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屢次落空
第56章屢次落空
周歲淮上次分手,療傷時間長得離譜,但這次分手,只花了半天就恢複了。
謝楊是在他下午出門前來的,進門就揚聲叫了句“歲淮哥”,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周歲淮正在打領帶,見他進來,有些發怔。
“你怎麽來了?”
“陳修遠叫我過來拿蛋糕來着。”
周歲淮僵住的表情半晌才裂開一條縫隙,他艱難地滾了一下喉結,低頭把表情藏了起來,說:“茶幾上放着呢,衣服也一起拿過去給他吧。”
謝楊:“啊?衣服也帶上嗎?”
他掂了一下包裝袋的重量:“是棉襖嗎?今天不是很冷,是不是還用不着穿這麽厚的衣服啊?”
“你先帶給他。”周歲淮擡眸看了謝楊一眼,問,“你們昨天演出順利嗎?”
“順利,哦對了,我們還給陳修遠唱了生日歌呢,全場大合唱,我把視頻發你!”謝楊興奮道,“以前他都不樂意跟我們透露生日呢,認識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給他過生日。”
說着話,謝楊偶然一個擡頭,看見周歲淮唇上破開的傷口,暧昧一笑:“歲淮哥,你們昨天有點激烈啊。”
周歲淮勉強扯出一個笑,沒說話。
“那我先走啦,他們還等我去烤肉呢,晚上我們去KTV給陳修遠慶生,哥,你要不要一塊來玩?”謝楊換鞋出門時,擡頭問周歲淮,正巧看到周歲淮呆滞悵然的眼神,霎時愣住,又叫了他一聲,“歲淮哥?”
周歲淮瞬間跳出自己的思緒,說話的聲音還是有些喑啞,他擺了擺手:“我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點。”
謝楊雖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雲裏霧裏應了聲“好”,便關門離開了。
謝楊剛關上門,周歲淮下一秒就腿軟癱坐到地上。說實話跟陳修遠的分手多少有上頭的成分在,他到底還是很後悔在陳修遠過生日這天跟他提分手,一直到陳修遠離開,他都沒來得及跟陳修遠說一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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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不願意過生日的人怎麽突然肯透露生日,不用細想都知道是因為自己。
周歲淮猛吸了兩口氣,用掌心蓋住眼睛,發狠般朝着臉揉搓了兩把。
收拾好陰郁的心情,他起身再次整理了一下領帶。
昨天留下痕跡的某些部位還在隐隐作痛,為了避開好幾處破皮的傷口,周歲淮穿衣服時都小心了不少。
陳修遠昨天真是發了狠的,除了莽撞的第一次,周歲淮根本沒體會過這樣沒有溫情的性愛。
他準備去把房子給出售了,再加上一些存款和貸款,湊一湊把錢賠給張氏集團。
周歲淮原先就有這個打算了,只是一直苦于不知道怎麽跟陳修遠開口說要搬回出租屋,現在跟他分了手,自己一個人去租房子住倒也灑脫。
周歲淮先把車開去了洗車房,在對方暧昧調戲的目光中平緩地講述了自己的需求,然後坐到洗車房的椅子上點開了謝楊發來的視頻。
他拍視頻的角度在臺上,嘈雜的背景音随着一聲清脆的鍵盤聲戛然而止,有人拿着話筒率先開始唱“祝你生日快樂”,然後臺下的觀衆就跟着一塊唱起來,視頻畫面在驚喜的陳修遠和表情模糊的觀衆之間不斷切換,他們很多人開着手機的閃光燈,跟着音樂的節奏揮舞着手臂。陳修遠扶着額,笑意卻已經從彎着的眸裏傳了出來。他幹淨的藍色襯衣被風揚起,肩頭披着那束白色的聚光燈打下的光,在無數目光和祝福裏,迎來了自己明媚張揚的十九歲。
自那天陳修遠收拾東西離開之後,周歲淮再沒有得到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謝楊就像是被告知了自己已經跟陳修遠分手後,非常堅定地站在好朋友身邊的人,把周歲淮給拉黑了,要不然以他平時一天五條朋友圈的頻率,周歲淮不可能将近一個禮拜沒看到他在朋友圈吱聲。
周歲淮之前選房子的時候挑了很久,出售卻沒花多少精力,他忙着籌錢賠償,這天回家的時候,他接到了張世雲的電話。
“張總。”
“周總,你前兩日打來的賠償款,我們財務下班前已經給你退回去了。”
周歲淮皺了一下眉頭,說:“剩下的我很快轉過去。”
“不用轉了。”張世雲道,“律師函我們也會撤銷。”
周歲淮質問道:“什麽意思?”
