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只要是人都愛看戲。”宋晨回嘴,沉默片刻,又說:“以你換秘書的速度,能在你手下撐過一個月,就是你認定的人才。管觀死在人言可畏上頭,太冤了吧。”
“除非她能像小茹一樣,不怕緋聞纏身。”
“小茹不是不怕,她是──”
羅善淵用“嗯”一聲打斷對方。
“原來你早知道了,”宋晨瞥了羅善淵一眼。“還不動聲色。”
“不動聲色就是一種回應。”
“是啊,非常溫和的拒絕方式。”
羅善淵只笑不應,往下翻閱文件。這一周來,除了緋聞,值得注意的是整個部門的加班時間仍是長,真是惡質文化,那接下來一個月,這些愛加班的人會更慘。
羅善淵又想起管觀。
他的秘書在前三個月重要性低,頂多是臺電腦;革命過後的連續六個月是成效穩定期,除了一般行政事務,他會慢慢培養成他的左右手,以便未來擔任特助角色。
“善淵,想好對策了?”見羅善淵泛起微笑,宋晨好笑問着。
“你知道要如何阻止八卦蔓延?”羅善淵帶笑反問。
“這是不可能的。八卦瘾潛藏在人的基因裏,無法根治。”
“無法根治?”羅善淵揚眉,仍是帶笑。
“尤其你未來九個月都打算準時下班,而且你的秘書也會。”
“沒錯。”
Advertisement
“那你要不要把計劃告訴我?”
“謠言止于智者?”
“嗯,很好。”宋晨猛點頭。“你總算恢複到會說冷笑話的水準。”
羅善淵揚唇微笑。
“我接下來要開始忙公演,你也要出國接洽航班共享事宜,好不容易整頓到一個小段落,沒有上手的人幫你追蹤與回報,你讨厭的卡關狀況只怕會出現。”宋晨神色正經地陳述。
羅善淵盯着資料上的某個人名。“這個……既然我大哥認為他是個人才,我就先還他,讓他自己用。”
宋晨又笑咧了嘴。“你還真是不給你大哥面子!先是趕走他前任情人,現在又要拔走他的暗樁?”
羅善淵只是淡淡一笑。
“還有一件事你要注意。”宋晨想到什麽,一臉有趣表情。
“嗯?”
“好不容易有個上手又适應的人,對人家好一點,別吓得人家離職了。”宋晨搭着羅善淵的肩,誠懇建議。“要不是我跟你熟,認識你好幾年了,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否則看你皺眉板臉的樣子還真讨人厭。”
羅善淵當場示範讨人厭的模樣給對方看。
“我說真的。”宋晨又笑,“流言對當事人傷害極大,你不怕不等于她不怕。”
“那你不覺得,”羅善淵挑眉。“我若對她好,反而會讓流言傳得更誇張?”
“嗯……”宋晨點頭,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你說得對。”
除了頭上長角,管觀現在覺得,自己屁股大概也長出尾巴了,才會引得衆人若有似無的指指點點。
一定有什麽八卦在傳遞。管觀猜想,可能和她的上司有關,她的上司是機器人,害她也變成別人眼中的獨角獸。
她偶爾要上頂樓跑公文等簽呈,總裁辦公室的秘書有三位,讓左右無人沒同事的管觀很羨慕,沒事裝熟的本領雖有,但處于微妙的位置,拜她孤僻上司所賜,她寧可等真的熟悉了再套交情換消息。
所以,當她看到自己現身頂樓,三位超級秘書閑聊又戛然而止的詭異畫面,盡管她表面平靜無波,仍是好奇萬分。她的社會資歷淺淺的,但也知道,這種八卦就是不說給你聽的情況,要不就是你是八卦本身,要不就是你是八卦的利害關系人。
不過比起總裁室的詭異畫面,業務單位所呈現的氣氛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除了原先的工作,管觀現在身兼傳達政令角色;這并不是說羅善淵給她拿雞毛當令箭、狐假虎威的權力,而是機器人喜歡當惡人,企劃案退件一堆,加注評論讓她口述轉達。
所以來往樓下兩層的同時,管觀聽到周遭嗡嗡聲不絕于耳,有些擾人。
而雖然對惱人的嗡嗡嗡有些在意,但是随着近期的走動,管觀更覺新奇地發現,業務單位的節奏與氣象,似乎有了些許不同。
先是定期會議氣氛變了。
原本冗長耗時的各單位運作狀況報告變得簡潔明了,應該是因為前一個月羅善淵關上門損人,讓衆經理們進步良多,切中要領直指核心。
多出來的時間則是各單位根據議程做重點交流讨論,既有效率且達到部門整合之功。這讓管觀訝異。這變化并非突如其來,而是她整理會議紀錄與報告,比對前後期差異而得到的結論。
而機器人本身仍是惜言如金,在會議上不多言,只是由傲慢的欽點态度改成指名詢問意見,除非有人占用太多時間搶功或離題,否則羅大人仍是一臉淡然神色。
會議之外,機器人仍是頻繁約見部屬,但方式改了,部屬詢問決策意見,他會推回給部屬——
“在對手削價競争這部分,我們損失了百分之五的市占,”票務經理報告着,“羅先生,如果我們跟進也采取短期促銷方案的話,您覺得如何呢?”
“嗯?”機器人只是應了一聲。
“羅先生?”
“徐經理,這是你面臨的狀況,不是我。”羅善淵語調仍是平穩沒感情,“這是你的工作,你要我幫你想辦法?”
“啊?”
“我給你的目标是月成長率千分之一,該怎麽達成是你的工作。”
“是。”
“所以針對這一點,我們達成共識了。”羅善淵停頓片刻,“對手削價競争的例子只會多不會少,你可以分析各種因應策略,找出幾個對應措施,确認最可能達到目标的方案,然後你來說服我,你選用的方案可以達到我要的成果。”
“是。”
“明天同一時間重新報告。”這是機器人的結語。
“是。”
送走票務經理,管觀腦裏仍回蕩着機器人冷冷的語調,把工作推還給部屬,絕不自己攬上身,他可堪稱一絕。
連續好幾天都是這樣,讓管觀有點不習慣。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來,他才停止損人一陣,現在又換新的方式,而這新方式的唯一好處,對機器人的好處,就是他開始準時下班,所以幾天來都是這樣,她收拾好東西,他關上辦公室門,剛好和她共乘電梯下樓。
除了增加工作量,他對她的打量也增加了,偶爾晃進晃出之際,都會撇頭瞧她一陣。這樣的情況适用于此刻。
準時下班的人少,電梯行進間無人加人,而他,就這般皺眉睨着她,像個在分析比對什麽信息的機器人。
“你來兩個月了,有什麽不習慣的?”
咦?是他在和她講話嗎?機器人講“人話”了?
她轉頭看向他,皺起眉,思考片刻。“有一些。”
“請說。”羅善淵仍是蹙着眉頭。
惜言如金也就罷了,還用“請”字?很吓人。
“我可以在桌上擺盆栽、聽只有我聽得見的音樂嗎?”管觀偷瞄他,一邊問。
他的反應是揚眉而後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