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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傅銘铎刻意重讀了“我印象中”的我字，幾乎是在明示自己的狀況。

他那四個切片驚呆了。

【本體，你？！】

【你怎麽就這麽說出來了？！】

【你是不是真的瘋了！哪怕對着夏海安坦白，也比對着一群同一次見的人坦白強啊！！】

【你還是傅銘铎本人嗎？有什麽事你不能私下單獨和昭哥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姜昭節和數位調查專員也很驚訝。

傅銘铎一直都不太信任保全局，要開口怎麽也該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突然來這麽一下，很容易讓人産生不太好的聯想。

姜昭節甚至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傅銘铎沉吟片刻，同時回答了兩撥人的問題：“我有一種很奇怪的緊迫感。不管是之前遭遇危險的時候，還是更久以前，我從來沒有這麽焦慮過。”

這個答案太唯心了，四個切片都不能接受。

調查專員們也有些匪夷所思。

只有姜昭節，看過的小說電視劇電影又多，對傅銘铎又有着本能的信任，當即開始思考這是不是觸發了某種設定。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的？”

傅銘铎報了一個準确的時間點，就在調查專員抵達他們家前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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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節暫時不知道夏海安那邊的詢問進度，思索半晌，無果。

調查專員們對視一眼，交換了幾個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明白意思的眼神，向傅銘铎和姜昭節提議，要把異常上報給他們領導。

傅銘铎不顧切片們反對，當場贊同，姜昭節自然也沒有異議。

領隊的那位調查專員當着兩人面拿起手機。

……

夏海安接到電話，比對時間，傅銘铎感覺不對那時他正和蟒蛇小姐讨論世界意識的存在。

他沒有猶豫，立即将才從蟒蛇小姐口中聽來的理論告知姜昭節二人。

姜昭節點點頭：“這設定，挺小說的。”

難怪那些知道不多的攻略者從沒懷疑這個世界不是一本書。

傅銘铎怔住了。

幾個切片也陷入沉默，他的大腦暌違已久的安靜。

原來，切片們是這樣來的？

一個世界反向投影已經是小概率事件，那麽四個小概率事件一同出現呢？

奇跡。

傅銘铎腦海中浮現這個詞彙，他下意識偏過頭，有些渙散的目光落在姜昭節身上。

昭哥，會是這個奇跡的締造者嗎？

還是說昭哥即将面對他至今所不能想象的危險，唯有如此，才有一線活下去的機會？

傅銘铎心髒重重跳了幾下，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他。

他抑制不住，猛地轉身，兩只手緊緊握住姜昭節的右手，将它按在自己胸口。他的眼神如此惶恐，夾雜着姜昭節不曾見過的狠戾，真實性格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姜昭節感受到掌心下激烈的心跳，疑問沒來得及吐出口，身體就在傅銘铎的注視中僵住。

“傅銘铎……你？”

傅銘铎沉默着，兩只手愈發用力，十指關節泛起僵硬的慘白。

姜昭節張了張嘴：“……傅銘铎，別怕。”

雖然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會沒事的。

夏海安透過視頻通話注意到傅銘铎狀态不對，低聲和身邊人商量過，帶着手機進入蟒蛇小姐的住處。

蟒蛇小姐見多識廣，不必夏海安為她介紹前情，掃了傅銘铎兩眼，就猜到傅銘铎感受到了某些征兆。

“這算是好事吧。”蟒蛇小姐漫不經心道，“說明你們的防線有致命疏漏，所以安全鎖收到了來自世界意識的直接提醒。你們可以根據他的狀态進行判斷，什麽時候他正常了，什麽時候就沒問題了。”

視頻兩邊的人都松了口氣，夏海安向她表示感謝。

蟒蛇小姐輕輕笑起來：“你們還挺團結的。挺好，我相信你們能成功。不過。”

她話鋒一轉，仔細打量着傅銘铎，沒能從他八風不動的表情裏看出什麽，有些遺憾。

夏海安和其他人的心又吊起來。

她收回視線，繼續道：“一般只有情況特別緊急，世界意識才會直接觸動安全鎖。安全鎖隐蔽性足夠高對保護攻略目标有好處，不到萬不得已，任何一個世界意識都不會輕易暴露安全鎖。你們抓住這麽多攻略者，正常情況下已經占盡上風，世界意識突然示警——”

她又笑了。

話中未盡之意在她的笑容裏變得更加驚悚。

夏海安不寒而栗，傅銘铎臉色微變，下意識把姜昭節抱進懷中，雙臂緊繃，形成一個警惕的保護姿态。

蟒蛇小姐靜靜注視着這一幕。

“大本營一定還做了別的安排，你們身邊的人可能有問題，也可能沒有，但一定存在很嚴重的漏洞，盡快确認吧。”

夏海安飛快盤算，嘴上道：“我們會加強排查，希望你能給為我們提供一些幫助。”

蟒蛇小姐爽快一點頭：“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沒問題。當然，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可以給我開放一點權限。我有自己的通道，能夠繞過大本營的監控手段聯系我的同伴，有她們在另一邊協助排查，進度可以加快不少。”

夏海安謹慎道：“這個我需要請示更上級的領導。”

蟒蛇小姐：“理解。”

