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建元六年農歷五月初二,武帝在大金殿下令讓長公主帶着呂吳勇和劉瑜,出使西衛國并且令他們即日便要出發。

不明白皇上為什麽要這麽着急,衆臣一下子議論紛紛,就連大病後第一次上朝的朱巧昕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想起剛剛送到面前的密報,武帝立馬高聲道:“西衛皇登基我們本該早早送上賀禮才對。但最近朝中接二連三的出了事情,才一直将此事耽擱了下去。如今---”

看了下面朱巧昕一眼,武帝輕聲道:“皇妹,如今便辛苦你了。早點出發或許還能趕上西衛最後的慶典!”

輕輕的閉了一下雙眼,覺得一切好似都是注定似的。朱巧昕連忙跪下聲音極低道:“臣妹遵旨,皇兄放心吧,我下午便出發!”

“好,好,好!”連忙擠出笑意,武帝接着有迫不及待的叮囑起呂吳勇和劉瑜來。

建元六年五月初二下午未時,朱巧昕最後看了一眼站在高高午門城樓上的兄長,慢慢的走上了自己的馬車。

坐在馬車中,待馬車終于調轉了方向。靠在車裏看着自己剛剛碰過自己哥哥的手,朱巧昕慢慢曲卷起手指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午門之上,看着那漸漸遠離自己視線的馬車軍隊。武帝只覺得整個人渾身無力起來,忙扶上面前的城牆,武帝連忙高聲道:“給我派人過去,讓附近的駐軍全部去搜查,一定要将人找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站在他身後的侍衛連忙去傳旨安排,慢慢的将手捂住胸口,看着遠方武帝只覺得急躁萬分。

朱巧昕是在剛剛出了郾城一日後,又被武帝派來的人急急召回的。

祥裝着急的詢問一番後,朱巧昕立馬下令隊伍改道回京。

一行人大都不明所以,但都明白大事不妙,所以全部都快馬加鞭走的飛快。待初四早晨,朱巧昕再次進了大周皇宮時,整個皇宮的氣氛已經變得截然不同。

“公主,要不要---”見整個皇宮所有的門,所有的走廊庭院都已經被重兵把守,雲峥擔心了起來。

“無事!”看着前面匆匆走了過來的鐘謙德,朱巧昕壓低聲音道:“你只要好好呆在這裏什麽都不做即可,其他都不用管!”

總覺得她是話裏有話,匆匆看了眼身邊一直沉默的弟弟。雲峥連忙擡頭,但此時朱巧昕卻已經大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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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

“皇上到底怎麽了?”

兩人同時開了口,鐘謙德一臉土色楞了一下。而朱巧昕在看了他一眼沒有得到答複後,便直接越過他徑自向內。

臉色難看了一下,帶着手下連忙起身鐘謙德急忙跟上道:“皇上此番暈倒确實毫無預兆,太醫也都查不出原因。昨日早朝皇上還能強撐着過去一下,但從昨夜開始皇上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

一直向前的腳步頓了一下,朱巧昕看着前面突然問道:“有沒有搜宮?”

鐘謙德心中一跳,下意識的搖頭。他匆匆趕來,到了如今能把整個皇宮快速封鎖起來已屬不易。

“廢物!沒有預兆毫無理由的暈倒太醫又說不出個所以來,那肯定不是發病了。如此不是中毒便是巫蠱之術,皇上既然沒有出過皇宮,那兇手便肯定還在皇宮中還不派人去搜!”

一時沒有主意,見朱巧昕又态度堅決,鐘謙德只能抱拳應諾急忙帶着幾名手下匆匆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的向前,越是接近內殿,四周的守衛便越是森嚴。

就在接近玄武殿的朱漆紅門時,朱巧昕又轉頭吩咐道:“去傳令把太醫院所有太醫都抓過來,我要親自審問。還有禦膳房,內務府也要加派人手仔細勘察。對了玄武殿外殿再多派一些人過來,一定不能讓任何人随意進出。”

幾名鐘謙德留下的內廷侍衛聞言面面相窺,一時都拿不準主意是跟着進去還是聽令行事。

面色冷了起來,朱巧昕突然呵斥了起來:“還不快滾---”

幾人一驚,而就在此時看着玄武殿內殿門口密密麻麻的守衛,朱巧昕明顯遷怒低聲吼道:“這些是怎麽回事,一群不懂規矩的廢物。我要與皇上讨論要事,你們難道就不懂得回避嗎?全部給我退後十丈!”

