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經歷過刺客一事之後，海蘭珠幾乎是一夜長大。等她大哭一場過後再次看這個世界時，身邊的一切似乎都變了樣子。

她開始認清一些以前看不透的事情。比如說在這個時代，她跟皇太極承接的不僅僅是貴族的身份，還有身為皇親國戚的責任。

皇太極身為大金的大汗，他必須站在滿人的立場上與漢人和一部分蒙古人為敵。而海蘭珠也有自己的立場。她雖然繼承了海蘭珠的蒙古人身份，但她在骨子裏始終認為自己是個漢人。所以對于皇太極的擴張戰役，她在心裏頭其實并不贊同。

她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可不可以妄圖改變歷史，可是她知道一點——既然她來到了這個時代，她就不可能坐視不管，不可能眼睜睜地看到無辜的漢人遭受滿人殺害。海蘭珠并不會考慮她穿越而來的蝴蝶效應對二十一世紀會有什麽影響，因為以她的智商根本就想不到那些遙遠的事情。

她只想做好眼下的每一步，過好真真切切的每一天。這或多或少有些得過且過的意味，海蘭珠心裏頭明鏡兒似的，卻并不想過早地從她的烏龜殼中爬出來。

因為海蘭珠知道在她站出來的那一天，就是她和皇太極站在對立面的時刻。

而與那個男人為敵，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海蘭珠一想到這一點就會不寒而栗，所以她幹脆不再自我折磨，過一天是一天。

不過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尤其生逢亂世，戰争無可避免。天聰八年五月，大金國天聰汗皇太極帶兵親征蒙古。皇太極這次攻打的是名義上的全蒙古汗王林丹汗，按正理來說科爾沁也在受侵略的範圍之內。好在科爾沁早已與大金聯姻，因此不但不在受攻打範圍之內，海蘭珠的老爸寨桑還親自帶了不少兵馬助皇太極一臂之力。

海蘭珠雖然不太清楚歷史，但也大致能猜出此仗皇太極是必勝的，而且她估摸着這以後科爾沁的地位也會大大提高。因為皇太極的理想是入主中原，他主要的心思并不在草原上。他這麽大費周章地制服林丹汗，為的也不過是為日後攻打山海關了卻後患。他不會親自來統治蒙古，自然要放權給信得過的手下人，科爾沁就是他最合适的選擇。

可是她算來算去忘了一點，皇太極雖然會贏，但不代表他會毫發無傷的贏。

皇太極……受傷了。

……

那天她和往日一般騎着小馬駒在草原上閑逛，她哥哥吳克善大老遠地邊跑邊喊她的名字：“海蘭珠！”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海蘭珠深刻地意識到吳克善是只二貨，而且是個倒黴球，什麽事沾上他準沒個好兒。上回她和卓瑪兩個跑去偷看賽達法師偷女人，本來一切順利，就是因為吳克善在旁邊大嚷大叫才會讓她們被人發現，害得她那麽狼狽……所以海蘭珠不大樂意搭理吳克善，故意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遛馬。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吳克善提高聲音，大叫道：“姑父出大事了！”

烈日當空，刺在皮膚上竟是火辣辣的疼。海蘭珠心頭一窒，緩緩轉過身來，不安地問他：“皇太極怎麽了？”

吳克善滿臉通紅，胳膊抻得筆直，伸出五個手指來。

海蘭珠心髒一緊，吃驚道：“死死死……死了？”

吳克善眼中閃爍着某種堅定的情緒：“五十兩！”

“毛？”她的腦回路和吳克善顯然不是在一個次元裏的。

吳克善揚起頭：“你先給我五十兩銀子，我再告訴你姑父的消息！”

海蘭珠眼珠兒一轉，心想着吳克善既然還有心思跟她賣消息，那皇太極肯定是沒啥大事，于是不緊不慢地伸出兩個指頭：“二兩！”

吳克善瞪大眼睛，一臉痛心狀：“卧槽！妹妹啊，姑父在你心裏就值二兩銀子？”

“如你所說，皇太極現在還是我姑父，他要是挂了那也是姑姑守寡，我着什麽急操什麽心呢？”她吃吃笑道：“不管，就二兩銀子，你愛說不說，不說我去問額吉，或者讓卓瑪去打聽，那還一文錢不要呢！”

吳克善怔了怔，無奈地嘆了口氣，攤手道：“我的好妹妹，這話你同我說也就罷了，千萬別叫別人聽了去。”他打馬上前，嚴肅道：“你要記住，在你心裏姑父必須是十分珍貴的人，退一萬步說，最起碼你要做到表面上能這麽講。”

海蘭珠挑眉，不以為然道：“有多貴，五十兩？”

吳克善：“……”

三日後，皇太極在親兵護送下暫時退回科爾沁。七月，睿親王多爾衮、肅親王豪格分別帶領先鋒部隊圍攻林丹汗。

皇太極又受了傷。與上次的小骨折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中了箭。阿極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盡管在現代學過一些功夫，但對于冷兵器的使用并沒有原先的皇太極那般得心應手。好在阿極是身穿，在本能的驅使下還能上戰場殺敵，只是對他來說受傷這種事便在所難免。

科爾沁上下對外封鎖了皇太極受傷的消息。照顧他的人也不多，只有郝太醫、服侍皇太極多年的老宦官颉德祿和海蘭珠三個。皇太極有個臭毛病，就是不喜歡婢女伺候。這可苦了海蘭珠，每天都要在他帳篷裏堅持做個二十四孝好未婚妻。這樣的苦逼日子沒過上一天，海蘭珠就受不住了。

皇太極見海蘭珠親自給他端茶倒水，心裏不但不覺得舒坦，反倒有些不自在。若不是海蘭珠她額吉博禮一直在旁邊盯着，他早就心軟放她去休息了。好在從第二天開始博禮便不再親自過來看着，皇太極和海蘭珠都是松了口氣。博禮不在，海蘭珠自然輕快了不少，許多不必親力親為的事情就交給了卓瑪去做。

只不過有一件事情皇太極絕對不放心讓別人來幫忙，那就是——洗澡。

按理來說他可以讓颉德祿來幫他，可是皇太極身上有一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的秘密。

這個秘密足以毀了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