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桌對面的男人像是被定住了。

片刻後,他喉嚨發癢地咳了兩聲。搭在杯壁上的右手食指蜷起來。

靠。

會撒嬌的小惡魔。

鐘豫其人,拿文勁的話來說,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披皮人。

從他嘴裏,你基本聽不到幾句人話,更不怎麽幹人事兒。

去年北區有個樓着火,記錄員們救了只剛斷奶的流浪狗出來。這狗一時沒地方去,被某愛心爆棚的記錄員小姑娘帶到了辦公室。

當時鐘豫剛好路過,瞧見被一群記錄員們衆星捧月般圍着狂rua的奶狗,很自然地撂下一句話——

“打個火鍋嗎?”

那語氣真實且興致勃勃,吓得那記錄員小姑娘原地請假,帶狗光速逃走。

鐘隊長還有點遺憾地補充了一句:“算了,也沒幾兩肉。”

很少有人知道,這種力求讓周圍人內心彈幕爆炸的氣氛破壞者,也曾經是個人精。

他練就過一身在各種社交場合如魚得水的本領,一個眼神,一句話,便能分析出幾千字的潛臺詞來。

這種本事,讓他對自己所有的情緒起伏都萬分警惕。

[你不喜歡我。]

一般人不會這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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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更喜歡聽到誇獎,不願意承認失敗。

而不懂得壓抑情緒的小孩子,又往往因為自我意識的萌芽,傾向于用“我”做主語,表達需求。

什麽人會用“你”作主語?十分在乎你的人。

否定內容代表什麽?代表他認為你有對他進行負面評價的權利。他在模糊分寸感,拉近與你的距離。

因此這句簡簡單單的話,聽在任何人耳朵裏,都多了幾分粘膩的暧昧感。

小惡魔骨子裏就有點蠱惑人心的本能,鐘豫想着,是他一時沒注意,中了招。

然而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軟了一點,他難得說了句真話。

“沒有讨厭你,真的。”鐘豫道。

邱秋眼中露出狐疑。

“啧,你這什麽表情?大人說出‘真的’,小孩兒就不能質疑,這是規矩。”炸場王不開心了,松散地往椅背上一靠,懶懶道:“記住了嗎,小寶貝兒。”

“…………”邱秋又有一點點生氣了!

“伊甸是很多年前出的虛拟現實網絡社區,用專門的登錄器連上手環,就能上社區了。”

鐘豫把可樂推到一邊,另起話頭:“連上伊甸以後,你會生成一個虛拟形象,在社區裏選擇要去的地标,就能傳送過去。當然傳的不是你的真人,而是你剛剛設置的虛拟人物。”

他偏頭看了眼牆上光屏:“就像你剛剛看到的,視頻裏藍色發光的人形。”

邱秋努力消化信息,點點頭。

“凡是有伊甸地标的地方,即便離你幾顆星那麽遠,都能一瞬間傳送過去。看見的聽見的聞見的,和現實幾乎一致。”

鐘豫說着,手指輕輕蹭了蹭可樂杯壁表面的水珠,目光懶懶垂下:“他們有個廣告,怎麽說來着……足不出戶,看遍星空?”

邱秋捧着漢堡,睜大眼睛:“哪裏都可以去嗎?我也可以去嗎?”

“有地标的地方才行。博物館之類的還要收費,很貴。”鐘豫道:“逛逛小店倒是可以,看上什麽東西,付了錢店主會寄給你…………吃的除外。”

鐘豫看着邱秋的眼睛從發亮到熄滅,前後不過四個字的時間,嘴角忍不住漏出一點笑來。

“食物不好寄送,變數太多了。”

邱秋垮着臉,心道沒關系,反正我也沒有錢,我連藤蘿街的食物都吃不起。

正想着,光屏播到了一段新節目。

金黃的大鯉魚在畫面裏占據了存在感強烈的一角,各種令人食欲大開的食物圖像一幀幀閃過去——

肉類碰到烤盤時驟然收縮,濺出點點肉汁;大蝦落進蒸籠,水汽轟然翻騰,外殼由青轉紅;澄亮的熱油澆在花椒蒜瓣辣椒碎上,呲啦一聲,麻辣香氣跳動着,浸入擺成花兒的紫皮茄子……

“夢鯉鄉!”隔壁桌的小情侶激動了:“是夢鯉鄉的廣告吧,媽呀看得我又餓了!”

話音未落,鏡頭便切到了一人身上。

“大家好,我是《每日危燕》的記者菲菲!”女孩笑道:“聯盟著名的連鎖餐廳‘夢鯉鄉’進駐危燕區,開業第一天,生意火爆!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後排的長隊……什麽?十點就限號了!?”