內殿門口的侍衛全部一驚連忙退後十丈,而原先鐘謙德安排留在公主身側的幾人也連忙退後。

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們幾人,見他們全部都退了下去後,朱巧昕這才上前慢慢的推開了玄武殿內殿的朱漆紅門。

“是巧昕嗎?”等朱巧昕穿過前面的大殿逐漸接近最裏面後,武帝細若游絲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我皇兄!”徑自拐到後面裏間,朱巧昕輕聲道:“皇兄,是我,巧昕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慢慢的睜開雙眼,武帝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完完全全的将整個龍床盡收眼底,見只是一個睜開眼的簡單動作便讓他如此,朱巧昕連忙疾步上前。

“皇兄,我已經派鐘謙德去搜宮了。我發過病知道那種反應,所以您肯定不是發病了,應該是誰大逆不道想---”

朱巧昕搭在武帝胳膊上的手,輕微的發着抖。

以為她是害怕了,武帝掙紮着去握她的手。

那蠟黃蠟黃的五指伸在自己面前,心中閃過一絲怯意。朱巧昕稍稍閃神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她便伸手雙手牢牢的握住他伸在半空中的右手。

兩手相握,朱巧昕的手上滿是汗漬,而武帝的雙手卻冷得仿佛一塊被冰水浸泡很久的萬年寒冰。

“巧昕,幫---幫我把高風找回來好不好?”此時的武帝已經顧不得其他了,只是一心惦記着他的弟弟。

“皇兄?”似乎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朱巧昕再次看向了他。

躺在那寬大的龍床上,武帝繼續氣若游絲道“我---我派人去---去他的屬地了,但他卻不在那裏。清風幫--幫我把他找回來,我--”

“皇兄不要亂說,你會好起來的。”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此刻的朱巧昕語氣中多了一絲篤定。

沒有注意到這點,武帝的雙手突然用力起來高聲道:“不,聽我的一定要把他找回來。我感覺不行了。你,你一定要,一定要幫你二哥他---他從--從未處理過朝政我怕---”

看着自己被捏的發青的右手,朱巧昕突然的一句話沒有說。

腦袋一下子靈光起來,武帝急忙改口道:“不是的,不是的巧昕。我---我不是不想把朝政交給你。只是,只是你是個女人,你的身體---”

“我知道了,我可能都活不過三個月,皇兄我懂的,我會把二哥找回來的。”擠出一個笑了,朱巧昕還是看着武帝柔聲道:“皇兄不要着急,您會好的,您---”

“那就好,那就好!”得到自己想要的,武帝終于松了一口氣。面色稍微的好了一些,就在朱巧昕繼續想要安撫他時,武帝突然聲音極低道:“巧昕,越清風沒了。”

“您---你說什麽?”嘴角的笑一下子滞住,朱巧昕猛地松開了抓住武帝的手。

右手無力的打了下去,武帝看着朱巧昕滿臉的歉意:“我--我沒有想到。我已經---已經安排好了,讓她---讓她去邊境好好的活着,我---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不會有人為難她的。”

“她到底怎麽了?”猛地從他床邊站起,朱巧昕的身子都發起抖來。

“她跳下了遲--遲江,我的人--我的人沒攔住!”

“遲江?沒攔住?”不敢置信的盯着龍床上的兄長,朱巧昕慌着身子一點一點的向後退去。

“我--我派人去打撈了。”努力的解釋着,武帝連忙掙紮着身子想要起身:“但你也知道,那是遲江。我不該的,不該那麽沖動的。我---我愧對朱家列祖列宗,她是--她是你的---”

看着他的嘴一張一合的,朱巧昕一下子滑跪在地上:“我--我不信!她怎麽能這麽對我,她怎麽能扔下我,她怎麽舍得!”