“周總,你是個聰明人,之前跟你合作也很愉悅,我還是挺賞識你的,起初老陳跟我說這些事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沒想到你還有這種隐秘的毛病,不過你年紀——”
不等張世雲講完,周歲淮便咬牙切齒道:“我去你媽的毛病。”
直到電話挂斷,周歲淮都沒能平息自己胸膛的起伏,他氣得眼睛發紅,狠砸了一把方向盤,在寂靜的地下室裏發出“嘀”的一聲。
他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獨自一個人消化完被人設計卷入官司,被公司開除,被行業封殺的糟心事,然後又忙前忙後籌錢貸款賣房子,忙這麽一大輪,他媽的不就是為了不讓陳修遠那個強權爹得逞嗎?
付出心血又落空的滋味非常不好受,周歲淮在昏暗的車裏給陳修遠打了三個電話,都是以機械女聲的提醒結束的,他怔在黑暗裏,喉嚨仿佛被什麽生生割開,光是吞咽就疼得要命。
周歲淮最後沒把房子給賣掉,他籌下的這大筆錢沒了用處,還完貸款之後,他把剩下的錢全都給存了起來。
正逢年底,北京又冷起來了。
像是給自己放了一個很長的假,周歲淮這些日子都窩在家裏休息,他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起來之後給自己弄個簡單的中飯,下午偶爾健健身打打游戲,解決完晚飯後,就在家裏看些老電影,連酒都很少出去喝了。
只是自己一個人在家,每天說的話寥寥可數,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在超市結賬時的那幾句禮貌的“微信”和“謝謝”。
周歲淮是很習慣過孤單日子的人。
直到那晚接到他爸爸的電話,爸爸猶豫再三,還是問他今年要不要回來過年。
周歲淮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回過家了,他其實并不害怕那些親戚和鄰裏私底下難聽的談論,他害怕的是媽媽責怪和憎恨的眼神。
畢業那年他跟陳晏相約一起跟家裏人出櫃,作為獨生子的他承受的壓力大到可怕。周歲淮想跟爸媽解釋這真的不是病,他也不是一時新鮮而已,但媽媽光是聽到周歲淮坦白的話就驚叫起來,劈頭蓋臉兩個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響,周歲淮一聲不吭,生生挨了一頓打。
那時候年輕氣盛,聽不得什麽趕出家門的話,提着箱子就從家裏跑了出來。
到最後他還是跟陳晏分手了,陳晏家裏不僅封建觀念重,手段比起陳中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迫于壓力,他們分開了。
分手後,周歲淮更是排斥回家,敏感的心千瘡百孔,他這會更害怕親人的嘲諷。像膽小鬼似的在外面躲了這麽多年,挂掉電話之後,周歲淮坐在沙發上抽完了茶幾上剩下的那包煙,煙頭扔了一地。
巨大的難過吞噬掉他近來僞裝起來的如常和安靜,被人不小心撬開一條縫隙之後,他才驚覺,自己已經不習慣過孤單日子了。
一個人做完飯後,用無所謂好不好吃的态度解決溫飽;看到電影的煽情環節時憋好眼淚卻等不到有人來嘲笑他順便幫他擦掉;以完成任務的心态逛超市,從不在不感興趣的零食區多停留一秒;洗完澡後咬着牙鑽進睡一整晚都睡不暖的被窩裏,半夜還經常因為手腳冰涼而下意識去找熱源,卻屢次落空。
北京又降溫了。周歲淮第二天便坐上了離開北京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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