勾引似的,溫熱的唇觸碰耳垂,輕抿了下,又很快離開。

溫盞手指微頓,心髒猛跳。

聽見他,嚣張散漫地,啞聲道:“是說你可愛。知道嗎,寶貝?”

溫盞的耳垂,一整個上午,都是燙的。

——天啊。

她臉滾鍵盤,心裏尖叫雞不停喊。

商行舟蠱她。

這個狗東西,勾引她!

他倆才剛有點要和好的苗頭,都沒正式複合……雖然現在的狀态,也跟複合差不多了。

但是,商行舟現在就這樣,以後豈不是只會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溫盞臉上無波無瀾,心裏一萬只小動物啊啊啊地喊。

下一秒,桌子“篤篤篤”,被人輕敲了敲。

将她從那股熱氣裏拉出來。

“盞盞?”黃斯愉抱着巨大一袋棉花糖,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問她,“你要不要吃糖?”

溫盞一秒回神,有點替自己尴尬,趕緊伸手拿糖:“吃,謝謝你。”

溫盞複工第一天,感覺黃斯愉格外熱情。

她的耳朵還沒完全恢複,本來只有遲千澈和直屬leader知道,結果不知怎麽傳的,黃斯愉也聽說了。

這姑娘不知腦補了多少內容,大半夜寫小作文跟她說:“真的很感謝你,不然我在會場裏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我這條命是你給的,以後不管有什麽事,我一定赴湯蹈火替你去做!”

溫盞感覺,她寫這小作文,可能把她自己都感動哭了。

也無所謂,挺好,至少以後黃斯愉不會再來提需求了。

見溫盞對糖有興趣,黃斯愉索性将一整袋都塞過來:“都給你。今天有個聯合峰會在公司開,下午在大廳現場活動抽盲盒,我們等會兒一起去,好不好?”

溫盞撓撓臉:“行。”

盲盒啊。

怎麽有人能拒絕盲盒?

溫盞不緊不慢吃完午飯,結束午休。

下午茶時間,叼着布丁,給商行舟發消息:「你好,首長,現在是上班時間,我要去抽盲盒了。我今天心情不錯,覺得自己能抽到隐藏款:D」

商行舟大概在忙,半天沒回。

黃斯愉拉着她下樓,大廳裏已經聚集了不少其他部門的同事,臨時搭建的舞臺上,放滿亮閃閃的娃。

黃斯愉喃喃:“我好想去給他們公司總裁做總助啊,總裁辦公室裏,應該全是隐藏款吧?”

溫盞被逗笑。

黃斯愉又說:“但是好多人哦,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拿兩瓶汽水,好嗎?”

她說話時湊得很近,擔心溫盞聽不清楚。

溫盞笑笑:“好。”

黃斯愉轉個身,融進人群。

溫盞站在原地,一邊刷手機一邊等活動開始,商行舟沒回她消息,須臾,聽見身後有人喊她:

“……溫盞……溫盞!”

耳朵好像覆蓋一層薄膜,這女聲隐隐約約的,由遠及近。

溫盞以為是黃斯愉,關掉屏幕回過身:“你怎麽去這麽……”

“久”字沒有出口,她頓住。

來往人群中,一個女生穿着短裙小西裝,高跟鞋,落落大方,撥開人潮,朝她走過來。

她個子很高,且瘦,化了全妝,紅唇的輪廓鋒利美豔。

一如既往明麗張揚,氣場中,透出滿滿的自信。

“溫盞。”寧語兮腳步在她面前停住,笑道,“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溫盞愣了會兒,下意識摸摸耳垂:“不好意思,我剛沒聽見……你叫了我很多聲嗎?”

“沒關系。”寧語兮笑笑,“今天有沒有空,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商行舟收到溫盞消息時,已經是暮色四合。

他白天沒看手機,顧不上換軍裝,驅車從軍區離開。

啓動手機,留言一條條跳出來。

一開始,是說她要去抽盲盒。

四十分鐘後:「烏烏,我沒抽到隐藏款,都是你的錯。」

商行舟失笑,這姑娘現在怎麽跟貓一樣,這麽會碰瓷?

