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人魚島(1)
夏去冬來, 漢水市在平安夜的這一天晚上,迎來了第一場雪。
這天夜裏,破曉公會的小樓裏暖意洋洋, 餐桌上擺着豐盛的佳肴, 為了給這不平凡的一年增添儀式感。
“幹杯!!”
唐海斌喝了一口啤酒, 一邊吃肉一邊感慨:“明年的平安夜就不用了憋在屋裏了吧,蛋黃都要抑郁了, 明年可以帶它出去跑雪。”
“如果重置到好時代的情況下。”烏鴉提醒他。
明年的七月十五號, 六點的時代将會結束, 但誰也無法預料下一個時代會是什麽樣的,是會比現在更好或者更壞,皆有可能。
衆人不想繼續延展這種掃興的話題,笑呵呵的開始插科打诨相互開玩笑。
南景誠剛跟孟馥悠碰了個杯,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男人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似乎一直是對面在說話,他直到最後結束時才沉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謝謝。”
孟馥悠喝着飲料,嘴唇亮瑩瑩的, 看他神情有些不對,湊近些小聲問:“怎麽了?”
南景誠握住孟馥悠的手放在腿上捏了捏,說:“月亮灣公會打來的, 他們三個成員前些天上八層,一直沒有出來, 應該是折在裏面了。”
段奕戎就坐在南景誠的右邊, 神情略微有些凝重, 猶豫着問道:“阿誠, 小孟,你們還是決定要上八層嗎?”
他們上八層的冷卻期在十天前就已經過了,這也是三人商議後的時間,決定過完平安夜就進八層。
每次進城堡都相當于是一次豪賭,沒有人能有絕對的把握自己一定能活着出來,在這種前提下,在大多數人眼中看來,上樓其實并非那麽重要,更重要的是着眼于當下的生活。
段奕戎是破曉中最年長的一個,對生命的感慨會比其他年輕人更重些,“所有的已知的信息,都在指向八層危險重重,我還是希望你們再慎重考慮一下。”
南景誠:“段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但這個世界存在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很顯然,要想摸清世界的規則,上樓是唯一的方式,也唯有了解到更多的規則,我們才能化被動為主動,不被游戲牽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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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陸明衍的意思,孟馥悠就更不用說了,她是所有人裏面信念最堅定的一個。
段奕戎知道輕易說服不了他,只能無奈的點頭:“好吧,既然你們已經決定好了,希望萬事順遂。”
正式上八層的這一天,整個破曉公會都沉浸在緊張的氛圍中,反而是三個當事人的狀态最好,陸明衍看烏鴉一副凝重的表情,攬過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們這幾個月在七層翻來覆去的練習練得都要吐了,準備很充分的,肯定沒事。”
孟馥悠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檢查了一遍口袋裏三張卡無誤,懷着堪稱雀躍的心情,推開樓道門,來到八層的大門前。
她的十個成就點已經湊齊了,只要他們順利從這個本出來,就能買到尋音卡。
這扇門比下面的所有都要精致,通體都是通透的水晶玻璃,但卻無法看清門後的樣子,她握住玫瑰花苞的把手,進入了八層之中。
迷霧散盡之後,南景誠看清了周圍的環境,昏暗、潮濕、空曠。
他手上出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人魚島三個字,這便是指引他逃離此地找到身份牌的線索。
地面的坑窪之中有很多積水,深深淺淺的,土壤上覆蓋着一層看起來就很滑膩的青苔,一眼望過去,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如此,像是一片久未有人踏足過的野地。
地上的路不太好走,南景誠沒有找到任何方向性的指示,便只能循着能落腳的地方往前走了些,他看到了幾根灰白色的高柱,成排并在一起,每兩根之間的間隔約莫五六米,并不是規則的圓柱,越往上越窄,還隐隐有一些傾斜的弧度,但更高聳的部分被隐沒在了黑暗中看不清楚。
南景誠微微蹙眉,之前在七層城堡中的初始環境全都是密閉空間,從未有過這樣空曠的大場景。
身後傳來短促的水聲響動,嘩啦一下,男人迅速回頭,之間身後一處直徑約莫一米左右的水坑上泛着一圈圈漣漪,顯然剛剛有過動靜,他走近看了眼,卻并未發現什麽異樣。
又往前走了些,這種突兀出現的水聲開始頻繁出現,像是有什麽東西一路跟在他身後。
期間南景誠又看見了不少那種灰白色的奇形柱子,有高有矮,方向也不盡相同,唯一的共通點是末端越來越細,還帶有獠牙一樣的弧度。
他伸手落在面前的一根上摸了下,堅硬冰涼,而且非常平滑。
聯想起最開始看到的那一排高柱的排列方式和形狀,男人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他覺得這些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骸骨。
那聳雲擎天的是肋骨,現在看到的便是其他各種大大小小的骨架結構,南景誠回憶了一下一路過來碰到的類似骨骼數量,雖然無法分辨這所有的是一副骸骨還是數副,但無論如何,這種生物的體積都是遠超人類正常的認知範疇的。
