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來晚了

傅衡舟到家時，屋裏燈還亮着，但蕭千羽已經走了。

蕭千羽的房間還保持原樣，看起來什麽都沒少。

如果不是餐桌上留下的戒指和離婚協議書，傅衡舟都以為他只是簡單出個門。

房子、車子、存款，蕭千羽什麽都不要。

連同傅衡舟，一并留在了這個房子裏。

傅衡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恐懼感，心髒裏随着蕭千羽的離去而空缺了巨大一塊。

他不甘心，又在外面找了半夜，卻始終看不見蕭千羽身影。

林叔見他雙目通紅，精神不濟，勸他先回家，“先生，這麽晚了太太也是要休息的，說不定找地方住下了，要不先回去想想有什麽地方他是會去的？”

司機林叔年近五十，在傅衡舟身邊跟了幾年，日常會接送蕭千羽，對他而言太太是個溫柔和善的人，知道蕭千羽不見了，也很擔心，不過這麽找下去不是辦法。

他不清楚傅衡舟和蕭千羽之間出了什麽問題，但家有妻兒，将心比心，對傅衡舟說道：“夫妻間吵架是難免的，做丈夫的肯讓一讓，就過去了。”

林叔的話讓傅衡舟想到一直在遷就的人都是蕭千羽，而他自己對蕭千羽的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心底裏蕭千羽會回來的希望又滅了一分。

他真的悔不當初，不斷地回想着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才逼得蕭千羽要跟他離婚。

往事在他腦海裏一幕幕閃過，傅衡舟越想越痛恨自己。

高三運動會，是傅衡舟第一次見蕭千羽。

他看見一個清瘦的omega在操場上跑得緩慢，還不時望向主席臺。情不自禁查了運動員報名表，又問了班級座位安排，知道那個omega看着的方向是他班級所在的位置，只是不知為何班上沒人給他加油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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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恻隐之心，傅衡舟主動上前問蕭千羽要不要幫助，但對方的倔強激起了他對他的好奇心，有了陪他比賽的想法。

反正校運會長跑一直有陪跑的傳統，別人只當做是對參賽選手的鼓勵，不會覺得奇怪。

傅衡舟就這樣陪着蕭千羽跑了一場步。

高三課業繁重，他沒把這件事放心上，只是沒想到蕭千羽這顆種子落到他心裏，從此紮了根。

種子遇水發芽，再由一點一滴的暧昧澆灌出參天藤蔓，将兩人纏繞得愈發緊密。

蕭千羽考上景大，因為社團活動和傅衡舟再次遇見，兩人後來更是越走越近。他能感覺到蕭千羽每次看他的眼神裏都夾雜着些意味不明的情愫，也意識到自己對蕭千羽産生了超過朋友界限的迷戀。

但他自私地沒有挑明，在那些不該有的情緒裏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有一晚蕭千羽喝醉了，是他把人接回來的。

在宿舍樓下，蕭千羽醉得一塌糊塗，不停地問他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蕭千羽哭得委屈，傅衡舟很心疼，有那麽一瞬間，想沖口而出告訴蕭千羽他是喜歡他的。

可他沒有說出口，只是沉默地注視着蕭千羽。

傅衡舟長久的沉默讓蕭千羽很生氣，他主動勾着傅衡舟的脖子吻了上去。

蕭千羽的親吻毫無技巧可言，十分生疏，磕得自己嘴巴疼，便吃痛地移開了唇。

是他捧着蕭千羽的腦袋戀戀不舍地吻回去。

也是他在被趙奕言撞破時惱羞成怒地推開蕭千羽，說他從來沒喜歡過他。

直到他和趙奕言在一起，才發覺對方不是他想要的人，并且他更想蕭千羽了。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背叛，傅衡舟只好強迫自己不去想和蕭千羽相關的事。

後來，傅衡舟連最初對蕭千羽的那抹喜歡都忘得幹淨。

他一直在辜負蕭千羽，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推開，一回又一回的糊塗，造就了今日的惡果。

如果他能早點清醒過來就好了。

蕭千羽的信息不斷地砸着他的心，砸碎了他多年以來的自以為是。

——“性格不合、二心相離、彼此怨怼、嫌隙漸生。”

