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未來妹夫

于是滿意的小殿下坐回去些,變成下巴抵在手臂上,眼睛亮閃閃的笑,和薩摩耶得到誇獎後咧着上嘴一樣。

婁無衣很喜歡他這幅模樣,索性無事,她有心和他攀談。

“那殿下也不上武課?我見其他皇子都很喜歡武課。”

“殿下不喜歡。”

他說的直白,毫不掩飾自己的抗拒,也許是覺得自己語氣太絕對,顯得有些生硬,他又小聲接了句。

“而且,練武太危險了,殿下身嬌體貴,不能冒險。”

婁無衣忍俊不禁,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幹啥啥不行,寶貝自己第一名。

她沒有收斂表情,晏塵時看個完全。

他驚道,“漂亮姐姐你笑什麽?”

母妃說過他是稀世珍寶,要小心保護,不得随便涉險。

“殿下可是寶貝。”他又傲嬌的哼了一聲,下巴微揚。

婁無衣前世今生都沒遇見過這種跟狗狗模樣很像的男生,她心想還好前世婁家找來□□她的人裏面,沒有這種類型。

否則和婁家交手數年,她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

她轉過來,笑意真切眸光黑亮,“好好好,殿下是寶貝。”

倒叫晏塵時看得發了怔,心跳漏了一拍,呆着目光走神。眼睛轉了轉,晏塵時覺得也許是自己坐姿不對。

于是兩手交疊放在婁無衣扶手上,下巴抵在手背上,偏着腦袋看院中舞劍的太子,又說起新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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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姐姐,太子皇兄讓我叫你王爺,說是要合規矩。”

趁着太子舞劍間隙,他對院裏的人眨了眨左眼,太子失笑搖搖頭,繼續下一個動作。

“但是我就想叫你漂亮姐姐。”

他收回目光,神色執拗的等她回答。

“殿下想叫什麽都可以,”婁無衣很好說話的又笑了笑,“是臣之幸。”

他眼睛騰地一亮,大方道,“那你也可以叫殿下。”

她輕笑點頭,又忽的發現,這人似乎很愛自稱殿下,也不知道是懶得多加個“本”字,還是習慣的口癖。

總之,怪可愛的。

結束一天課程,晏塵時跟着太子皇兄回宮,馬車裏朱紅袍角曳地,他眉眼妖冶精致,褪去幾分呆憨,多了股子邪性,他斜靠着車壁閉目養神,坐姿頗為懶散。

太子對他這樣見怪不怪,雪衣如瀑,清峻溫和,瞧着他閉眼,目光才慢慢移到棋盤邊上。

今日國子監的事,他盡收眼底。

“小九,”他緩了緩落子,又問,“喜歡那恒安王?”

他道,“她生的美,我自然喜歡。”

不僅僅是喜歡她容貌甚,還有她孤身來臨朝的勇氣。

大抵聽出話裏深意,太子輕擡眼皮,雪色外襯微拉,劃開邊角的黑子,卻恰好使它雄踞一方,如同遼遠天際鷹隼盤踞半空,念及不少漠北的傳言,太子落棋的動作微滞。

前陣子賀行止——賀家大公子,和他說起恒安王在賀家的行徑,果然不像她刻意表現出來的那麽乖順。

今日他又特意安排人在她散步途中說些閑話,若是她真的不安分,那必然會做出點手腳來。

溫順态度下眼眸深沉,明豔皮囊下心思玲珑,漠北的鷹在臨朝遮不住鋒芒,她的風采遲早展露。

那副婉婉有儀的皮囊,又能維持多久,都在等,都在看。

端不知幾時和他們對上。

至于生的美,太子想了想,印象深刻只有那深幽似湖的雙眸。

他輕搖搖頭,落下白子。

美則美矣,狼子野心。

不過,這些由他處理便好,小九向來憊懶,最煩費神。

太子淺笑落棋,揭過話題,“明日李二該回來了。”

晏塵時思緒斷開,頓時皺眉,他實在懶得多費腦子,“難纏。”

臨朝盛傳草包美人九皇子,又懶又廢,獨獨一張臉好看,傳言虛實難知,但親近人知道,懶是真的。

太子清朗的笑聲瀉出馬車,以離撓撓後腦勺,他家殿下又丢什麽人了。

雁滿樓近來煉藥大有長進,一爐能存下十幾顆,就是丹爐廢了不少,時常會接到隔壁鄰居的埋怨。

尤其今日,連廢三個丹爐,他還在屋子裏悶着,估計是要掏出第四個丹爐。

府裏暗衛看得啧啧稱奇,磕着瓜子在屋檐上打賭。

“我賭十根糖串子,主子回來之前,雁少爺手裏這個還得沒。”

“大膽點,我賭二十顆甜乳球。”

“我賭……靠,沒瓜子了,”長着小虎牙的暗衛左右看看,伸出罪惡之爪,“之木分我點。”

“滾啊你,爺只有這幾顆。”之木忙不疊翻身繞開,一張娃娃臉和他的作态極不匹配。

結果那暗衛提前預判他的動作,直接擋在他翻身的地方,兩人一來一往,竟是比劃了起來。

餘下兩個暗衛頓時賭也沒心思打,瞅着他倆津津有味的看起戲來。

過了小半會兒,身後小院冒出縷縷黑煙,檐鈴輕晃,屋瓦上暗衛對打“激烈”,以之木将人鉗制住告終。

“說,錯了沒?”之木邊嗑瓜子邊問。

被打敗的暗衛心裏髒話連串,嘴上還說的好聽,恭維道,“了不起,不愧是十八衛之首。”

之木滿意得連連點頭,把手裏僅剩的三顆瓜子大方施舍給被鉗制的暗衛。

“賞你的,不用謝。”

“……”

旁邊看戲的暗衛哈哈直笑,笑着笑着,其中一個忽然皺鼻子嗅了嗅,語氣不太确定。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麽難聞的味道?”

