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書呆子（13）

李桃還是跪在了葉蓁面前。

在星期五的晚上，她突然出現在葉蓁家門口, 門剛打開, 她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她的額頭滿是汗水, 狼狽不堪的跪着, 雙拳緊握垂在身側，閉着雙眸，她不敢去看，葉蓁肯定在瘋狂的嘲笑她，笑她不自量力，笑她像個跳梁小醜，無論怎麽掙紮, 最終還是服了軟、低了頭。

這一刻, 她的驕傲和自尊被她踩到了泥土裏。

她不甘, 她跪葉蓁是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因為她身後有個唐澤，有個唐家。她的家裏已經耗不起了，父親已經氣急住院，母親也差點跟着病倒, 她必須低頭。

“葉蓁, 對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因為嫉妒傷害你……我求你，請你原諒我！”

時間好像凝滞了，好像過去了很久，她沒有得到回應。

半晌, 一個男聲：“……哦，你等等。”

這熟悉的聲音讓李桃整個人一抖，她猛地擡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在葉蓁家裏看見唐澤！唐澤？他怎麽會在葉家？

這是唐澤從悲痛中領悟過來的道理，老爺子告訴他，你太蠢，不知道好姐妹好哥們有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做的嗎？比普通同學強多了！要将不利條件創造為有利條件，只要能達到目的，路途曲折一點有什麽！

例如……

例如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書呆子了，和她說話，看她學習，不用擔心被趕走，趕他還算什麽好朋友？一日三餐還可以同桌吃飯，邊吃邊聊，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假期的時候他還有借口約着一起去看電影，書呆子懷疑的拒絕他的時候，他就說我們是好朋友，一起看個電影怎麽了！

“不怎麽，看電影先不說，你和你那些哥們也喜歡手拉手？”葉蓁甩了甩唐澤不自覺握過來的手掌，他手心很熱，冒着汗。

唐澤很緊張，女孩的手很小很軟，仔細還能摸到指節處長久握筆磨出的薄繭，這雙手證明了書呆子有多努力，他心疼又自豪，“……是啊，好朋友不僅手拉手還勾肩搭背同睡一張床呢！”

唐五少的腦筋很會轉，想通了之後“好朋友”就成了他的絕佳保護傘，無論什麽他都說：“大家都是好朋友，一個拉個手看個電影吃個飯……怎麽了？”

她要說不，他就可憐兮兮受傷萬分的說：你難道不把我當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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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次書呆子肯定沒話說了。

葉蓁說話了：“之前我還沒見過，你演示一個給我看看？”

并且說：“就和向山吧。”

演示一個？

唐五少：“……”

向山：“……”

“這個根本不用表演，我們平時都勾肩搭背的。對吧山子！”

“……對，我們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勾肩搭背算啥啊，我們還一起上廁所，睡一個被窩，還一起洗過澡呢！是吧五少！”

當然不是了！但如果是和書呆子……他臉紅紅：“是的！”

葉蓁震驚又嫌棄，唐五少一把抓住了向山的手，忍着惡心說：“你看，就像這樣！”

向山：“……！！！”→_→

葉蓁：“……”

最後唐五少左手書呆子、右手向山的拖着倆不太情願的好朋友去了電影院，老爺子說得對，現在的忍辱負重，都是為了更美好的明天！等電影開場後他再把向山趕走，為自己創造出二人世界，嗯，他真聰明！

向山：“……？？？”

接水娃真的出息了，是個幹大事的人了:)。

這一路當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向山捂着眼睛無地自容，葉蓁面容表情，只有中間那二傻子幻想着美好未來雀躍不已。

特別丢人。

向山中途被扔出去的時候，葉蓁還往那邊瞅了兩眼，唐澤悄悄在她耳邊說：“向山見色忘友，為了去和女朋友約會就扔下我們倆了！”

向山：“……”

葉蓁：“哦。”