但是……

他抵住腮。

碰瓷,也怪可愛的。

一小時後,她又碎碎念:「但我今天吃到了一個棉花糖,意外好吃,撫平了一些我抽不到隐藏款的傷痛。」

下班前,她做出決定:「我約了人吃飯!今晚不跟你約會啦!」

路口綠燈變紅燈,商行舟軍靴踩在踏板,徐徐停下車。

夕光透過玻璃照進來,映在他膚色冷白的頸間喉結。

他低笑了聲,修長手指落在領口,稍松了松軍襯的扣子,撿起手機,給她發語音:“那我晚點兒再去找你,你晚飯好好吃。”

“嗖”一聲輕響,發出去。

他手指微動,順手又轉了筆賬。

備注:飯錢。

紅燈轉綠,商行舟打方向盤上橋,一路破開夕光,在東城一個門口站着石獅子的院落前停下。

小院兒極其低調,裏頭別有洞天,樹影婆娑,一步一景。

侍應生引他到包間,室內是半開放的設計,映着夕陽湖光,古樸莊重。

楊珂聽到響聲,放下手袋,起身跟他打招呼:“你好,行舟。”

商行舟摘下軍帽,朝侍應生道了謝,微微颔首:“您好,楊阿姨,您坐。”

楊珂坐回原地,默不作聲打量他。

面前龍井是新沏的,熱氣袅袅,清香在空氣中散開。

飄散的淺薄霧氣中,商行舟背脊筆直,軍裝筆挺,肩寬腿長。

個子少說有一米八八,臉龐輪廓硬朗鋒利,薄唇微抿着,左手纏着的繃帶還沒拆,但并不影響他使用,游刃有餘,渾身上下透着嚣張與侵略性。

危險而俊秀的長相。

也許用老一輩的人的話來說,他長得非常周正,骨相太好,骨子裏招人。

也難怪溫盞會被吸引。

楊珂在心裏嘆氣。

她年輕的時候,十個姑娘,九個得被這樣的勾走。

太蠱了。

那種上頭一樣,噴薄的張力,以及普通男生沒有的勾人勁兒。

商行舟微垂眼看菜單,知道楊珂在打量她,随她去。

翻了幾道主菜,問:“阿姨有什麽忌口嗎?”

聲音也是清冽低淡的,氣質潔淨,冰塊碰撞一樣的冷意,又讓人覺得清澈。

楊珂搖頭:“我今天找你來,不是約你吃飯的。有件東西,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要給你看一看。”

商行舟擡眼朝她看過去,挺認真的,颔首:“您說。”

楊珂拿出手袋,裏面一份文件折了幾折,保存得很仔細。

她将它打開,展平,放到桌上,推到商行舟面前:“醫生說溫盞這個病,很容易反複。我的确不太贊成你們在一起,但更多的是,希望你們自己考慮清楚。”

她不怎麽客氣:“你可能覺得話不能這樣講,但溫盞當時,卡在跟你分手那個時間口,我很難不認為,她的病跟你有關系。”

商行舟有些困惑,接過來,看一眼,愣住。

“她去斯坦福之前,精神狀态就很不好。”只是那時母女倆還在冷戰,楊珂不好多說什麽,“後來出了國,沒多久,就這樣了。”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費元嘉。

溫盞路過衛生間,聽到同為留學生的女生,嫌惡地讨論她:“被追這麽久都不答應,也不明确拒絕。她好能裝啊,怎麽會有這種綠茶。”

“我後來都不敢催她談戀愛,想撮合她和她那老板,但也不敢說太多。”楊珂抱手,撇開視線,“你知道溫盞的性格,她這幾年面兒上過得好,其實什麽事都不願意跟人講,就硬往心裏去。”

那年,在斯坦福。

溫盞病得最嚴重時完全無法入睡,吃了藥頭腦昏沉,楊珂就抱着她,把她放在懷裏,哄嬰兒似的,不厭其煩輕拍她後背。

重複得最多的話,僅僅是:“媽媽很愛你啊。”

“因為她,一遍又一遍地,問我。”楊珂微頓,“‘媽媽,為什麽,沒有人喜歡我’。”

商行舟心髒重重一沉。

好像被一只手擠壓,滿心酸澀争先恐後,蔓延進整個胸腔。

細細的線無形地勒住脖子,他幾乎不能呼吸。

所以,在西城時。

他問溫盞,你過得好嗎?

