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再折磨

蕭千羽不知道傅衡舟上次接電話的問題解決了沒有，只覺得傅衡舟還是忙。

他當夜很晚才回家。

接下來一連幾天又都是早出晚歸。

而且，傅衡舟像是在刻意躲着他，哪怕回來了也多半是待在書房不下樓。

蕭千羽沒有說話的機會，也沒辦法跟傅衡舟提孩子的事。

他在忐忑不安中等了一周，傅衡舟終于回來得早了些，兩人在一張桌子上共用晚餐的時間難得多了點。

兩人相對而坐，蕭千羽時不時借着夾菜的機會偷偷瞄傅衡舟一眼。

傅衡舟臉上有掩飾不了的疲憊，但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晚飯也多吃了點。

蕭千羽猶豫着要不要借這個機會來問傅衡舟，剛想開口，傅衡舟的手機震動起來。

傅衡舟也不避諱，當着蕭千羽的面接起了電話。

“喂，媽。”

“嗯，可以，有空。”

“他在。”

他說了兩句，就把手機放在桌面中間，點開了免提，手指在手機旁敲了敲，示意蕭千羽去聽。

“千羽呀，你在旁邊嗎？”電話那邊傳來傅衡舟媽媽的聲音。

蕭千羽聽出來是傅媽媽喊他，愣了一下，趕忙把頭湊過去回答，“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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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想問問你周五有空嗎？”傅媽媽又問道，話裏帶着點遲疑。

“有空。”蕭千羽邊說邊點頭，忘了對方在電話裏看不到。

“奶奶周五生日，你和衡舟一起回來吃頓飯吧。”聽到蕭千羽回答後，傅媽媽聲音大了些。

她又補充道：“奶奶想你了，想見見你。”

“啊？”蕭千羽不知道怎麽回答，脫口而出一句驚訝。

他随即反應過來自己的回答不是很恰當，不禁擡頭望向傅衡舟。

正好對上傅衡舟的臉，對方也在看他。

傅衡舟嘴角抿成直線，眼睑微閉，用一種探究的眼神凝視他，若有所思。

蕭千羽看不懂傅衡舟的意思。

不是因為他此刻沒說話，而是因為他一貫的态度。

自結婚以後，傅衡舟和傅家的關系變得有些疏遠，不主動帶蕭千羽回傅家算是他對這樁婚事的無聲抗議。剛開始傅衡舟會說蕭千羽有事去不了，後來經歷多了，蕭千羽就會自覺找理由婉拒，他不傻，明白傅衡舟的用意。

除了實在推脫不了的時候。

比如奶奶點名要見他，傅衡舟就不得不把他帶回去。

傅衡舟是在奶奶身邊長大的，和奶奶感情很好，對于老人家提到的要求都會盡力滿足，所以每當奶奶想見蕭千羽時，他沒辦法拒絕。

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傅衡舟才會帶蕭千羽回去。

雖然按照傅媽媽的意思，今天也是奶奶開的口，但蕭千羽不敢揣摩傅衡舟的心思，更無法保證傅衡舟會百分百帶他回去。

蕭千羽不敢和傅衡舟對視太久，連忙低頭裝作看桌上的菜。

他回想了一下傅衡舟的表情，覺得他這次是不想帶着自己回去的，正在找借口替他拒絕，于是便在腦海裏快速過着原因，想着怎麽樣拒絕奶奶才會比較禮貌。

他發呆有點久，過了一會兒，才發現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傅衡舟也沒有開口，都在等他回答。

因為傅媽媽是長輩，不能讓她等太久，既然傅衡舟也沒有讓他去的意思，蕭千羽打算還是像往常一樣推脫，“呃，那個......”

“我們一起回去。”

蕭千羽話還沒說完，傅衡舟的聲音就蓋了過來，替他把剩下的話回答完。

“好好好好，等你們回來，奶奶會很高興的。”本來傅媽媽聽到蕭千羽的語氣就猜測他可能不會來了，但随後兒子的回答又讓她喜出望外，連聲說好。

知子莫若母，她明白傅衡舟當初是迫不得已，有怨氣，只是有些話不能明說，便借着一些事表現他的不滿。

不帶蕭千羽回家見父母就是一件。

蕭千羽身世清白，溫順體貼，是個好孩子，她和傅正義都很滿意，唯獨自家兒子沒有從心裏認可這個媳婦。

但只要傅衡舟還能和蕭千羽過下去，她也不說什麽了。

傅衡舟重新拿起手機把免提關了，和傅母再說了幾句才挂斷電話。

蕭千羽本以為傅衡舟會拒絕，但一聽到他答應了，心裏全是驚喜，沒有留意傅衡舟後面說了什麽，只是看着講電話的傅衡舟有點出神。

傅衡舟肯帶他回去，是不生氣了吧。

“我臉上有東西？”

傅衡舟出聲，把蕭千羽的思緒拉回來。

“不是，沒有。”

蕭千羽輕輕搖頭，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向傅衡舟确認，“我們一起回去嗎？”

“嗯。”傅衡舟點頭，算是肯定了。

“可是我沒有準備禮品......”

