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Act 26 檢讨

這天早上,極晝戰隊照常訓練。

柳央從宿舍出來,敲了敲隔壁方樂樂的房門:“起了沒有?吃早飯去。”

方樂樂打着哈欠開門,身上隊服外套穿得歪七扭八,拍了拍自己腦門說:“好困,怎麽睡了一覺還有點暈乎乎的,我是不是宿醉啊?”

柳央順手給他翻了下衣領:“宿醉個鬼,你就喝了半罐,剩下的還是我給你代的。”

方樂樂開始飙戲,佯裝虛弱地往他肩頭一靠,大半重量都壓了上去:“哎喲不行不行,頭昏眼花的,我今天是訓練不了了。”

對付他,柳央早就輕車熟路。

他冷哼道:“那行,我現在就幫你跟夏姐請假,就說你宿醉了不參加訓練。”

方樂樂立刻站得筆直,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神清氣爽地拉着他:“走走走,這都幾點了,再不去食堂,肉包子都被那群訓練生搶光了!”

兩人路過刻舟的宿舍,裏面安安靜靜的,顯然人已經離開了。

這很正常,刻舟十分自律,沒什麽特殊情況都起得比較早,一般會先去吃早飯,不像他們,每天恨不得賴床半小時。

不過,他們今天到食堂的時候,刻舟竟然不在。

方樂樂疑惑:“這是已經吃完了,去訓練室了?”

柳央表示不清楚。

等他們搶完肉包子,找了個位置坐下,刻舟才姍姍來遲。與平常不同的是,他似乎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

方樂樂拐了拐柳央,賤兮兮地說:“不會吧不會吧,咱隊長昨晚是倒頭就睡了?早上起來才洗澡,這是喝斷片了啊?”

還是柳央觀察得比較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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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刻舟背了個運動包,那是他去健身房鍛煉會帶的随身物品。

刻舟打好早飯,坐到了他們對面。

柳央問:“你剛去健身房了?”

刻舟夾起盤子裏的煎蛋:“嗯,去跑了會兒步。”

這下柳央也覺得奇怪了,刻舟正常的鍛煉日是周三和周六,看樣子他今天也沒特地早起,怎麽突然想起來去跑步了?

方樂樂感慨:“我真佩服你,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睡一會兒呢。”

刻舟停下筷子,無波無瀾地看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讓方樂樂莫名打了個哆嗦。

那是種難以言喻的眼神,好像是在瞪他,又好像只是冷漠地掃過他。方樂樂不明所以,只覺得手裏的肉包子都不香了。

之後刻舟沒再跟他們說話,快速吃完早餐,收拾了盤子,就先去訓練室了。

方樂樂愣愣地問柳央:“他、他怎麽了?我惹他了?”

這麽低氣壓的Kezo,通常只有輸了比賽才會出現。

柳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毫無頭緒:“不過他好像真是沖着你來的,你小心點。”

那平平無奇的一眼他也看到了,像是由于方樂樂犯錯導致比賽輸了,刻舟打算給他加訓,好好調教他的樣子。

可是昨晚他們沒打比賽啊,這一夜刻舟到底經歷了什麽?

柳央一語成谶。

在進行分組對戰的時候,刻舟跟方樂樂是敵對方。

他破天荒地選擇了自己很少會用的監視官。

然後所有人就看見,灰原樂被監控器呲得滿場逃竄。他去哪兒,監控器就在哪兒等着他;他想沖鋒,監控器就把他吸得寸步難行;他開大招,語音都沒喊完就被監控器收割了。

連着兩場比賽,灰原樂活生生給吸死了八次。

到後來,方樂樂都快要得監控器創傷後應激障礙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現在可以确定,刻舟就是在折磨他。

方樂樂手汗都搓出來了,然而他敢怒不敢言,只敢偷偷向柳央請教:“怎麽了這是?我到底哪兒惹到他了?”

柳央摸了摸下巴:“監視官,監控器……是不是你說他日志裏把監控器畫得像香腸嘴那件事?我只能想到這個了。”

“不是,就為了這?Kezo沒那麽小心眼吧?”方樂樂急得直撓頭,“而且我是幾天前就發了,他今天才生氣嗎?”