女還做了個震驚的表情,随後又笑了:“開玩笑的!菲菲我怎麽能忍受站在外面幹看着呢,當然是——”

畫面一切,女孩已經與幾人坐在店內:“——找到給我開後門的啦!”

“開後門是能直接說的麽?”隔壁桌情侶嘴角抽搐。

“介紹一下!”視頻中的菲菲道:“這三位是大名鼎鼎的二星美食評論員,專門為了新開業的夢鯉鄉來到我們危燕區。蔣老師,錢老師,孟老師,來向我們的觀衆們打個招呼吧!”

“各位危燕區的朋友們,大家好,我是美食評論員蔣利。廢話不多說,讓我們來看看,夢鯉鄉中都有什麽好吃的吧——”

“啊。”邱秋眯了眯眼睛:“這幾個人,我見過的。”

鐘豫眉毛微擡:“什麽?”

“他們罵過小白,還打他。”

“……”鐘豫莫名:“小白又是誰。”

“我的朋友。”邱秋說。

“你的朋友???”鐘豫重複一遍,故作驚訝。

這态度,邱秋嘴巴微微抿起,語速不自覺加快:“我的朋友,他叫白小旭。我送他回家,他請我吃飯,很好吃的。我還幫過他的忙,他很感謝我,他的房東周奶奶和駱爺爺也很感謝我,奶粉就是他們給的,你還喝了。”

鐘豫撐着額頭笑了半天,半晌才收了表情:“嗯,你們怎麽認識的?”

邱秋感覺他認真了一點,便也不跟他計較了,便把那天在夢鯉鄉側門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鐘豫一直耐心聽着,等他說完才問:“很難吃?”

“我覺得難吃。”邱秋說:“但你們人類好像都很喜歡的樣子。”

“那個小白不也覺得難吃麽,那也是個人,還是個評論員。”鐘豫說。

“是的,”邱秋笑起來:“他好懂我,我很喜歡他。”

鐘豫默了默,不知道想了什麽,忽然擡起手腕,點了下光屏。

然後左手抵住耳廓。

邱秋這才注意到,監護人耳垂上有一枚小小的黑色耳釘。表面是啞光的,不容易被注意到。

“三零。”他冷道:“誰在茶室?”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

“讓他加班,盯着點那個新開的餐館。叫什麽魚村的。”鐘豫道。

邱秋愣了愣,什麽什麽漁村??

“啧,”鐘豫眉頭一皺:“什麽問題,沒有問題。約會?他長成那樣還約會?給我弄回來加班……危燕區誰說了算?”

說罷他轉過視線,似乎是說完了。

邱秋傻傻地看着他。

……人類還有不能約會的長相?

店門口忽然有鈴聲響動,熱量樂園又迎來了一群新客人。

邱秋下意識看過去,發現新客人們自帶熱鬧,穿得花裏胡哨。有個高壯男人随身帶了個音響之類的東西,歡樂的BGM在環繞四周,走到哪兒哪兒喜慶。

一行人先走到靠門的一桌客人旁邊。

為首的女孩子臉上塗着顏料,身上粘着金色鱗片,屁股後面還拖了條假的魚尾巴,捧着一沓東西笑容璀璨:“先生,女士,夢鯉鄉開業活動啦!只要您在這份紀念冊上寫上好評,就是我們夢鯉鄉的摯友,能獲贈招牌菜品兌換券一份!憑券免去排隊煩惱,用券也不需要基礎消費哦!先生女士,願意幫幫忙麽?”

那桌客人顯然願意得很,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不僅商量着怎麽寫好評,還在那鯉魚小姐帶來的各色手工貼紙裏挑挑揀揀,力求貼出一份最美的祝福來。所有人都躍躍欲試地往門口看,宣傳隊中便有人拿着氫氣球,挨個桌分發,并把活動與衆人介紹。

熱量樂園的店員們早就注意到他們,但一來已經過了飯點,店裏不忙,二來夢鯉鄉和他們定位差太遠,也産生不了競争,便沒去管。

不僅如此,還有兩個店員偷偷摸摸出來,想要蹭上一個“摯友”稱號,白嫖一道有名的招牌菜品。

一時間,熱量樂園竟然宛如過年,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

“寫了就能送吃的嗎?”邱秋看着手上的卡紙。

“是噠~”打扮成小龍蝦的女孩揮了揮鉗子:“本店招牌任選一道,随時來吃哦!”

邱秋真實心動!臭的也是吃的啊!

