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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觀踏步邁向自己的座位,僅踏兩步又忍不住回望,他還是盯着她,像是帶有疑惑,又有一絲分析,再加上笑意。
管觀回以微笑,跟着連忙起步走,落坐自己的位子,她嘴角揚得更高,伴着止不住的笑,還有上升的體溫與微醺的醉意。
樂陶陶得有些呆了!管觀捏捏自己的臉頰,仍是捏不散臉上的笑容。
共事那麽久,該是懂機器人的啊!自律是他重要的特質之一,也是他會讓人認為內斂沉穩的原因。
所以短暫問候後,他仍專注如常,如行程安排的上樓參加高階主管會議,一樣認真地閱讀公文與報告。
管觀側頭打量他的臉,他的雙眼皮是內雙耶,才會看來有些抑郁吧!他的鼻子高挺,完全符合俊俏定義之所需,而唇邊那隐隐的胡渣,則有些性感……
管觀又覺得口幹舌燥了,甩甩頭,連忙坐正。
但他擡眼了,視線定在她臉上,跟着收回又重新定位,像是暗暗呼口氣後,才開口:“管觀,很好。”
管觀笑了。這分析報告她寫了三天呢,認真的程度遠超過當年準備畢業考。
她喜歡他表現稱贊的模樣,他剛看她的報告時,像是對她的創意有些驚訝,但仍專注地進一步看她的分析與結論,眉頭舒展,嘴角稍稍上揚,又偶爾輕輕點頭,滿意了,卻是一臉含蓄,像是怕她誤認為他會放水似地,想了想措辭,才開口稱贊。
早知他是公事公辦的,她才那麽認真啊。
“下一季開始,我們可以用你的構想和旅行社配合。”他又說。
管觀笑着點頭,身體像脹了氣的氣球,輕飄飄地,飄浮間又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帶笑對上他的視線;像是響應或說被感染,他側着頭盯着她,然後浮起微笑。
視線交纏會引起火花,而讓人産生時間暫停的失措感,他猛地皺起眉,愣了一下,籲口氣,看了看表,才又擡頭看她。
“那就先這樣吧。”他合上報告,低聲說了這麽一句。
管觀笑了、懂了,起身踏開,但行到門口,他叫住她了,“管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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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他仍是看着她的眼,遲疑片刻,才站起身走到她身畔。
“有人要我轉交給你。”他由口袋取出一封信,交給她。
管觀挂上笑,覺得自己剛才的模樣一定很呆,因為見他走來的樣子,自己像虛脫般差點站不穩,是他的視線吧,讓她虛脫。
她接下信,擡眼看他,他有輕微的無可奈何表情,讓管觀笑了。
像小學生的字跡在信封上注明給管觀,署名羅善時。她拆開信,是對方提醒她,今晚九點要請她喝一杯,地點是四行倉庫,管觀現在知道在哪了。
“嗯。”管觀笑着點頭,跟着揚起頭,他就在她身畔低着頭打量她。
呼!第一次距離近得不到二十公分,管觀發現自己心慌意亂,簡直手足無措,只?下一個沖動,幾乎就要踮起腳尖付諸行動,卻見他伸指虛點她的唇。
“第二級。”他眯着眼,帶着不明顯的笑,啞着嗓說着。
咦!他說什麽?管觀看着他,眨眨眼。
“管觀,”他遲疑片刻,才又開口:“我得進入安全模式了。”
她皺眉,但随即懂了。他對她笑着點頭,她響應一笑,才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管觀終于懂,懂為什麽他會說她是計算機黑客。
對他而言,公私之間是絕對界線分明,他需要專心,而她讓他分神。
盡管他先前視線迷亂,但他仍是克制。正如他是機器人一般,上班時不談私事,下班後不煩公事,而她幹擾他的既定程序,所以他現在要進入安全模式。
原來真不是眨意啊,而是一種無可奈何。
唉!管觀笑嘆,看了看表,稍後他要約見經理呢,是該專心的。
管觀收起混亂的思緒,擺頭坐正,開始彙整先前搜尋的競争者數據。
好吧!老實說,機器人的确有點不羅曼蒂克,但真要比較起來,若在上班期間公私混雜落得加班的苦果,她喜歡機器人在這方面的理智。
唉!她管觀一向都是很理智的啊!都是芊汝這個惡友嚷着什麽撲倒,害她有點胡思亂想。啧!近墨者黑。
戀愛行為絕對無公式可循?幾十億人口中,還是有人和他們的一樣吧?
準點下班,相視以對,等待電梯時,管觀告訴他意大利餐廳所在,他帶笑點頭,然後乘着電梯一路沉默,無論是在其它乘客加入前還是加入後。
一定是偷偷摸摸的色彩帶有催化作用,讓晚餐之約帶些緊張與刺激。搭捷運的管觀比讓人接送的機器人早十分鐘抵達餐廳。塞車啊?她笑問。他帶着淺笑點頭。詢問與響應之間,有種默契似地。
同樣的點餐後不發一語,但氣氛不是尴尬,該說是好靜的人原本就習于沉默,而愛講話的此刻正專心打量對方。
管觀發現,說機器人沒有另一面是錯的。下班後的他,神情明顯輕松許多,就像當初瞧見他閱讀時的自得。
“管觀?”
換她學他了,看着他候着。
“你去過四行倉庫了?”
“嗯。”
“他們很吵。”
管觀笑了。他講那四個字與言語時的表情,各種情緒混雜在其中,她一聽卻能馬上明白他的意思;同時,似乎也像在表達着,他知道她造訪過酒吧,也知道她因而對他改變看法。
“若羅善時在的話,更吵。”他又說。
管觀噗哧笑出聲了。“我也很吵。”她好笑說着。
“你還好。”他笑了,淡淡的,“把你算進去排名次的話,你最多只能得第三。”
哈!這是指她比較謹言慎行還是他比較願意忍受她?
“我第三的話,那是伊森第一、宋晨第二,對不對?”她笑着猜。
“嗯。”他點頭,想起什麽,又低下頭笑了起來。
“羅先生?”她笑着側頭看他,等他擡頭,才問:“第二級是什麽?”
他咳了一陣,輕輕搖頭,才将視線送到她臉上。
雖然沒問到答案,但看進他眼裏,管觀卻醉了,好像他的眼是壇酒,酒精濃度超過百分之三十五。
四行倉庫只在腳程三十分鐘距離不到,飯後兩人就這般行走着,意識有些醉了的管觀一反常态,什麽話都吐不出來,只是間歇性地看着他的側臉。
“管觀。”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了。
呼!第一次,她發現他喊她的名很動人心魄。
“羅先生?”她覺得臉很熱。
“……你找我吃飯是?”
他好爛!竟然拿她的問題回攻她。要不是他語音輕柔還帶笑,簡直就像發動防衛機制無情反擊了。
“要确認一件事。”她忍住笑,認真說着。
“你要确認的事,是我能幫上忙的?”
竟然連幾周前的對話都記得一清二楚!
“嗯。”她還是掩住笑,“不是要你幫忙,是與你有關。”
“你确認好了?”
他的視線搭配淺淺的笑,管觀覺得這機器人一定是趁回廠保養時偷偷安裝了放電程序。
于是她點頭。
“管觀。”他再度喊她的名。
她昂首,接收他的視線。他的眼神真的會放電,差別只在于他想不想利用。
“管觀。”他又叫她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