溫盞不答。

她就是過得不好啊。

分開的那些年裏,他每次想到她,自虐似的跑二十公裏,又是為了什麽啊。

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人。

為什麽要分開。

“所以。”楊珂不欲多談,做總結,“你自己想一想。”

夕陽枕在遠處的山巅,蛋黃似的,一點點滑落下去。

包廂內龍井香氣未散,前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商行舟長久地沉默着,眼中複雜的目光漸漸消散,彙于一點,變得堅定。

他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

許久,聲音低而緩,鄭重地道:“我了解了。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他輕聲:“阿姨,我想跟溫盞結婚。”

溫盞吃完晚飯,出門,才發現下雨了。

不算很大,淅淅瀝瀝的,雨滴啪嗒啪嗒掉在窗沿,将整座城市籠進薄薄的水霧。

店家的傘被借完了,寧語兮打車軟件排隊要排五十多號,她有點苦惱:“你怎麽回去?”

“我住得近。”溫盞看天氣預報說,這場雨過會兒就停了,後半夜才會再重新加大,“等雨停了,走回去吧。”

寧語兮嘆氣:“也行。”

倆人百無聊賴坐在門口,溫盞手機震動,商行舟發來一條新信息:

「下雨了,地址發我,我去接你。」

左右也打不到車,溫盞幹脆發定位給他,消息往上翻,才看到商行舟前面的留言。

他怎麽還給她發了個紅包。

溫盞思考一下,拆了。

數額不小,她敲字問:「這是什麽新的小把戲?」

商行舟正驅車過來,看見消息,啞聲低笑:“我這不是,在試用期麽。”

溫盞問:「轉正之後呢?」

商行舟笑起來很性感,低低的,撩人一樣:“轉正之後,那就得上交卡了。”

溫盞被蘇得一個激靈。

忍不住,悶笑了聲。

寧語兮偏頭看過來,交織的燈影中,溫盞白皙面龐被手機屏幕照亮,笑得像初戀的小女孩,什麽都不用說,眼睛裏就流露出滿滿的快樂與愛慕。

出社會後,成年人戀愛,總是充滿算計、籌劃。

很難見到這樣的目光和笑臉了。

寧語兮忽然有點羨慕:“是商行舟嗎?”

溫盞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嗯。”

“真好啊。”寧語兮嘆氣,“這麽多年了,你們竟然還在一起。”

溫盞握着手機,沒接茬。

默不作聲,想。

不是……

也分開了很久的。

他們花了很多時間,各自,努力長大。

才能又走到一起。

商行舟的車比寧語兮先到,她們今天吃飯這居酒屋藏在巷子裏,車開不進來。

商行舟就撐着傘,走了進來。

溫盞隔着窗子看見他,立刻跳下凳子,跟寧語兮道別:“我走了。”

寧語兮點了根煙,也點頭:“下次見。”

呼吸之間,白煙缭繞。

她坐在落地窗邊,城市燈光孤獨璀璨,水汽讓視線內的一切都有了層毛邊。

偏頭看出去,街角流光溢彩的色澤被水漬浸得潮濕,男人身形高大,單手撐一把帥氣的黑傘,他換了常服,仍穿着軍靴,黑色襯衫衣擺紮進皮帶,寬肩窄腰,頂級的身材比例。

溫盞躲避水坑,幾步路跳過去,被他牢牢拽住,籠進傘下。

潇潇雨幕中,他微垂眼,朝她笑。

不知道她說了什麽,他聳眉,特地将手裏那枚用透明盒子裝的翻糖小蛋糕,晃到她面前,又收回。

好似炫耀:“你瞧,我給你帶了沒有人能拒絕的庫洛米大人。但現在還不能吃,我們回家。”

寧語兮撐着下巴,微眯起眼。

在煙草氣息裏,看着這兩人一高一矮,牽着手,消失在燈影深處。

她想到一些非常遙遠的事。

商行舟這人,一直表現出一副散漫的樣子,吊兒郎當對什麽都不在意,但似乎的确,并不是沒有認真的時候。

只是太遙遠,她忘記了而已。

是他在美國,高二升高三那年。

某次與國內好友打游戲,對方無意間,說了句:“老李最近可寶貝他那小溫了,就指着人考T大呢,誰敢惹她,老李弄誰。”

寧語兮沒多想。

但商行舟沉默兩秒,身體忽然朝後一靠,摘了耳機。

她問:“怎麽了?”