小龍蝦彎下腰,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悄悄告訴小帥哥,如果寫得好,貼紙貼得漂亮,我們還會再送兩張券,可以帶着好友一起免費飽餐一頓啦!這位先生也一起麽……”

她看向對面的男人。

鐘豫懶怠地瞥了她一眼。

小龍蝦肉眼可見地局促起來,嘴巴動了兩下,那張卡紙怎麽也遞不出去。

這時,他們右前方忽然傳來一陣不太合氣氛的聲音。

那桌先前坐着兩個年輕女孩,此刻提高了嗓門,不高興道:“怎麽,還不能留差評了?”

“不是,有什麽意見您可以先跟我們溝……”

“不溝通,不滿意,不寫。”另一個短發女孩把卡紙拍在桌上:“我昨天排了三個小時的隊,吃起來就那樣。有這錢這時間吃點啥不好,傻子才巴巴湊上去。”

“說誰傻子呢。”她們旁邊一桌人怒了。

這話幾乎把整間店的人都罵了進去,但凡情商正常的人都說不出的尴尬羞惱,好像自己剛剛興高采烈的行為很low很沒見識的樣子。

“誰應誰傻子,”女孩翻了個白眼:“這店吹了多少天了,走到哪兒都是,看着就煩。幹什麽?你哭什麽?”

鯉魚人滿面通紅,這是急的,但她确實快哭了,讷讷道:“小姐姐……”

“誰是你姐姐。”女孩厭煩地伸手推了她一把。不料那鯉魚身上的裝飾很重,腳一崴,重重跌倒下去。

“靠!你牛什麽啊!”

“吃個飯還吃出優越感來了,我們都覺得好吃,就你非要特別,小屁孩兒。”

“故意的吧,收了誰家的錢啊?我看你才有問題……”

情勢一時急轉直下,那兩個女孩幾乎瞬間被千夫所指。有人去扶那個鯉魚,有人圍過來罵,還有人對着她們拍照。

兩人哪見過這種架勢,臉色立刻白下去幾分,相互貼着,害怕道:“你們幹什麽啊?我一句話都不能說了嗎?我就是不、不滿意……”

否定詞立刻激起更大的聲讨浪潮,怒火幾乎把整間店都卷進去了。

邱秋目瞪口呆地左右看看,還沒明白怎麽就吵成了這樣。

玻璃幕牆外忽然閃過一道刺眼白光,悶雷聲随後炸響,暴雨忽而潑下,鎮得空間中靜了一瞬。

邱秋因閃電下意識向外看去,卻好像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舉着什麽東西對着店內。

“小白?”

身影轉身就跑,竄得很快,幾乎一眨眼就不見了。

邱秋站起來,向店外沖去:“小白——”

暴雨瓢潑,水花在店門口就向內濺起。

邱秋讨厭水,想追出去的腳半伸不伸地猶豫着,忽然被人摁住肩膀。

“鐘豫哥哥。”邱秋回頭,茫然道:“我好像看到小白了。”

又一道閃電劈下,映亮鐘豫深邃面容。

他沉凝道:“嗯。看到了,別出去。”

這場鬧劇最終也沒鬧大,鐘豫一腳把游樂設施正中的桅杆踹斷了,在一片寂靜中亮出了管理員的證件。

那塊巴掌大的藍色投影就像什麽冰凍咒語似的,所有人當即偃旗息鼓,而後被及時趕來的記錄員們挨個教育。

但邱秋悶悶不樂。

熱量樂園遇到這種事,不得不提前打烊,可他還沒有把漢堡吃夠。

幸而當他們準備離開時,一位店員叫住他們,大概是想感謝邱秋牌飯桶對他們一整晚生意的照顧,問他需不需要把店裏剩下的食物帶走。

這種提議其實挺失禮的,但邱秋那副“沒吃飽還想吃”的模樣太過明顯,店員被他給蠱惑了,扭扭捏捏地過來問。

“可以嗎!”邱秋眼睛一亮。

“當然,”店員松了一口氣:“今天還剩下挺多的,我們員工分也分不完,您不要就浪費了。”

店員沒說的是,浪費的食物裏有一部分是店長做主多做的。

因為邱秋吃的太快,他們後廚手忙腳亂來不及,店長就大手一揮搬空了冰庫,正好清一清庫存,明天進新貨……

萬萬沒想到。

害。

邱秋提了三大袋子各色漢堡,好奇問:“你們每天都有賣不掉的食物麽?”

“也不是。”店員彎起眼睛笑了笑:“有時候剩的不多,會喂給附近的流浪貓狗。”

回程路上,鐘豫沒再往二層空軌上開,一路平穩回到東區藤蘿街。

邱秋全程若有所思。

“我如果開一家店……”邱秋問:“賣不掉的東西,是不是就能自己吃了?”