“不要傻了巧昕,她--她是小皇叔的女兒。跟鄭堂一樣是遺腹子,是你的堂姐,你們若是當真在一起便是天地難容了!”

此刻的武帝說話已經不是那麽的艱難了,努力安撫着朱巧昕,朱守疆完全忽視了身上的異常。

腦袋昏昏,擡頭看着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摸樣。朱巧昕突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擡頭定定的一動不動的瞧着他,朱巧昕突然面無表情道:“你殺了她?”

“我沒有!”一下子聲音大了起來,武帝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直到此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剛才一直都無力的身子突然間有了力道。

從上午開始他便沒有用任何的藥物連太醫都全部趕走了,見身子突然好了一些,武帝人也不傻立馬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朱巧昕。

“你殺了她,你竟然殺了她?她若沒了,你還活着幹嗎?”聲音滿是瘋狂和絕望,朱巧昕緩緩的站起了身子。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眼中滿是憤怒,武帝連忙掙紮着想要起身,但他才剛動了一□子便又渾身無力起來。

“她走了以後,我把自己的手指泡在封喉草汁中一天一夜。”慢慢的舉起自己的雙手,朱巧昕突然激動起來:“太醫說那東西見血封喉,你來看我的那日,我抓住你的手竟然不舍得對你動手。所以我想幹脆便讓你昏迷一整子,等你昏迷了。我便能執掌朝政,便能親自下令将她接過來然後我們便可一起遠走天涯離開大周。可到了如今你卻告訴我她沒了,她沒了,皇兄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你--你---來人---來人!”武帝一下子跌下了床,爬在地上撐着身子。他指着朱巧昕眼中似乎都能噴出火來:“來人,來人,給我----”

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向後退去,猛地掏出自己懷中的一白色小瓷瓶,毫不猶豫的扔到大殿中央的青銅爐鼎中。看着那突然竄上來的赤色火焰朱巧昕哈哈笑道:“如今不需要了,原來我是婦人之仁了。我該早早就對你動手才對,我竟然傻到把解藥帶在身上。”

幾乎就在那朱巧昕把瓷瓶扔到爐鼎的同時,武帝那周身的力氣再次一下子被抽了一個一幹二淨。碰的一聲完完全全的倒在青色的地磚上,武帝一雙眼中滿是恐懼和憤怒以及不甘。

一步一步的走上前,輕輕的握住了武帝掙紮不已的雙手。朱巧昕一點點的用力,一句一句的質問道:“我到底做錯什麽了?她到底礙着誰了。怎麽就不能在一起,怎麽就天地難容了。我都可以忍下你将她送給別人,都可以忍下你在她額頭刺上字,我甚至看着你在那麽多人面前侮辱她。可如今你怎麽能,怎麽能把我一個好端端的越清風弄沒了。沒了,你怎麽說的出口。”

武帝用盡全力的掙紮着,大聲的叫着。可他自認為很大的聲音,其實卻是小的可以。

死死的掐着他的右手,朱巧昕越來越用力:“沒用的,皇兄。我囑咐過他們離開內殿十丈的,他們都聽不到。”

武帝掙紮的越來越用力,猛然松開了自己的雙手。朱巧昕看着武帝和她自己手上那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還是他的鮮血,突然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涅羽?涅羽!”武帝突然抽搐起來,大聲叫了起來。

朱巧昕愣了一下,看着從大殿的另外一頭屏風後突然跑出一個滿身紅色的身影。像是劍一般的沖了出來,掀開她直接沖到了自己哥哥的身上。

“你怎麽樣了?怎麽了?”

周涅羽滿是疑惑的抱起了地上的丈夫。

見她像是不認識自己一般,朱巧昕一下子頓住。

“求你,皇妹把她送---送出去!”武帝在周涅羽懷中急急的看向了朱巧昕。

朱巧昕保持着被周後掀倒的動作,将目光移到了周涅羽身上。

“皇妹---”

朱巧昕眼中閃一絲猶豫,武帝連忙将手伸了過來大聲道:“她什麽都不知道的,她---她---她是個傻子!”

