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翌日,房間內。

“容緒為了要和你牽手,所以和你結成了道侶?”任苒端坐在床上,試圖捋清楚自己的思路。

“嗯。”紀折辰低頭玩着腕上的手箍,心情大好,“不過只是簡單的結契,不會真的結婚。”

等她完成任務,就直接解除契約,與他斷了關系離開。

任苒猶豫着開口問她:“你同意了?”

“對。”她輕松應答。

任苒:“……”

他們這是在把婚姻當做兒戲嗎。

任苒長嘆了口氣,就手扶着前額。

“你确定你們兩個當時精神都是正常的嗎。”

“我不确定。”她神色從容,手上動作慢了一點。

俄頃,任苒又一次開口,苦口婆心的對她說:“容緒可是衆門派弟子們眼中的高嶺之花,神聖光潔不可冒犯,你和他結成道侶本該是喜事一件,可晏夜宗和落曜宗向來不合,你今後的路想必不好走了。”

她輕轉過頭,小聲嘟囔道:“反正也不會和他一直走下去。”

“你說什麽呢。”任苒擡起頭看她。

她愣了一下,又道:“我說……我不後悔。”

甜文裏不都是很流行先婚後愛的套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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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就來個先結契後動心。

想要攻略容緒這樣的黑蓮花,心急不得。

先用這個理由賴在他身邊,再想辦法慢慢接近他的心。

另一邊。

容緒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專心致志的看着書上的文字。

——待尋齊法器後,将法器如下圖所示,擺進所需的位置中,則封印可破。

他的目光順着往下一頁看,只得到了一片空白。

沒有了。

本該畫在上面的圖,變成了一頁白紙。

他繼續往下翻,書中的內容已越至其他的章節。

整本書中,唯獨缺了那一頁的圖。

他沉着眼眸,手指輕劃過紙面上的字,無意識念出一個名字:“紀玥。”

一瞬間,他眼睫輕動了下,注視着面前的所有事物。

片刻過後,無人出現。

她不在這裏。

“紀玥——”他思索着再次念出這兩個字。

“嗯?你在叫我嗎。”紀折辰推開門進來,臉上帶着笑容,“看來是我們心有靈犀啊。”

容緒望着眼前的人,忽然眉心一壓,沉聲道:“你不是紀玥。”

“你在說什麽?”紀折辰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語氣堅定,“我就是紀玥啊。”

無論她之前是誰,現在的她——是紀玥。

“你不是。”他口吻篤定,站起身走向她,“若你是她,方才你就該直接出現在我面前,而不是推門而入。”

紀折辰聞言一怔,陷入了沉思。

方才她的确不似容緒那樣,瞬間在對方面前出現。

是她自己選擇來見他,才會在此刻站在這裏。

那麽——

“有沒有可能是這個手箍出問題了。”她忽然間扯了下自己的手箍,靈機一動靠近他,迫使他停下來,“其實我還有個小名叫折辰,你試試?”

容緒:“……”

見他不肯開口,她一字一句的念給他聽:“快說啊,紀、折、辰。”

“紀——”他無奈啓唇,很快又被她打斷。

她一邊說一邊跑:“你等一下,等我跑遠了再說。”

容緒面無表情的看着剛跑了兩步的人,冷聲道:“紀折辰。”

轉瞬間,還在奔跑的紀折辰直接撞進了容緒的懷裏。

撞的她頭暈目眩。

紀折辰:“……”

她猛地攥緊了容緒的衣袖,在心中發着火。

就說讓你等會兒再叫了!

萬一我摔倒了怎麽辦。

雙耳猝然間被一道聲音不斷闖入,容緒眉頭輕擰了下,用力将她推開。

她毫無防備的被他推遠,身體無措的向後一倒,跌坐在地上。

“你……”她擡起頭,一頭霧水的看着他,驚異中帶了幾分委屈,“你推我?”

突然之間,他這是怎麽了。

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之前她和他産生身體接觸的時候,他也沒什麽意見。

可在結契之後,他卻大力推開她。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容緒冷眼盯着倒在地上的紀折辰,沒有半分要扶她起來的意思,寒聲質問她。

“你來做什麽。”

“我要去晚昙宗,現在就走。”她起身整理下衣服,收起臉上的表情,“一有法器的消息,我就會托任輝告訴你們,不用你們跟來。”

容緒斂起雙眸看她,未發一言。

“所以,從此刻起,不準你再随意叫我的名字,小名也不可以。”她擡起手腕,握着手箍威脅道:“你若是妨礙到我,我就把它敲碎。”

容緒無言望着面前的人,驀地勾起唇角。

她現在是想要毀了他的東西嗎。

癡心妄想。

“好。”他下巴微擡,漆黑的眼瞳轉向幽暗的角落裏。

反正她是無法辦到的。

“還有……我從任苒那兒讨來了面明鏡,我記得你的房間裏好像一直都沒有鏡子,正好,送你了。”紀折辰将一面鏡子随手擺在他的桌上,倉促說道:“就當是答謝你,救了我。”

在她退出房間的那一刻,容緒漠然轉眸,眼神晦暗的看向那面鏡子。

此刻,鏡子中映出了另一副面容。

鏡中的“他”,眸中填滿了戾氣和殺氣,俊美的臉上只有冰冷的神情。

下一瞬,他冷冷斜眸,眼底的黑仿佛吞噬了一切。

眨眼間,鏡子碎成了無數小片,摔落在地面上,發出嘈雜的聲音。

一個時辰後,喬裝改扮成他人模樣的紀折辰來到了晚昙宗的門前。

距離喬煙和楚雲的婚禮已經過了半月時間,一切風平浪靜。

楚雲雖未斷定紀折辰已死,卻也沒有派人去追尋她的下落,顯然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無暇顧及其他。