視頻兩端沒有人說話，房間一時陷入寂靜。

又過了片刻，傅銘铎開口：“我見疑似穿書者的人一面，會提升風險嗎？”

他很高興對自己能成為昭哥的安全鎖，這也讓他更加小心謹慎。一旦他出了問題，影響到的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昭哥。

他不能貿然行動。

蟒蛇小姐多看了傅銘铎一眼，目露贊賞：“處理攻略者時，越是細節就越要注意，越危險的情況就越得冒險，你很能抓住關鍵。不同的攻略者情況不同，我不知道你要見的人是誰，連他到底是哪類攻略者的也不清楚，沒法給你準确答案。”

傅銘铎報出了傅冉軒的名字。

夏海安立刻調來資料，遞給蟒蛇小姐，并給她指明了頁數。

姜昭節打斷兩人的對話：“不止傅冉軒，另一個名叫簡游的人也不太對勁。夏局長他們判斷，這個世界還有一名疑似重生者的人，導致調查他們的員工出現了記憶斷層。”

蟒蛇小姐“咦”了一聲，神色逐漸嚴肅。

“還有重生者？一般一個世界出現一個重生者就已經是小概率事件，出現兩個……概率無限趨近于零。比起你們的猜測，我更傾向于這裏面有大本營的手筆。”

姜昭節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傅銘铎絕不可能在關鍵時刻隐瞞重要情報，按住姜昭節的手，沉聲道：“除了那個不能确定的，這個世界應該有四個重生者，四個都是我。”

因為世界意識一度陷入靜默的切片們大驚：【本體！】

姜昭節也是一驚，怔愣一秒，霍地起身，死死盯着傅銘铎：“四個？四個！哪四個！”

他想起了夏海安曾經跟他提過的、被攻略者發布到論壇上的四個帖子，每一個帖子都提到那個世界的傅銘铎下場極為凄慘。雖然攻略者最終在那些世界的自己和傅銘铎手中也沒真正讨到好，可傅銘铎的經歷仍令他難以接受。

為什麽？

憑什麽？

明明沒有任何錯，卻要經歷這樣的苦難，姜昭節不服，也不可能認命。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在這個世界再次出現。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竟有四個平行世界的傅銘铎重生。

姜昭節受到巨大沖擊，思維甚至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混亂。

他有些理不清各種因果關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四個？為什麽是四個，怎麽會是四個？到底是多危險的處境，才會導致四個傅銘铎重生？

一個重生者是小概率的奇跡，那，四個呢？

春寒料峭的季節，姜昭節坐在溫暖的室內，卻感到一陣極致的寒冷。

蟒蛇小姐同樣受驚不小。

比起姜昭節、夏海安這樣的本土居民，她走過的世界更多，還有同伴和她經常交流，更清楚各個世界的平均狀況是怎樣。

就像姜昭節潛意識詢問的那樣，一個重生者是小概率的奇跡，兩個重生者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那四個呢？

四個到底是奇跡，還是事有反常必為妖的陰謀？

有沒有可能……這就是那個漏洞？

這四個同時附着在安全鎖身上的切片，會不會正是大本營新的手段？

夏海安和保全局的參謀們腦子轉得快，幾乎和蟒蛇小姐同時想到了某種可能，不禁打了個寒戰。

夏海安聲音很輕，似乎害怕驚動什麽：“蟒蛇小姐，攻略者的大本營有可能掌握制造重生者的關竅嗎？”

安全鎖，是每個世界被攻略者的最後一道防線；

被選定的攻略對象，又是打開每個世界屏障的關鍵鑰匙。

一旦安全鎖出現問題，産生是毀掉更安全還是留下更安全的兩難抉擇，那麽不論是他們還是世界意識，恐怕都……

“如果猜測成真，那麽不管做什麽，最多也就是拖延世界屏障被破壞的時間罷了。”

而最終造成的結果，都是他們最不想面對的那個。

大本營，真的有如此無解的手段嗎？

許多道目光落在蟒蛇小姐身上，等待着她的判斷。

視頻的兩端又一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或許過去了幾分鐘，或許過去了半小時，又或許其實沒過去多久，只是每個人內心都很煎熬，蟒蛇小姐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開口，打破了壓抑的氣氛。

她的聲音有種好像許久沒喝過水的沙啞幹澀。

“就算我說大本營沒有這樣的手段，如今你們這個處境，也不一定會相信吧？生死存亡關頭，誰不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謹慎一點，多做一點準備總是好的。”

她笑了一下，眼神陰鸷。

“況且，我自己也說不準大本營有沒有這樣的手段。可能真的有，但我不受信任，所以至今不知道；也可能沒有，他們做了一系列事情，不過只是在擺龍門陣。”

誰知道呢？

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誰都不能分辨。

或許，大本營派出了那麽多不聰明的、擅作主張的攻略者，就是為了這一刻引發世界意識的示警，讓所有人産生懷疑呢？

最堅固的防線出現問題，往往是從內部開始的。

沒有人回答她，她也不需要回答。

她銳利的視線掠過每一個人，最終落在視頻另一頭的姜昭節身上。

“現在該做出選擇了，那麽姜昭節先生，你願意相信你的安全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