“我會去買。”

“好、好的！”

蕭千羽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雙頰泛起淡淡的粉色，眼角下彎，嘴角露出不自覺的笑意。

直到吃完飯了，蕭千羽都還沉浸在喜悅裏，做事都多了幾分歡快。

他不禁想，也許傅衡舟在慢慢接受他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跟他提孩子的事。

蕭千羽一邊收拾廚房，一邊想事情，全然不覺傅衡舟坐在沙發上盯着他看。

眼前人的歡喜過于明顯，傅衡舟能看出來。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回家吃一頓飯能讓蕭千羽這麽開心。

這一周他都在刻意避免跟蕭千羽接觸，少見他，少跟他說話。

躲到最後，發現那不是辦法。

兩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可能永不見面的。

而且，難為蕭千羽會讓他覺得不安。

傅衡舟思慮再三，決定在不破壞自己原則的前提下，把對蕭千羽的敵對狀态放下。

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但他需要承認，在他身邊陪了十年的人是蕭千羽，蕭千羽也沒有害過他。

傅衡舟勸自己，本身不是鐵石心腸，只是年少時被人算計，由此失去心愛之人，才被惹起連天怒火，連帶了蕭千羽。

蕭千羽對他的好和真心、連同他的人，一并被他的憤怒否決抹殺。

時間是無形卻又強有力的武器，能磨平他身上鋒利的棱角，消去他脾氣裏的暴戾，他花了十年時間來冷靜，發覺他沒有錯，蕭千羽也沒有錯，錯的是命運，是那些圖謀不軌的人。

既然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那他們兩個可憐人就不要互相折磨了。

蕭千羽吐完，重新爬上床，但他覺得今天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他抑制不住地開心，在床上翻了幾個身還是毫無睡意，便幹脆坐了起來，拿出手機給他的傅先生發微信。

“傅先生，我好高興啊，今晚連飯都多吃了半碗，雖然還是吐掉了不少，但比之前吃得多了。”

“估計寶寶也因為要見曾奶奶所以很高興，折騰我都輕了。”

“謝謝你，親愛的傅先生。”

周四午後，汪姨在屋內打掃衛生，蕭千羽照常拿上工具去修理院裏那片山茶花圃。

如今，鵝黃色的花朵在花圃裏滿滿當當地開着，與當初空空蕩蕩的花園形成鮮明對比。

剛搬進來時，蕭千羽就覺得花園空着可惜，也缺乏生氣，就擅自買了山茶花枝栽下，親自照顧打理。

傅衡舟看見沒攔他，蕭千羽就當他默許了，一直把花種到了現在。

所以在這麽大一間房子裏，除了傅衡舟，蕭千羽最有感情的就是這片山茶，定時定侯為它們澆水除草，修理枝葉。

只是在他懷孕後，平日裏很輕松的修花工作變得艱難了，僅僅是拿着噴壺澆水，都能讓他累得腰疼，他只好先停下來，打算歇一會兒再繼續。

一陣秋風吹過，幽幽的山茶花香乘風襲來，沁人心脾。

“寶寶，你聞到了嗎，花好香。”

“你知道嗎，你外婆的信息素就是茶花的味道，要記住哦。”

“還有，你別太嬌氣啦，讓媽媽先把花先澆完，也不知道像誰。”

蕭千羽對着自己的小腹唠叨一通，忽然回憶起以前柔柔弱弱的自己，“我寧願你性格像爸爸，幹脆、果敢，太過軟弱是要被欺負的。”

随後他又彎起嘴角笑了，拍了拍肚子，“不過沒關系，媽媽保護你。”

外套口袋裏的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打斷了蕭千羽的思緒。

手機桌面上的通知提醒他收到了一條新的信息，信息上還有附件。

不過聯系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蕭千羽不認識。

他打開那條信息，看到對話框裏有一條文字和一張照片。

只看了一眼，他就震驚得差點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