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鴻門宴前夕

穆水清嫁給季簫陌整整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裏,一品茶閣共賺了九百七十兩銀子,衣衣布舍賺了六百五十兩,美顏堂由于剛開,只賺了七十多銀子。

“王妃,盤點下來似乎少了幾兩銀子……”

“你肯定是數錯了。交給我核算吧。”穆水清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着,其實她各從四家店鋪摸了幾兩銀子。

一月過去,就等于穆水清終于能領自己在王府第一份俸祿了!穆水清美滋滋地接過莫管家地給她的錢囊,仔細地數了數。一數發現數量不對,原本的彎彎柳眉全部緊皺到了一起。她将銀子倒入掌內,又仔仔細細反反複複地清點了幾遍。

“怎麽才五十兩!”她攔住欲走的莫管家,叉腰怒道,“莫管家,你竟然敢吞本王妃的銀子!将錢老實地拿來,否則本王妃告到王爺那去!”如今她執掌大權,将王府衆人馴得服服帖帖,原以為莫管家老實了,誰知竟然公然大膽貪她的辛苦錢,實在是罪無可恕!

莫管家一愣,那張老臉氣得顫抖:“王妃莫要無賴!”

見他真的動怒了,穆水清想到季簫陌可能沒打招呼,于是轉着笑臉道:“王爺說了,本王妃的月錢是管家的五倍,即是五十兩的五倍,二百五十兩……”

“王妃,管家的月錢是十兩,并非五十兩。所以小的并沒有發錯錢,不信王妃可以問問王爺。”一個女子的月錢竟然是他的五倍,莫管家得知時,早就不平。所以如今見穆水清言語刻薄,氣得胡子亂抖,拂袖離去,竟也忘了主子交代他傳給穆水清的話語。

“什麽?!才五十兩?!”穆水清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我還要獎勵晏掌櫃一百兩啊,豈不是非但沒賺,反而虧了五十兩!?原來辛苦幹白活的說的就是我啊……”

辛苦了一個月,穆水清早出晚歸,事事操勞,竟沒得到一分辛苦費,對于視財如命的她來說實在是打擊。

但第一個月,她若不按照當初約定的将一百兩銀子獎賞給了晏掌櫃,就是不守信用。到時候她辛苦建立的形象可要功虧一篑了……

于是,她将這一個月間,偷偷私吞的幾十兩銀子全部找了出來,甚至賣掉了一些首飾,湊足了一百兩以獎勵的形式獎給了晏掌櫃。

發月錢的日子,是喜慶的日子。

只有穆水清握着手裏的錢袋苦着一張臉,給錢的時候手都在抽搐。

晏掌櫃推脫道:“一品茶閣有這般功績,全是王妃的功勞,所以理應獎賞給王妃。”他怎麽也不肯收,也不敢收啊。于是将錢囊塞回了穆水清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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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水清一樂,以防晏掌櫃反悔,瞬間将錢握進手裏。她喜笑顏開道:“晏掌櫃當真是掌櫃的表率!”

一高興下,她給所有一品茶閣的夥計們提高了一兩銀子的月錢,并親自分發紅包準備開慶功宴。

穆水清說完一些振奮人心的話語,又笑着道:“隔壁院子已經全部裝修完畢,十日後,一品茶閣将以全新的面貌正式開張!下個月,希望大家和我一起繼續加油!”

“是!王妃!”

就在穆水清給衆人發紅包時,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門口。穆水清聞聲望去,見季簫陌輕輕撩起窗簾,幽幽的墨眸靜靜地望着她,暈染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這位近日甚少在她眼前出現甚少與她講話的王爺竟然千裏迢迢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算來算去,她忙碌賺錢的日子,他們之間的對話板着手指都能數出來。

“剛才皇兄的人來過了,五日後,中秋佳節,請我們前去宮內赴宴。王妃不要忘記。”

不就是赴宴嘛……而且還是五日後,他派人告知一聲,亦或者她回去後告訴她不就行了麽,至于這麽隆重親自來一品茶閣嘛……有貓膩!