“你怎麽了,快起來!”

那邊周涅羽已經把雙手放在武帝腋下,費力的想要将他拉起來。

“我---好!”連忙站起将她拉到一邊,知道此刻的他已經快說不話來。朱巧昕愣愣的向着殿外走了過去:“來人!來人!來人啊!!”

聲音一聲比一聲大,到了最後看着自己的手指,又回頭看着殿中央的那青色爐鼎以及那個又撲到哥哥身上的嫂子。朱巧昕突然瘋了一般的大叫起來:“來人啊!啊,來人啊!”

殿門被碰的一聲從外打開,朱巧昕渾渾噩噩的再次随着人群向內。

“來人傳太醫,太醫快!”

“皇後請放開皇上,快松手!”

有人在大叫着,朱巧昕連忙向內看去。

卻見此刻的周涅羽已經将武帝拖到龍床的邊上,靠着龍床看着大殿中突然沖進來這麽多人,周後大聲不悅道:“出去,出去!全部出去!!”

“皇嫂過來!”看着在周後懷中嘴角流血的兄長,朱巧昕卻一下冷靜了下來,冷靜的連她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

沒有理會任何一個人,伸出寬寬的錦袖将自己的丈夫團團的抱住。周涅羽一下子擡起武帝的右手,慢慢的低頭輕聲笑道:“原來傷到這裏了,很快就不疼了,舔一下,呼一下就好了。”

武帝的雙眼越睜越大,眼中滿是複雜,朱巧昕連忙跑上前。

但就在她站在武帝一步之遙時,卻見周涅羽已經将她的唇完全的蓋在了武帝的後背上。

一點一點的仔仔細細的舔去那上面的血漬,周涅羽笑的宛若精靈:“怎麽樣不疼了吧?你以前就是這麽對我的。時隔這麽多年我才想起,你是不是很開心?”

一雙眼中滿是了然和淚水,用着自己最後的力道撫上周涅羽的面頰,武帝無聲的笑着眼中突然多了一絲釋然。

“皇上有旨,将皇位傳與衛國長公主朱巧昕!”突然的擡起頭說了這麽一句,周涅羽在所有人都呆愣之時低頭笑了起來輕聲用着只有他們三人才聽到的聲音輕聲喃喃道:“絕望無望的活着才是最大的懲罰,越清風是我派人偷偷推下去的,她手上的毒是我安排太醫偷偷給她的。讓她徹徹底底的做一個滿身罪惡,永遠都不能救贖的孤家寡人豈不更好?”

“太醫呢?皇後瘋了!将這個瘋子給我拉開!我要将她---”朱巧昕猛然大聲起來。

笑着哭着眼中一點點的落下淚了,在武帝露出跟以往一般笑來時。周涅羽瞪了一眼上前的侍衛,慢慢的握住武帝的手輕輕的湊到唇邊對着他低聲道:“朱守疆這便是報應了,早在你弄死他被人尋仇,讓我知道真相的那晚我們的結局便早就注定了。”

武帝沒有一絲言語,只是一動不動的看着她。唇角滲出一絲鮮血周涅羽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突然笑道:“當初以為他是戰死沙場的,所以我才同意嫁給你,才跟你許了生死不棄的諾言。我遵守承諾了,你的喜愛,你這幾年的好我都還你了。所以,所以下輩子不要再纏着我了好不好!”

只覺得一切都亂了,朱巧昕慢慢的推開了圍成一團的侍衛,渾身無力的向外走去。她要去找她的越清風,她不可能死的。

“我讨厭死了你了,下輩子,下輩子不想變成傻子也不想被你纏着。”默默的流着淚,看着連死了都瞪着自己的家夥。周涅羽輕輕的低喃着,然後将下巴支在他的肩上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不覺寫多了,也不知自己在寫什麽了⊙﹏⊙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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