他也是那麽嚣張肆意地笑着,不怎麽正經地,啞聲說:“我也想考T大呗。”

讓他重新振作的人。

讓他,從情緒的低谷中走出來、奔赴往新的人生的,那面旗幟。

從一開始,就在陽光下、最顯眼的地方,享受着他所有的偏愛。

寧語兮想。

她當然只能是過客。

商行舟的人生,這十幾年,一直在堅定地向溫盞走。

這一路上,沒有她,也從來沒有別人。

溫盞晚飯吃得很飽。

她吃了半個壽喜鍋,三個烤雞肉串,五只椒鹽蝦,兩只焗蟹寶,以及不計其數的烤牛舌。

但看見商行舟的小蛋糕,她又覺得:還可以再淺淺品嘗兩口。

切掉三分之一庫洛米,她将剩下的裝進透明盒子,收好,放進冰箱。

關上冰箱門,商行舟恰巧也從盥洗室走出來——

他褲腿被水浸濕了,溫盞讓他上樓吹幹再走。

想着烘幹要好久,他幹脆迅速地借用她的地盤,洗了個澡。

板寸沒吹幹,頭上還有點濕,商行舟穿一件黑色的軍用背心,衣服勾勒肌肉線條,整個人透野性。

見這姑娘正認認真真地低頭分蛋糕,他故意湊過去,挑眉:“你的庫洛米大人,耳朵都被你切碎了。”

“啊!”溫盞小聲尖叫,“不允許你這麽說,庫洛米耳朵好好的。”

商行舟低笑一聲,伸長手臂,越過她,拿餐叉。

壞心眼地朝她耳朵吹氣,嗓音沉啞,輕輕的:“寶貝,你這麽可愛,會像小蛋糕一樣被吃掉的。”

溫盞推他。

切出來的蛋糕分成兩份,裝在碟子裏,一人一半。

商行舟嘗了一口,藍莓餡兒,他放下餐叉:“陶也的文件下來了。”

溫盞微頓:“要轉業嗎?”

商行舟抿唇:“嗯。”

夜風掠過餐廳,溫盞身上月白的吊帶裙裙擺被吹動。

她愣了下,想找點什麽話來安慰安慰商行舟,下一秒,又聽他鄭重地,低聲道:“溫盞,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猝不及防,耳邊炸開煙花。

溫盞吓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什麽?”

“我說,盞盞。”商行舟撩起眼皮,黑色的瞳仁緊緊鎖住她,眼睛深邃得好像藏着海洋。

他背脊筆直,低低地,認真地,又重複一遍:“我們結婚,可以嗎?”

溫盞怔怔地,長久地望着他,攥着餐叉的手指無意識地蜷曲,收緊。

“我,沒跟別的女生在一塊兒過。從頭到尾,真的只喜歡過你一個人。”他神情微有些不自然,這些在他以往看來壓根沒必要解釋的事,在這一刻,變成無比重要,“這些年,我也沒有和寧語兮聯系。我……”

“我知道的。”溫盞輕聲打斷他,“寧語兮,今天,跟我說了。”

雖然溫盞和商行舟分手,不完全是因為寧語兮,但确實,也有一點點關系。

商行舟當初解釋得不夠清楚,溫盞沒有底氣,他也不成熟。

時隔這麽多年,最後他還是讓當事人,親自來跟溫盞講。

——“圖是P的,商行舟沒回過我消息。但他确實也不知道,因為我那幾條朋友圈,僅你可見。”寧語兮輕描淡寫,描述溫盞和商行舟這些年的分離。

“我沒有特別糾結她。”原則上來說,溫盞信任商行舟,二十來歲時,她不信任的,僅僅是那時什麽也做不了的自己。

她垂眼:“我從頭到尾糾結的,只是,你喜不喜歡我。”

已成過往的事,被她這樣輕輕放下。商行舟有些想笑,開口時,舌根又發苦。

酸澀抑制不住,他嗓音發啞:“你已經決定要跟我分手了,我以為,不提喜歡你的事,我倆都會好受一點。”

溫盞問:“那後來,你好受嗎?”