穆水清眨了眨眼,敷衍道:“哦,我知道了。”

她原以為季簫陌說完了囑咐要離去,誰知他在青竹的攙扶下,慘白着臉緩緩走下了馬車,朝她而來。

“王妃……”他輕喃一聲,忽然見她手裏厚厚的錢囊,默默将自己準備的錢囊收回了袖子裏。剛才聽着莫管家氣呼呼地抗議,說王妃怎麽能拿那麽多錢。他才想起今日是發月錢的時候,也是穆水清許諾給第一名的掌櫃頒發一百兩銀子的時候。

原以為她會拿不出錢窘迫地下不了臺,誰知她将一切都處理妥當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竟還将一副寶貴字畫給賣了……

畢竟穆水清是皇兄的人,怎麽可能拿不出錢呢……他竟然連這一點都忘了……

穆水清瞬間局促了起來。一品茶閣的人見到王爺突然到來,原本歡慶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齊齊喊道:“王爺吉祥。”

一陣靜默。連扣子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而那枚扣子滾着滾着滾到了季簫陌的腳邊。

季簫陌費力地彎下腰,輕喘了好幾口氣,才将扣子從地上撿起,放在了穆水清微涼的手裏。

“這枚扣子已經松松垮垮多日,為何不重新縫好呢……一定要等到掉了才知道嗎……”他輕輕低語着,似在跟她說話,又似喃喃自語。

穆水清呆滞着,好半響才緩過氣,吶吶道:“明日我送去衣衣布舍,麻煩師傅幫忙縫一下。”

“自己不會縫嗎?”季簫陌有些詫異地擡頭,“女工不是最基本的嗎?不過縫個扣子何必麻煩裁縫師傅。”

穆水清一口氣堵在心中不上不下的。她又非古人,怎麽會精通女工……當然,不嫌棄她縫得醜,她也不介意自己縫。

“哦,我回去縫。”

之後又是長時間的靜默。衆員工一看氣氛不妙,紛紛請辭。原本說好的慶功宴還沒開場就被季簫陌這個煞星扼殺在了搖籃裏。

穆水清坐在馬車上有些悶悶不樂:“王爺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瞞着你和別人開慶功宴,但你不該故意來破壞啊。你看人都被你吓跑了……”

“還有我的月錢竟然只有五十兩銀子!也太寒酸了吧!我為王府勞心勞力,怎麽樣也要翻幾番啊!”

“下盤棋吧。”

“啥?”穆水清還沒聽清,就見季簫陌已經拿出了棋盤,并将黑子推給了她,示意她先開始。

“才不要!”穆水清果斷拒絕,一臉堅決不為所動的摸樣。她才不會傻到送上門被殺呢。

“贏了月錢一百兩。”

“成交!”瞬間被錢誘惑的穆水清挑了挑眉,道:“王爺整日看書終于覺得無聊了?所以找我下棋?不過我先說明,不下圍棋,不下五子棋,咱們下黑白棋!”

“黑白棋?”季簫陌微蹙起眉頭。

穆水清得意一笑:“通過相互翻轉對方的棋子,最後以棋盤上誰的棋子多來判斷勝負。”她簡單介紹了一番規則,心中竊喜:小樣,看我不殺你個狗血淋頭,報仇雪恨!

“王妃的花樣就是多。”季簫陌輕笑着,也不知道是單指棋,還是別的什麽。

“怎麽,你怕了?!”穆水清激将着,“賭注是一百兩別忘了!”

季簫陌拱手道:“請王妃多多指教。”

棋盤上的局勢千遍萬換,剛才白子還占了大半江山,但被穆水清輕輕一翻,全部翻成了黑子。眼看沒幾個空位了,穆水清竊喜地想,這局贏定了!

季簫陌一邊反轉着棋子,一邊淡淡問道:“為何王妃每次都能想出奇妙的點子?”