“那我真不知道了。”柳央說,“要不你中午請他吃飯吧,讓他消消氣。”

于是上午訓練結束後,方樂樂殷勤地給刻舟買飯打飯,一路送到桌上,還跟五星酒店的侍者一樣,幫他拉開椅子,就差一口口喂這位祖宗吃了。

為表誠意,他還特地多買了一根烤腸。

刻舟看着兩根烤腸橫在餐盤裏,腦子裏又浮現出夢裏那個萬惡的香腸嘴監控器,冷哼一聲,埋頭吃飯。

方樂樂悄悄戳戳柳央,小聲道:“這是幾個意思啊?”

柳央說:“你幹脆問他好了。”

方樂樂也覺得應該這樣,好兄弟哪有隔夜仇呢。

他鼓足勇氣,賠着笑臉問:“Kezo啊,今天怎麽想起來練監視官了?”

刻舟說:“沒什麽,就是想練練手。”

你練手也別只逮着我一個人練啊,方樂樂欲哭無淚。

刻舟把兩根烤腸分別夾給他倆:“你們吃。”

方樂樂和柳央面面相觑,這人以前不是挺愛吃烤腸的嗎?今天沒胃口嗎?

不過肯把這種大葷菜分給他們,說明還是惦記着兄弟的,應該是沒有生氣吧?所以真的這時候随便練練手?

刻舟默默吃飯。

其實他不是生方樂樂的氣,他氣的是自己。

他氣自己怎麽會做那麽奇怪的夢!

讓薄明野陪他練接吻?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啊?

菩薩還在呢!

不對,也不是菩薩的問題。

一定是酒精的問題。

早上起來他非常懊惱,自己不是沒做過春夢,怎麽說也是成年人了,有這種需求也很正常,可是他以前的夢沒有特定對象啊,也沒這麽離譜的情節啊。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所以他起床後就去了健身房,發洩一下自己過剩的精力,順便把可能還沒散盡的酒氣給散散,然後沖了個澡,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可是沒用,他腦子裏還是昨天夢裏那些東西。

柳央最先吃完飯,他注意到刻舟的耳朵和臉頰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又肉眼可見地白了回去,實在可疑,但是無從揣測。

只能說,他大概是遇到了人生中邁不過去的檻吧。

三人正心思各異地想着事情,突然食堂門口響起了夏霜的聲音。

夏霜敲了敲玻璃門,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後指着他們仨的方向說:“刻舟方樂樂柳央,吃完飯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說完夏霜就走了,而他們三個頓時成了整個食堂的焦點。

大家議論紛紛。

“出什麽事了?”

“發獎金嗎?發獎金嗎?”

“想得美,我感覺夏姐來者不善哦……”

“那是犯事了?”

“方樂樂犯事也就算了,Kezo應該不會吧?”

被點到名的三個人,此時心裏都在打鼓。

他們心知自己犯了什麽事,就是不知道這事怎麽會捅到夏霜那邊去的。

方樂樂欲哭無淚。

早上的肉包子就不香了,現在中午的烤腸也沒味道了……

今天是造了什麽孽啊。

三兄弟來到夏霜的辦公室門口。

方樂樂已經慌得不行了。

柳央告誡他:“說不定只是問問昨天江教練弄壞鍵盤的事呢?控制一下表情,你這跟不打自招有什麽區別?記住,耍賴的第一要義,就是嘴硬。”

刻舟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進來。”

剛走進去,三個人腳步就是一頓。

只見辦公室中間的地上,突兀地擺着一個垃圾桶——那是屬于休息間的垃圾桶,現在裏面都是空啤酒罐。

完了。

他們想,保潔阿姨沒來得及收走!

這次夏霜沒請他們坐沙發。

她坐在上首的老板椅上,俨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解釋一下。”

四小時前。

江達嶺主動找夏霜認罪,約她在休息間聊了會兒,交代了自己跟刻舟、方樂樂和柳央在訓練室複盤戰術,不小心把啤酒潑在鍵盤上的事,表示會照價賠償。

夏霜問,那三個兔崽子也在訓練室喝酒了?