“是啊,”鐘豫漫不經心:“然後你就破産了。”

“我還有十五家店鋪。”邱秋說。

鐘豫笑出了聲:“啊,那你好富有。”

說罷,車拐了個彎,鐘豫不再逗他,漫不經心道:“你喜歡就開吧,投點錢買個伊甸地标。你自己的店鋪不用交租金,成本沒幾個錢。伊甸的店鋪收入大多不靠賣東西,而是直播打賞,只要你的店有意思,做的東西再難吃也有人買賬。”

邱秋聽着前半段還在感動着監護人真好,聽到最後一句,感動煙消雲散。

“不難吃。”邱秋不高興:“而且那是老板娘的包子,不是我做的。”

說着,邱秋就有些傷感:“今天已經全吃完了,沒有了。”

車裏靜了一會兒,鐘豫道:“這麽多漢堡都堵不住你的嘴?老板娘究竟有什麽特別的。”

邱秋想了想,認真道:“不一樣。”

“行。”

鐘豫拍了下方向盤,大蠱王轟然降落,而後沖進白樓院門,狂野地壓在前院雜草中。

邱秋被晃得差點撞到擋風玻璃,好不容易停下,緩神間,鐘豫已經從駕駛座出去了。

門被重重甩上。

他生氣了嗎?

邱秋有些不安,抿起嘴,把自己那邊門打開,正好看見鐘豫大步走進屋裏的背影。

猶豫片刻,邱秋還是決定不管監護人了,從後座艱難拖出自己那三袋漢堡。

一進門,客廳大亮,廚房燈也開着,傳出嗡嗡的聲音。

邱秋愣了愣,在門口把鞋蹭掉,光着腳噠噠地跑進廚房。

監護人背對着門,開着黑色方塊狀的加熱器,右手邊臺面上擺着兩個白色的盒子。邱秋湊過去一看,認出是蛋。

“家裏就剩了點雞蛋,別的都被你禍禍完了。”鐘豫瞥他一眼,手腕一晃,拈了兩顆蛋出來。也不見他怎麽動作的,輕微的磕碰聲後,蛋液便已經盛在了白瓷碗裏。

“……就湊合吃吧。”他道。

邱秋看得眼睛都不眨,只覺得監護人的動作像魔法一樣。

蛋液被筷子攪散,一碗橙黃顏色。加熱器上擺了一個黑色高盤狀的東西,鐘豫往裏倒了些油,浸潤了盤面,不一會兒熱度便微微烘人。

加了調味料的蛋液被倒下去時,鍋中刺啦一聲,邱秋腦袋越湊越近,恨不得栽到鍋裏去,被鐘豫一巴掌推開。

“油濺到臉上。”

鐘豫語氣微微不耐,又不像是生氣,邱秋觀察一番,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不僅不讓,還貼人貼得更緊了。

“濺到也沒關系。”邱秋說。

鐘豫推了他幾次,感覺這家夥像個聽不懂人話的大粘糕,最後沒辦法,只當拿着鍋柄的左手多綁了個沙袋,繼續翻炒。

今天沒有別的菜,只有光炒蛋,他便沒有把蛋炒得太碎。油大火旺,蛋液向鍋中心輕輕撥弄,不一會兒便成了一朵松松的圓。

他把蛋盛出來,嫩黃色的絮狀表面看起來蓬蓬軟軟,鮮嫩得像要流出汁水。

“現在不許吃。”鐘豫拿鍋鏟柄敲了下邱秋的手,把蛋放到一旁保溫架上。

邱秋的眼睛都快粘在那碗蛋上了,整個人失魂落魄。

鐘豫眼中露出點笑意來,又取了口鍋放水。

冰糖放進去煮,水開後冒出咕嚕嚕的泡泡,打進湯勺裏的蛋被緩緩放下去,大勺微微晃動,便維持了滾圓的形狀。三個蛋下去,小小的圓球上下浮動。

邱秋已經看呆了,整個人完全放空,看着監護人又做了一份拿過濾網濾了三遍的蒸蛋,和一道去了蛋清只留蛋黃,加上水,倒進大油炒成糊狀“溜黃蛋”。

“能吃了嗎?”邱秋已經問了第十八遍了,感覺自己餓得都要脫水了。

蔫壞的監護人竟然還沒完,從櫃子裏翻了袋白色的粉末出來,把剛煮好的白煮蛋切片,沾粉,下油鍋炸。

“急什麽,”鐘豫一邊看放椒鹽的罐子有沒有過期,嘴裏咬了只筷子,含糊道:“我又不是你的老板娘。”

“你是。”邱秋勾住他肩膀,緊緊粘着:“你是老板!”

作者有話要說:

三零:什麽什麽魚村?哦,是夢鯉鄉啊。

伊甸廣告部負責人:什麽足不出戶,“看遍星空”!?是“遍訪星辰”!!!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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