穆水清聽聞,嘻嘻笑道:“因為我比你聰明那麽一點!”回敬他曾經自己說過的話!一雪前恥!可季簫陌壓根沒理她。

“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輸贏,這就是黑白棋的神奇之處。”修長蒼白的手指置着最後一子,季簫陌微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漂亮的淡笑,“王妃,我贏了。”

“……”一百兩沒了……

晚上,穆水清見季簫陌呼吸平穩地睡下,憤憤地拿着針線縫着掉落的扣子。

混蛋季簫陌,戳戳戳,戳死你!古人了不起啊,棋藝厲害了不起啊!難道不知道讓要讓讓女生嗎!一點禮儀都不懂!沒品男!多付個五十兩會死啊!窮光蛋!

此時,穆水清決定了!拒絕和季簫陌下棋!讓這個病秧子繼續躺在床上看書,無聊度日吧!

只是,她至今都沒有搞懂,剛才,季簫陌究竟為何要來找她,為何特意提起了扣子,又為何突然說要下棋……

一氣憤激動之下,針猛地戳到了自己的手指,穆水清疼得都快哭了。混蛋季簫陌,碰到他從來沒有好事!

“王妃不會女工?”

穆水清一驚,捂着流血的手指猛然轉身,見季簫陌半彎着腰,淡淡地瞥着她受傷的手指,将手上的白色藥瓶放在了地上。

他竟然無聲無息地站在她的身後!是她太專心了,還是……

穆水清是右手食指流血。如今她用左手想把藥瓶的塞子拔開,卻怎麽也使不上力氣。只能瞪着瓶子幹着急。混蛋瓶子竟然也和我作對!

這時藥瓶被對方收回了……

季簫陌幽幽一嘆,十分費力地半蹲下身,将藥瓶輕松打開後,放在一側。随後輕輕執起穆水清的手,修長的手指沾了一點藥膏後,輕輕塗在她的手指上。

“疼……”穆水清淚眼汪汪。

在她呼痛後,他的動作忽然變得很溫柔。

穆水清偷偷擡着眼,見季簫陌半垂着頭,清俊的側臉在燭光下暖意融融,那雙淡泊的黑瞳泛着淡淡的光澤。

她想,其實季簫陌也不是那麽讨人厭……

當然,前提是他不那麽摳門的話……

皇宮。

沉重的大門緩緩推開,連帶着把外頭的陽光也帶了一些進殿。季桁遠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婦女,見她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俯瞰着自己,眼神卻是極度朦胧的。

“母後,你怎麽起來了?”他快步走近,關心道,“最近身子如何?如果是有不舒服,朕就喚太醫來。”

“陛下,中秋那日,簫陌可來?”太後難得露出幾許笑容,“哀家好久沒有看見她了。不知道最近,他過得可好……”

季桁遠稍稍發愣,猶豫了片刻,道:“嗯。”

“他成親了,對方可溫柔娴淑?”

“嗯。”

太後的目光中滿是脆弱,甚至有一絲晦澀:“陛下,簫陌這些年來,過得苦,你不要難為他了……”她默默盯着季桁遠,神情很奇特,像是在哭卻明明也同時在笑,更多的卻是悵然。

“母後怎麽這麽說。”季桁遠心中震動,面上淡笑道,“我哪裏虧待他了,他的親事還是朕謀劃的呢。”他擡起頭看了一眼太後,卻見她眼色清明,不帶半點朦胧。

如今,他含辛茹苦坐于高位,終日盡孝地照顧自己年邁纏綿榻上的母後。然而母後卻細心叮囑他切忌要照顧體弱多病的七皇弟……他知曉母後最喜季簫陌,甚至當年父皇都有意傳位于他,而非那時的大皇兄。

那次變故後,季簫陌身患腿疾,由一名開朗活躍的少年變得悶悶不樂,母後日日以淚洗面。

“哀家好想見,好想見簫陌啊……”那一聲嘆氣,道盡了一切的思念。

母後在此刻提到季簫陌,無非還是忘不了他,讓季桁遠有種無力的挫敗感。如今,季簫陌是西夏國唯一的王爺,卻因為身體虛弱,在京城當起了挂名王爺,既無封地亦不參與政事。原本,這般殘弱的少年是毫無殺傷力的。

唯有季桁遠才知道,有些事并非如表面看起那般簡單。他們雖是同父同母的,但曾經季簫陌卻與同父異母的三皇弟更為親熱。這一點,足夠讓他對于季簫陌十分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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