江達嶺忙道,沒有,他們還勸我不要違反訓練室的規定呢,是我托大了,沒聽。

說着他拆開一包枸杞茶的外包裝,看似随意地丢盡了休息間的垃圾桶。

夏霜順着他的動作瞥了眼,就看見滿滿一垃圾桶的啤酒罐。

她當場眯了眯眼:“你一個人喝了這麽多?”

眼見事情被拆穿,江達嶺開始打哈哈:“啊,我們昨天就是叫了點燒烤炸串,年輕人嘛,興致一上來就喝了點。”

夏霜冷哼,一語雙關道:“跟我耍心眼……”

跟江達嶺共事多年,她對這個老狐貍很了解。

為了不讓自己數落他弄壞鍵盤的事情,故意提起了三名職業選手跟啤酒的關系,否認他們違反訓練室規定的同時,又不露聲色地暴露了他們在休息間喝酒的事實。

這人的目的就是讓她把重點轉移到那三個人身上。

夏霜知道,但相比之下,她确實更關注後面這件事。至于江達嶺麽,賠鍵盤的錢就行,她已經懶得管他了。

于是就有了現在這個局面。

方樂樂把握住嘴硬這個要點,試圖蒙混過關:“夏姐,這是什麽啊?”

夏霜懶得跟他們掰扯:“有監控能告訴你這是什麽,想看看嗎?”

方樂樂:“……”

接下來就是長達四十分鐘的思想教育,夏霜把他們從頭到腳狠狠批了一通。

三人跟鹌鹑似的垂頭站着。

柳央想拖江達嶺下水,以減輕自己這邊的火力攻擊,小聲嘀咕了一句:“那江教練還把啤酒潑鍵盤上了呢。”

可惜他段位還是太低了,錯誤預計了夏霜對他們和江達嶺的看重程度。

夏霜罵道:“他犯錯他照樣受罰!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一個個的,好的不學,江達嶺那些老油條的毛病倒是學得挺快!燒烤好吃嗎?啤酒好喝嗎?打游戲手抖嗎?他年紀輕輕頭發就變地中海了,你們也想跟他一樣嗎?”

三人猛烈搖頭。

最後夏霜一錘定音:“寫檢讨!一人一千字!再有下次,禁賽處分!”

判決終于下來了。

幸好還給了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三人老老實實領了罰,哭喪着臉走了出去。

此時刻舟回想起昨晚薄明野對他說的話,心中漸漸清明。

果然,又被那個人料中了,江教練老奸巨猾,故意用他們來轉移夏霜的怒氣。

他真的什麽都懂……

把三個人打發走,夏霜氣得捏捏太陽穴。

這幫兔崽子,真的太不讓人省心了。

其實她本來還有另外的事情想問刻舟,想想還是算了,這小子除了打游戲厲害,情商方面一直很堪憂。

那天刻舟跟她報備說要去幫朋友的忙,可能要随便打兩局游戲,她擔心會有法律糾紛,就去簡單查了下他要去幫誰的忙。

這個也不難摸排,甚至僅靠她的直覺就猜中了。

就是薄明野。

她在企業查軟件中,發現這人最近新成立了一家公司,名叫銀帆青少年電競訓練營。當時心裏還咯噔了下,以為這是個競争對手。

仔細看了之後發現,他們的主營業務不是打比賽,而是業內俗稱的“勸退班”。

她覺得,這個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就當篩選新鮮血液的備用場地了。

雖然各個俱樂部也都有自己的選拔機制,會從網吧賽、校園賽、新秀選拔賽或者游戲官方的排位裏面找,但有時候還是會有好苗子被埋沒,或者被其他俱樂部争搶。

像他們這樣的“勸退班”,門檻低,撒網範圍廣,也是很有前景的下游産業。

如果後期能建立良好的關系,不是一件壞事。

于是夏霜就放了心,沒太在意這件事了。

不過,她還是想提醒刻舟注意,不要被騙財騙色。

上次他就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估計這孩子還沒意識到呢。

那個薄明野的心眼可不必江達嶺少。

從這個人主動接近,一步步延伸到他日常訓練和生活的行為上看——

這就是在“騙財騙色”啊Kez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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