——“以致夫妻關系完全破裂，再無和好可能。”

——“衡舟對不起，是我困了你十年，現在還你自由了。”

不是的。

不是的。

是我來晚了。

“千羽，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不能回蕭家，也沒找好住處，蕭千羽暫時找了酒店住下，開機後看到傅衡舟的幾十通電話和滿屏信息，他又忍不住掉眼淚，只能把手機放一邊逼自己不去看。

一切都該結束了，沒什麽好留戀的。

他沒要任何財産，帶上證件和離婚協議書到民政局直接辦手續就可以。

傅衡舟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他也不需要對方支付撫養費。

AO離婚後，omega要到醫院進行标記消除手術，才能不受原先配偶的信息素影響，接受新的alpha标記，可他沒有被最終标記過，這步也省了。

蕭千羽又琳琳琅琅查了不少資料，發現離個婚好像也不是那麽難，等簽了字拿了證，他和傅衡舟就可以正式分道揚镳了。

只是他一想到今後沒了傅衡舟的生活，心髒就揪着疼，無端的窒息感令他喘不過氣。

他還是沒忍住點開了微信上傅先生的對話框。

“怎麽辦，我從現在就開始想你了。”

“但我會努力忘記你的。”

“傅先生，感謝你陪了我這麽久。”

“等真我們的離婚了，我就會把你删掉了。”

蕭千羽說完話，心裏似乎好受了一點，在他盯着屏幕發呆時，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是來自備忘錄的提醒。

明天寶寶滿三個月，要去産檢，加上他的發情期也接近了，他要先去趟醫院見醫生。

淩晨四點，傅衡舟沒找到人，不甘心地又把蕭千羽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想看看有沒有關于他會去哪裏的線索。

他在衣櫃夾層裏找到一部手機，但似乎沒見蕭千羽用過。

手機已經沒電了，傅衡舟把它充了好一會兒電才能開機。

随着手機桌面打開，屏幕頂部跳出了一連串來自微信的信息。

因為沒用密碼鎖，傅衡舟很輕易就順着彈出來的信息點進了微信頁面，然後看見了裏面的內容。

這個手機的微信裏只有一個聯系人——蕭千羽。

而蕭千羽頭像右上角提示信息數的紅點已經變成了99+，那就意味着蕭千羽發到這裏的信息至少很久都沒被人看過了。

傅衡舟不明白為什麽蕭千羽會把信息發到一個不怎麽使用的微信號上，又點開了這個微信的資料簡介。

這個微信的頭像和他的一模一樣，昵稱被改成了傅先生。

一個念頭從傅衡舟心裏冒出，他迫不及待返回了消息頁面，點開了這個微信和蕭千羽的對話。

不，不是對話。

而是蕭千羽一直在單向地對這個微信號發信息。

最新的消息來自三個小時前。

傅衡舟往上滑了兩下，那些字眼像一把把鋒利的刀，準确無誤地紮在了他心上。

蕭千羽把一個微信號做成了他的樣子，把他不敢對自己說的話全都傾訴在這個號裏。

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哀、他的懼。

通通都在這裏。

而傅衡舟什麽都不知道。

——“傅先生，感謝你陪了我這麽久。等真我們的離婚了，我就會把你删掉了。”

——“怎麽辦，我從現在就開始想你了。但我會努力忘記你的。”

......

——“傅先生，我們真的完了。”

......

——“我想好了，我們離婚吧。”

......

——“寶寶是無辜的，我把他留下了。”

......

——“如果你以後知道了他曾經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會為他感到難過嗎？”

——“傅先生，這是我們寶寶的聲音。”

——“（空白）”

傅衡舟顫抖着點開了那段空白的語音。

語音裏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但它卻給了傅衡舟最後的致命一刀。

蕭千羽懷孕了。

蕭千羽想過不要他。

因為他親口逼他把孩子終止掉。

傅衡舟從未感受到如此的絕望無力，恨不得立刻剜了自己的心去給蕭千羽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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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下，因為前文傅狗說過婚姻應該終止在傅蕭兩人身上，也就等同于逼迫千羽把孩子終止，不再将這個家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