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紀琳琅将一招一式都銘記于心, 可惜怎麽都練不會那套劍法。

她一次次揮出手中的劍,卻像是受到了靈力反噬了一般,每一日都将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即便如此, 她還是咬緊牙堅持着。

如今已是第六日, 明日便是最後的期限了。

若還是學不會……

陡然間,她猛地咳出了一口血,身體無力的摔在地上,手中的劍快速的滑了出去。

涼風習習吹過, 讓血的腥味染遍了整個山林。

容緒不動聲色的走到劍旁, 一言不發的盯着劍身上的血痕。

若他想走出這秘境, 取得法器,便要讓她得到解脫。

他要利用她,找到秘境的出口。

唯有了結她的執念,他才能離開此地。

她的執念, 難道就是學會這套劍法嗎。

容緒冷沉着一張臉,低身撿起她的佩劍,放到她的面前去。

“你的心願是什麽。”他冷酷的望着他,眸中沒有一絲的情緒。

她艱難的挪動疼痛的胳膊, 一把握住了劍柄,擡起頭遇到他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

“怎麽又是你啊,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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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漠的注視了她一會兒,緩緩彎下身去, 遷就趴在地上的她, 冷聲道:“我會完成你一個心願。”

“說吧。”他眸間凝着冰冷的光, 語氣有些不耐煩, “你的心願是什麽。”

“我不知道。”她的唇邊滲出鮮紅的血, 臉色更蒼白了些。

“你不知道。”他冷淡的挑起眉,“那就是沒有了。”

“……不是。”她難受的輕喘了兩口氣,雙眸微閉,慢慢說道:“你就只完成我一個心願,我當然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容緒聞聲冷冷擡起眼睫,神情晦暗。

“你想要幾個心願。”

“那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她将劍歪歪斜斜的立在地面上,手顫抖着,半坐起來,“但你肯定不是無償幫我實現心願的,對吧。”

“是無償的。”他肅色直起身,漆黑如若深淵般的眼瞳凝視着她。

“無償……你騙人的吧。”她難以置信的笑了下,很快又收斂起表情。

“若我說是有償的,你就會說出自己的心願了嗎。”他顯然不太想和她聊下去了。

紀琳琅一時語塞。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追着她不放,說要幫助她完成心願的。

他該不會真的有病吧。

容緒:“……”

他什麽時候追她了。

被他這麽一問,紀琳琅的情緒更加低落了一些。

不管他圖的是什麽,她都無法給他。

因為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隔了半晌,紀琳琅轉眸看往伏夏宗的方向,眼裏帶着向往的神情:“我想像他們一樣,去做自己認為的應該做的事,像一個普通的人一樣,活過一天。”

“好。”容緒忽而奪走了她的劍,将自己身上的劍舉到她面前,再松開手。

她下意識接住他的劍,一頭霧水的看着他:“你這是在做什麽。”

“這套劍法與你手中的劍屬性相克,你用這把劍練習,自身必将受到靈力反噬。”他把劍利落收回劍鞘當中,淡淡道:“用我的劍,你就能學會一段劍法。”

紀琳琅學識尚淺,自是不會知曉這些。

她愣了片刻,複而擡起頭看他。

“……你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這很難嗎。”他面無表情的反問她。

紀琳琅:“……”

怎麽不難了,覺得不難的人才有問題吧。

聽到她心裏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傳過來,容緒雙眉微蹙,帶着她的劍轉身就走。

“還不開始練習。”他厲聲道。

“知道了。”她低聲呢喃了一句,重新站起身來。

翌日,紀琳琅成功練會了那套劍法,如她所願入了伏夏宗宗主門下。

然而,容緒并未離開這個秘境。

相反,他頭頂的天空反而更加陰暗了起來。

于是,容緒悄悄潛進伏夏宗內,再一次找到了紀琳琅。

此時此刻,她正一個人坐在屋檐之上,漫無目的四處看。

“你的心願是什麽。”他從她的身後靠近過去。

“托你的福,我已經沒有心願了。”她停頓了下,一雙眼悲傷的望着遠方,“只是……很孤單而已。”

他随手指了一個人,眼裏無波亦無瀾,滿不在乎的對她說:“要我抓他過來給你作伴嗎。”

“不要。”她伸出手,自然而然的将他的手按下去,“他們認為我是災星,不願意靠近我,我又怎麽能強迫他們。”

紀琳琅本以為入了伏夏宗後,她就能告別過去的生活。

可一切并沒有改變。

她依舊是孤身一人。

自她成為伏夏宗的弟子後,樓雪就再沒來找過她了,兩個人也沒再碰過面。

唯一一個願意主動來找她說話的人,也消失不見了。

最後,她還是只有她自己。

紀琳琅快速的調整了心情,轉過頭去看容緒。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麽。”