身後又是嘩啦一聲水響,他再次觀察四周,依舊是一無所獲,這種野外的環境本就說不準會有什麽危險獸類,他只能加快前行的速度,盡快離開這裏。
很快,前方的視野出現一片半大不小的湖泊,視線勉強能看到對岸的輪廓,應該不寬,水面在昏暗的光線下平靜非常。
左邊泊着一艘小小的柳葉船,右邊有一座非常老式的麻繩吊橋,橋很矮,離水面不到半米距離,且因年久失修,橋面在湖心處泡進水裏約莫兩三米的距離,目測最深的地方也不過是沒過小腿的樣子,其實是可以走橋過去的。
南景誠在湖邊看了眼,拉起吊橋的麻繩試了下,手裏傳來的反作用力還算結實。
但那截陷進水面的部分讓他十分在意,他直覺的認為這一局的負面狀态很可能跟水有關。
只要有了懷疑的念頭,男人便很快做出了抉擇,他去解開了柳葉船的繩索。
湖面彌漫着淡淡的霧氣,南景誠勻速劃動船槳,真正下了水了能看見原來湖心并非一馬平川,剛才看到的那些對岸的輪廓,他以為是對岸的樹,其實不然,全是水中沒有規則冒出來的枯枝,張牙舞爪,看起來非常結實。
這些枯枝非常密集,遍布湖中,但唯獨吊橋兩側一顆都沒有。
南景誠精神高度集中,視線觀察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忽然,耳邊又傳來了那種短促的水聲,就像是水裏的有東西快速的翻動了一下,很快,這聲音如雨點般響起,萦繞在周圍,南景誠看到湖水好像被煮沸了一般冒着氣泡,恍惚可見水下有生物在快速的游動着。
他沒有動,集中精神準備好應對一切突發的變化。
柳葉船下晃動起來,木頭在震顫着,腳下尤其明顯,南景誠能明顯感覺到船底在變薄,下一秒,船底木板上一個大洞破開,牙齒尖利的水下生物咬穿了底板後跳躍起來,男人早有準備,在危急時刻踩在船側猛地一跳,就近攀上了一棵枯枝。
水下作亂的是一群濃綠色的食人魚,每一只足有手臂長短,圍聚在南景誠所在的那棵樹下,水面翻騰地嘩嘩作響,食人魚跳躍力極強,仍在不停躍出水面不死心的嘗試咬他。
南景誠向上爬了幾步,發現這枯樹的質感仿佛并非是真正的植物,更像是褐色的鋼枝,硬得不像話。
他掃了眼吊橋的方向,果不其然的看到橋已經被魚群咬塌了,從中間陷入水面的那一部分起,兩端斷開,整個的沉入水中。
獨獨橋的兩側沒有生長這種鋼枝,掉進水裏必死無疑。
水下的這群食人魚越來越多,但卻拿他一點辦法沒有,鋼枝啃不動,跳起來又夠不着,只能擁擠的圍在一起,就像公園裏搶食翻騰的錦鯉。
南景誠按照鋼枝分布的位置大概找到了一條可以走的線路,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好在鋼枝非常結實,也不用擔心踩斷的問題。
湖的對岸還算寬敞,最後的一棵距離岸邊也尚且還有四五米的距離,還好水比較淺,跑快點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南景誠的彈跳力極佳,從鋼枝上跳下去就直接跨過了接近兩米的距離,落地後迅速跑上岸,食人魚群哐哧的擺着尾巴追在後面,有不少直接沖上了淺水區,擱淺在了岸邊上。
面前是一座木制的小屋子,似乎是後門,小院子被高高的籬笆圍住了,也将兩側的路都給攔死了,男人試了下,門沒上鎖,他走了進去。
這似乎是一個獵戶的家,牆上挂着不少照片,是一個看起來年過半百的中年人,端着獵.槍和他的獵物合影。
屋子裏幹淨整潔,床上疊放着剛洗過的幹淨衣服,前門有窗戶,南景誠往外看了眼,發現前面的院子裏趴着一條毛色油亮的大黑狗,垂耳,短臉,側邊的唇肉翻下來,一看就是兇犬。
這狗長得很像羅威納,但體型比一般正常羅威納大了一整圈,肌肉緊實健壯,最重要的是沒栓繩子,貿然出去實在太危險。
南景誠退回來在屋子裏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合适的可以防身的武器,但找到了一張簡筆的地圖,下方畫着一個小房子,上面的終點畫着一棵樹,他将地圖折起來,最後将視線落在了床上的那摞衣服上。
他翻了兩件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雖然對他來說小了些,但也能穿,他換上了獵戶的衣服,以防萬一還将牆上挂的帽子也戴上了,僞裝齊全後,試探性的将門打開。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那只大型羅威納就聽見動靜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男人動作頓了頓,大狗仿佛沒察覺到異樣,打了個鼻氣,将腦袋枕在了前腿上。
南景誠立即出門,一邊注意觀察大狗的狀态,一邊迅速往門口走,最終成功離開,反手将院門鎖上,不給它沖出來的機會。
院子外面和沒過湖前的場景差不多,昏暗潮濕,滿地的深淺水坑,只是這邊的植被更多些,濕潤的土壤除了青苔還長出了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植被,森白的骸骨也更多些,每過一段就能看到一些。
南景誠将地圖摸出來,辨認了一下大概的方位,雖然說不知道這個上面畫的樹代表着什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到目前為止是沒有走錯路的。
男人跟着地圖往前走了幾分鐘,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在跟着他,他加快腳步,沒成想卻突然聽見了孟馥悠的聲音叫他:“南景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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