那日,他敢命游聲将她推下懸崖,就說明他已想好了退路。

無論晏夜宗是否要對晚昙宗進行問責,他都準備了對策。

她的生死,在他的計劃之中,只是很小的一環,遠不如喬煙那樣有價值。

為了不引人注意,紀折辰決定只身前來。

在到達之前,她已事先知會過喬煙,在她趕到的時候幫她打開晚昙宗的大門。

喬煙将門露出了縫,朝她招了招手,小聲道:“快進來。”

紀折辰快速的一步踏上臺階,就見楚雲的身影出現在喬煙的身後。

她猝不及防的停下來,自動回避開視線。

“夫人,是誰來了。”楚雲就如一道喬煙的影子般立在她的身後,溫柔的彎下身,探頭問她,“竟會讓你親自來迎接。”

喬煙被他吓了一跳,本能的躲他的時候,身體硬生生的撞在門上。

“啊——”她低喊了一聲,咬着唇抱住自己。

楚雲不緊不慢的看過來,輕攬住她的肩頭,低聲在她耳邊道:“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随便受傷嗎。”

“我沒事。”她略一側身躲掉他的觸碰,往前走了幾步,擋在紀折辰身前,假裝是在介紹,實際上卻在為紀折辰遮掩,“她是我的朋友。”

雖然紀折辰已經做了精細的僞裝,可保不準會叫楚雲看出端倪來。

楚雲似笑非笑的拿開手:“你說她是你的朋友,看上去是個生面孔。為何我之前不知道你還有這樣一個朋友。”

“她叫容婉,是我幼時的朋友,我們許久未見了,所以沒有跟你提前過。”

“原來是這樣。”笑了笑,偏眸看了紀折辰一眼,“那就請她進來吧。”

“好。”喬煙拉了紀折辰一把。

在微風的懷抱下,冷冰冰的大門登時重重合上,将外物隔絕,又将門內的人牢牢困在裏面。

不遠處的高塔之上,容緒環抱着雙臂,長身玉立,将方才的畫面盡收眼底。

他漠然垂着眼簾,俯瞰整個晚昙宗。

從這個角度來看,晚昙宗宛若是一個死城,披着冰冷灰暗的色調,不見一絲生機。

這裏四處皆是死氣沉沉的,還彌漫着鮮血和腐朽的味道。

房屋和樓塔裏布滿了機關,一磚一瓦都是奪人性命的利器。

宗門內的弟子,明面上是修士,實際卻是以殺手和死侍模式修煉的一群人。

他們的守護,建立在殺戮和毀滅之上。

所謂的強大,只是單純的磨滅掉比自己弱小的存在。

在衆多門派當中,晚昙宗因與世無争的形象聞名,從不參與各派鬥争,鮮少與其他門派往來,亦不追求名和利,安靜的像是各門派争鋒圖下的背景板。

同時也是調色板。

作為一個幾乎在修真界隐身的門派,不論是想做什麽事,都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完成。

圖的底色是黑或是白,亦由他們來決定。

晚昙宗這樣一個神秘又有很多秘密的地方,進去容易,想要出來卻很難。

想到這裏,容緒眉宇輕動,雙臂緩緩滑至身體兩側。

楚雲絕不會容許一個毫不相關的人進到他的宗門裏,無論她是誰的朋友。

他會讓她進去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早就成為了他的目标。

從一開始,她就被看穿了。

不過……

容緒清眸略轉,唇角向上一扯。

這一點,紀折辰她自己知道嗎。

若是她死在裏面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棘手起來。

“紀……”容緒剛想念出“紀折辰”這三個字,又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那一瞬,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她的樣子,耳畔似乎又響起了她帶着怒氣的聲音。

……不準你再随意叫我的名字,小名也不可以!

你若是妨礙到我,我就把它敲碎!

這手箍是他在研習禁術後親手制作的,世間僅此一對,堅硬無比,外力無法毀壞。

連他自己,都解不開這手箍。

若能輕易打碎,又怎會被稱為是禁術。

要是她能設法将此打破,他倒是想向她讨教一番。

須臾,天幕被白雲遮住,光芒在頃刻間失去了所屬。

熱烈的風席卷而來,将雲吹散。

這一刻,陽光重新落回大地。

而那座高塔之上,已然尋不見容緒的身影。

空蕩蕩的房間裏,紀折辰和喬煙坐在中間的位置,自如交談着。

“真是好久不見了。”喬煙在桌上鋪開一張地圖,在白紙上寫下幾行字。

——你猜的沒錯,法器的确就在楚雲的手裏。

——楚雲一家是法器的歷代守護者,他們的責任就是不讓法器被找到或者露面。

——門內弟子說當法器重現世間後,便會引起災禍。

——這是晚昙宗的地圖,希望能幫到你。

紀折辰将地圖小心收好,擡手燒掉了那張紙,笑着道:“本想着在你大婚那日過來,可是正好家裏有些事需要處理,便來晚了。”

喬煙看了眼門外,才道:“無妨,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多待幾日吧,我也需要有個人說說話。”

紀折辰用餘光瞥了窗外一眼,低聲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個人的聲音很難改變,于是她用了喬煙房間裏的藥,讓聲音變得啞了一些。

楚雲随時都有可能會發現她的身份,她要盡早開始行動。

兩人聊了一會兒過後,紀折辰獨自一人離開房間,放輕腳步前行。

走出一段路後,一道紅色的身影猝然躍進她眼底。

她步伐一慢,與那人目光相遇。

“我認得你。”霧迎悄無聲息的走到她面前,笑容粲然,“你就是那日被游聲丢下懸崖的人。”

紀折辰:“……”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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