她把摸到她手背的大手甩開。

唐五少又開始粘他的玻璃心了。

這次的電影總算不是主打愛情了，而是夢想和親情，以及一點兒懵懂美好的小愛情。總的來說還算不錯，書呆子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沒有再語出驚人，唐五少也很滿意，然後就跟着把書呆子送回家，還要登堂入室見見未來的岳父岳母。

葉蓁當然不準，然後她媽做主讓唐澤留下，為了感謝他曾經跳湖救她一命。

所以李桃匆匆而來道歉的時候，葉蓁正在廚房洗菜，唐澤去開的門。

她跪錯了人，道錯了歉，還要忍着屈辱，再道一次。

她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葉蓁和唐澤，心裏恨得快要發瘋了，可她必須低頭，說：“對不起，我錯了。”

葉蓁一句話沒說，砰的一聲關上鐵門，任李桃在外如何敲門都不理。

她去了陽臺，遙遠的目光朦胧。

唐澤感覺這一刻的葉蓁離他好遠好遠，他扯了扯她的衣袖，說：“書呆子，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葉蓁笑了一聲：“需要你保護的人不是我。”

唐澤心口又痛了，“不管，我只保護你。”

葉蓁看看他，他眼裏仿佛盛滿了燦爛星河，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葉父過來道：“來吃飯了。”

——

葉蓁高考的時候，唐澤比她還緊張，早早就在考場附近的酒店訂了兩間房，安排好一日三餐，确保書呆子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他要陪考！

他奶比他還激動，早早就給他收拾了行李衣服營養品，哪些是唐澤的哪些是葉蓁的分得一清二楚，還說：“都別緊張，好好考，肯定能考好的！”

唐五少很失落，“我才高二，明年才能參加高考。”

老太太記性不太好了，拍拍乖孫的腦袋說：“多好啊，還有一年的時間努力考上孫媳婦的學校哩！”

唐五少立刻精神百倍的出門了。

作為好朋友，他當然要去接葉蓁了，葉家也因為葉蓁高考如臨大敵，給她包裏塞了兩百塊錢，“別緊張，跟平常一樣考就行。也別節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買！”

葉蓁點點頭，雖然繼承了宿主的記憶、學習能力和情感，面對高考這樣的人生大事，難免有些緊張。

葉父又偷偷給唐澤塞了兩百塊錢，說：“蓁蓁節約，從小到大都懂事，啥也舍不得買，你看她缺什麽，就幫她補補。謝謝了。”

他們倆老這身體狀況也不可能去陪考，不添亂就算好的了。

唐五少從來沒缺過錢，這還比不上他卡裏的一個零頭，第一次覺得這兩百塊沉甸甸的。

他慎之又慎的放進錢夾裏，信誓旦旦的讓未來岳父放心，他苛着誰也不能苛着他的書呆子啊，不過這錢他是不打算用的，岳父給的錢當然要存起來留給老婆。

到了酒店，葉蓁發現唐澤嘴裏的兩間其實是一個大套間裏有兩間卧室，不就是兩間麽，你一間我一間。

她看向唐澤，小霸王一本正經的說：“這樣好方便照應。”

葉蓁說：“謝謝。”

唐五少高興得快要飛起來。

三天的考試，葉蓁在考場奮鬥，唐澤就等在考場外默默祈禱，希望一切順順利利的，有點後悔之前怎麽沒找他奶求個平安符給書呆子帶上。第一天考試還算順利，誰知當天晚上書呆子就一臉痛苦的捂着肚子讓他去買“那個東西”，他知道，那是女人最大的天敵！每到那幾天他的母後大人都能把他的父上大人使喚成狗！

……他也要被使喚成狗了嗎？︿(￣︶￣)︿

可惜葉蓁很能忍，換上之後就窩在床上不動了，唐五少急得不行，他一看書呆子臉色蒼白毫無精力的模樣就心疼，讓酒店熬了紅糖姜茶，拿來了暖寶寶，就差唱搖籃曲了。

葉蓁說：“你好煩啊，出去吧，我自己睡一覺就好了。”

唐五少意外的堅決：“我不放心。”