他一雙眼望向天幕,眸中皆是浮雲游動的模樣。

“容緒。”他寒聲道。

“容緒——”她跟着小心翼翼的複述出他的名字。

在她開口的瞬間,容緒腕上的手箍突然間有了反應,發出微弱的光亮。

“知道我的名字後,你想做什麽。”他忽地唇角下彎,随口問她一句,“要将我的畫像貼滿這裏每一個角落嗎。”

“那只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的……”她低着頭回答他的問題,猛地擡起眼,一臉吃驚的看着他,“等等!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很難嗎。”他一臉平靜的反問她。

紀折辰一下沒忍住,斂眸斜了他一眼。

又來了。

每當他一臉真摯又輕蔑的說出這句話,她就覺得很不爽。

“當然很難,讀心術可不是人人都學得會的。”她認真的盯着他。

他微微轉過眼,眉山稍起:“你是說——讀心術。”

她點了點頭,相比于剛才,現在的反應又過于的冷靜。

“你不是會讀心術嗎,所以才能聽到我在想什麽。”

“我沒有在讀。”他眉間舒展開,一本正經的糾正她,“準确來說,是你讓我聽到的。”

“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她成功的被他引出了好奇心,往他身側離近了一些,“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別的能力嗎。”

他轉移開視線,不着痕跡的與她再次拉開距離。

“沒有。”

“呼——”她長舒出一口氣,坐回原來的位置,“那我就放心了。”

容緒:“?”

“放心什麽。”他平鋪直敘的問。

“你若是樣樣都很厲害,我就沒辦法還你人情了。”她向前探出頭,尋到他漆黑的眼瞳,舉起手中的劍,“你之前幫過我,所以我也會完成你的心願,你的心願是什麽。”

“不需要。”他冷言冷語的拒絕她。

她愣怔片刻,身側的手緊握着收到身後去:“不需要?你我萍水相逢,既無所求,為何又要幫我。”

“求了,你就會答應嗎。”他寒着一雙眼,偏頭睨着她。

他的眼神裏無悲亦無喜,只剩利刃般的冷意,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令人心生寒顫。

就在紀琳琅準備回應容緒的時候,樓雪突然間往她身後一站,語氣不善:“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她有些猝不及防的站起身,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身側,視線跟着下落,“在和這個人說……”

容緒不見了。

她的聲音一瞬止住。

樓雪壓着雙眉,困惑的看着她:“你在說什麽啊,這裏只有你一個人。”

她向四處張望了片刻,有些茫然的啓唇道:“你說這裏就我一個人?”

莫非……只有她能看得見他嗎。

方才容緒明明還在她身邊才對。

如此說來,他的出現的确很令人起疑,不僅能聽見她的心聲,還可以随時随地的找到他,又不是在她身上放了追蹤符。

等等……她現在想的這些,該不會他也能聽得到吧。

不對,應該不會的。

落身于樹上的容緒:“……”

他已經聽到了。

“我就看見了你。”樓雪環抱住雙臂,對她慌張的模樣泰然處之,“怎麽,你在伏夏宗藏了人?”

“沒,沒有!”她當即搖頭否定,急聲解釋道:“是我方才做了夢,以為自己身邊有人。”

“我随便說說的,你慌什麽。”樓雪無語的瞥了她一眼,從懷裏拿出了一個藥瓶給她,“好好上藥,別再落疤了。”

“這……這是你給我的?”她喜出望外的看着樓雪,心情一時大好。

“現在我面前就你一個人,不然還能是給誰。”樓雪上前一步把藥放到她手裏,冷着臉道:“你最好還是不要給自己機會再用上這瓶藥。”

“謝謝。”她小心的将藥收好,見走開的樓雪又轉過身來。

“你總到屋檐上做什麽,不危險嗎。”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沒有。”樓雪明顯有些堂皇,避開她的眼神,手摸了摸後脖頸,“最近師父給我留了許多任務,所以我沒什麽時間來見你,你可不要以為進了伏夏宗就可以掉以輕心了,等過了幾日,我就會來考你招式練的如何,若你偷懶,我會讓師父将你逐出去。”

“我會好好練習的。”紀琳琅笑着追上樓雪的步伐,開心的問道:“那你什麽時候會再來見我?”

樓雪轉眸去看她:“過幾日吧。”

“大概要等多久啊。”

“沒多久。”

紀琳琅試探着挽着樓雪的胳膊:“那我等你,你可不能食言。”

樓雪不悅的反問她:“我什麽時候食言了?”

夕陽之下,紀琳琅的影子落在地上,與樓雪的并肩同行。

在這之前,她從未這樣輕松舒坦過。

在這之後,亦不會再有。

三日後——

樓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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