商行舟搖頭,沉聲:“不好受。”

兩敗俱傷,沒有贏家,搞得她也難過了那麽久。

“所以後來,就兩件事,我很後悔。”商行舟看她,自嘲地笑,“一件是,在青島的時候,我倆分手,我竟然沒跟你說,我一直很喜歡你。”

“……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我竟然答應,跟你分手。”

時光呼嘯而過,溫盞站在原地,被記憶的海浪侵襲。

“溫盞。”

商行舟情緒堆疊到這裏,好像崩塌一般,忽然紅了眼眶:

“我有病,大冬天,不在屋裏頭待着,零度的天氣,求着泳池放水,讓我泡裏頭冬泳。”

“——就因為你每天都會從那裏路過,你總愛走那條街。”

“其實你第一次從防護欄邊經過,我就發現了。”

“——我好幾次想上去搭話,但你每次都跑得好快,我完全捉不住你。”

所以後來選修課上,教室裏。

初遇,他問的是: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而不是: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知道。

她一定見過他。

“所有面無表情,都是我裝的。”

“每一次擦肩而過,我都有回頭看你。”

潮濕的夜,雨仍在下,室內幹燥溫暖。

他字字認真,忽然有些說不下去,浮動的情緒裏,嗓子啞得厲害。

他說:“我一直在等你叫住我,可你從來不肯叫住我。”

帶水汽的夜風拂過發梢,溫盞站起身,沒有猶豫,湊過去,吻住他。

隔了這麽多年,明明曾經吻過無數次,她再靠近他,竟然還會感到緊張。

唇齒相碰,她依然不熟練。

小心翼翼地,生澀地,試探着,舌尖卷進去。

商行舟眸光倏地轉暗。

下一秒,手掌掐住她細軟的腰肢。

溫盞沒反應過來,天旋地轉,已經被他抱起來,一整只地放到了腿上,他的氣息鋪天蓋地,捏住她的下巴,渾身肌肉繃緊,含住她的唇瓣,吞沒呼吸。

溫盞仰着頭,腳趾蜷曲,他的吻貪婪霸道,熱烈勝似少年時。

心髒跳得飛快,窗外雨打芭蕉,她由他去,想接一個地老天荒的吻。

忽然,身體一輕,商行舟将她抱起來。

左手不能用,他真的是單手将她拎起來的,着力點在小臂,他額頭抵着她額頭,啞聲問:“你想好了嗎?”

溫盞眼睛濕漉漉,被他親出生理性眼淚。

兩條小細胳膊環在他肩膀,輕聲叫:“商行舟。”

“嗯。”

“我已經不難過了。”她輕聲,“你也不要再難過了。”

窗外雨勢忽地轉大,疾風漸起,驟雨敲打窗臺。

卧室門被踢開,溫盞陷入柔軟的床鋪。

那些細密的,綿長的雨聲,遮蓋大半喘.息。

燈影下,商行舟臉龐輪廓清俊得不像話,他克制着,襯衫扣子墜地,到最後一步。

溫盞還是眼淚汪汪:“怎麽弄啊……我真沒看過那種電影。”

他躬身,輕笑着親她側臉,嗓音低啞,透出顆粒感:“那種電影誤導人,沒看過也挺好的。”

溫盞手足無措:“那我……”

房間內萬籁俱寂,商行舟兩只手壓在她耳邊,小臂肌肉線條緊實。

他額頭抵額頭,目光緊鎖着他,眼神幽暗,瞳仁深處火星一點點燃起來,慢慢将理智吞沒。

他說:“你記不記得大學的時候,教你打太極。”

“嗯?”

“裏頭有個招式,叫白鶴亮翅。”商行舟抵了下腮,低聲,“你試試做一下那個動作?”

“……然後呢?”

他唇畔挂着抹痞氣的笑,低低地,哄她:“你把白鶴亮的那個翅,亮我腰上。”

作者有話說:

舟舟:不錯,今晚複習一下太極,測試一下平衡和柔韌度。

盞盞:……?QAQ

溫盞:沒有人能拒絕庫洛米!

商行舟:沒有人能拒絕半夜打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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