然後搬來了被子在床底下打地鋪。

吃了兩天止痛藥，葉蓁終于熬過了接下來的考試，唐澤很擔心，他怕葉蓁會考不好。葉蓁說：“我有身體不适考試的經驗，不會壞到哪裏去。”

唐澤知道，書呆子對待每一次考試都非常認真，從不差別對待，她大概是把每一次考試都當成是在高考一樣全力以赴，所以當真正的高考來臨，她反而游刃有餘了。

唐澤這就放心了，還是拜托了他父上大人注意一下，如果能第一時間知道書呆子的成就更好了。

這個是小事，唐父反而關心另外一件事：“葉蓁高考之後就要去首都念大學，你呢還有一年就高考了，有想過未來做什麽嗎？”

唐澤說：“……我能轉學去首都那邊念高三嗎？”

唐父就笑了：“葉蓁的成績和能力讓她不會做個簡單的學者，我聽說早就有研究院的老教授看上她想收她當學生，她的未來确實如她所說的要奉獻給國家。你呢？不擔心有一天追不上嗎？”

唐澤驚慌起來，他會追不上葉蓁嗎？他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進了研究院就全是有共同語言的學霸了！

唐父說：“因為你的傷，部隊是去不了，至于從商還是從政，這就看你的選擇了。”

唐家小霸王第一次考慮起未來，他明明都努力讀書了，可依然追不上葉蓁，再這樣下去，真的會被她甩得很遠很遠。

他想離她近一點兒，他要成為她的依靠。

他考慮了好久，直到葉蓁以省第一、全科滿分的成績轟動全國。

唐澤高興瘋了，就說他的書呆子很厲害！

他興沖沖的趕去葉家，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到了，學校和市裏都來了人，送來了獎學金、挂了一個大大的橫幅，街坊鄰居都說葉家倆口子該享福了。

不僅如此，甚至還來了新聞媒體采訪。

唐澤被擠在外面，話都沒說上一句。

他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老爺子：他要從政，他要權利。

到了八月底九月初，葉蓁就收拾行李北上就讀，她把獎學金全部交給了父母，“爸你那工作太累太傷身體，別做了，在家休息吧，如果閑不住就找個輕松一點兒的。媽也別急着刺繡了，養養眼睛。我讀大學就可以勤工儉學，你們不用想着給我寄生活費，我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了，你們自己過好點兒。”

葉父紅了眼睛，葉母抱着她痛哭一場，把她用一個暑假做出來的幾身衣服和一雙布鞋交給葉蓁：“媽媽買不起好東西……”

葉蓁笑着說：“這就很好了，我最喜歡媽媽做的裙子。”

臨走那天，消失了一整個暑假的唐澤跑來送她，他黑了也長高了，俊逸的五官更為深邃帥氣，身上還穿着剛從部隊回來沒來得及換下的迷彩服，擁抱她的時候，胸膛寬闊肩膀溫暖有力，高大的個子埋在她肩頭，任她怎麽都推不開。

“一個暑假，你都沒給我打電話，我明明讓向山帶話了，讓你給我打電話的，你為什麽不打？”

“沒什麽想說的啊。”

他更難過了，止不住的抽噎起來。

“爺爺說，想要實現目标就必須付出絕對的努力，葉蓁，你等等我，我肯定能配得上你。”

葉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們是好朋友。”

他心痛得不行，還沒忘記交代更重要的事情：“你明明知道我不止是要做你的朋友……葉蓁，進了大學你要認真學習，努力讀書，不能談戀愛浪費時間知道麽？也不要去喜歡學霸，學霸不好，學霸只會想着學習不會想着你。”

葉蓁不太在意的哦了聲：“好了，松手吧，我要走了。”

“你答應我，不要談戀愛，男人很壞的，你個書呆子不要被騙了！”

“沒關系，我們的都要從挫折中學會成長，只要不在愛和功名權勢中迷失了自己，勇于嘗試并沒有什麽不好。”

“不好，特別不好！”他說，“我會心痛死！”

高大俊朗的男孩抱着嬌小美麗的女孩依依不舍，可他最後還是松了手，送她去了更高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