其餘三個均是收起調笑心思,之木最先反應過來,身形僵硬的轉了轉脖子,看向還在不斷冒黑煙的小院。

“媽的雁滿樓燒家了!”

檐鈴猛的一蕩,晃了滿院的噪雜。

其他人視線同時聚集,神色難盡。

“雁少爺可真他媽能整事兒。”

“我靠,他也想被主子關進暗樓是吧。”

“別說了別說了,這次連我們都得一起關進去。”

之木罵完人,腳尖輕點,如燕掠過,沖去雁滿樓的丹爐房,身後幾人跟着飛去。

小院濃煙直冒,門一打開,為首暗衛被嗆的連連咳嗽,眼睛被黑煙熏得睜不開,但很快那種感覺淡了不少,他卻沒發覺。

“我靠……咳咳……雁滿樓!”煙味熏得之木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

他視線受阻恍惚間夢回從前,落腳沒站穩,踉跄半步,被身後暗衛扶住,稍稍平複心情。

“之微?”之木回頭,眯着眼睛發現其他兩個也都跟來,頓時驚道,“你們咳咳……怎麽都跟來了?”

之微疑惑,“是不能跟來的嗎?”

之木氣得吸了口濃煙,咳得撕心裂肺,感覺簡直要把嗓子給咳破。

“……這他媽一看就是着火了,咳咳,你們也知道分兩個人去擡水來……”

之微趕緊給他拍背,“行了你別說話,他倆馬上就去。”

他腦子一根筋,也沒發現為什麽之木嗆着煙味咳嗽不停,而他好端端的說話看人,連嗅覺都沒問題,就只覺得味道有些像燒焦的木頭,卻不難聞。

剛跑出丹爐房的兩個暗衛,迎面和婁無衣撞上。兩人頓時目眩不已,腿差點軟了下去。

異口同聲道,“主……主子?”

完了,這次暗樓跑不掉了。

婁無衣瞥了眼他倆身後,又打量二人臉色,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道。

“這般大的濃煙,你們進去又出來,臉怎麽這麽幹淨?”

暗衛沒明白意思,婁無衣又看了眼小院,那是雁滿樓的丹爐房,起火冒煙正常,但沒點火光就不太合理。

何況那煙霧嗆鼻的味道也不正宗。

見兩個暗衛呆頭呆腦,婁無衣也沒有跟他們計較,又問,

“你們準備去幹什麽?”

其中一個立馬回答,“老大讓我們去擡水。”

之子十八衛叫老大的只有之木。

她記得這個暗衛……婁無衣目光一凜,當年是原主從火裏救出來的,是原主的一把手,更是十八衛裏最頂級的暗衛,唯一弱點就是怕火。

眼前濃煙很可能是雁滿樓鼓搗的藥丸,但之木并不知道,婁無衣知道心理陰影對人後果多麽嚴重,她方才漫不經心的态度立時嚴肅。

小院門猝不及防打開,雁滿樓衣着淩亂,眼睛卻很亮,他拿着白瓷小瓶打算邀功,婁無衣冷淡錯開身,直直進了院門。

雁滿樓:“師妹,你……?”

丹爐房有機關,若是貿然沖進裏面,找不到開關在哪,很可能就被封在房裏出不去。

雁滿樓趕緊跟上,想看看師妹要做什麽。

婁無衣有所預料,果不其然推開丹爐房,便見之木閉眼靠在旁邊暗衛肩上,臉色難看,形容蒼白。

之微擡着之木胳膊把他放平,正打算蠻力打開丹爐房,看到來人頓驚,“主子你回來了?”

雁滿樓匆匆跟上來,還沒看清屋裏的狀況,婁無衣就看着之木的模樣,直接轉過身來沉臉冷聲道。

“雁滿樓,你最好祈禱之木沒事。”

婁無衣一直知道自己是個有人性又很沒人性的領導。

正值用人之際,她本就不接受手底下的人無故抱恙,殺人的刀生鏽,她可以磨,若是有人故意折,就別怪她手下不留情。

“他若有事,接下來三個月,你都得待在暗樓。”

雁滿樓手裏瓷瓶滑落,目光驚懼,暗樓那是人呆的嗎?

“別啊師妹!師兄知錯了,別把我關去暗樓。”

婁無衣給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讓人帶之木出去。

之微憐憫的看向雁滿樓,誰讓你整日悶在丹爐房,主子說過好幾回,這次還把之木心理陰影搞出來,有你好受的了雁少爺。

雁滿樓為了不被關進暗樓,急得那叫一個火急火燎,平時大冬天都要扇扇子耍風流,這會兒額上冒汗,都沒功夫擦。

好不容易見之木臉色緩過來,雁滿樓火速跑去找婁無衣,把自己這半個月來的成果挑出來一部分堆在桌上。

瓶瓶罐罐一大堆,各種藥丸名字都貼在上面,前幾日婁無衣問他要,他寶貝着不給。

現在風水輪流轉,他眼巴巴求着婁無衣收下。

“無衣,我把最近煉制的藥丸給你分些,你酌情考慮考慮,行嗎?”

婁無衣随手拿起一個白瓷小瓶,掂在手裏抛玩,目光盯着瓶身上的字,紅唇輕啓。

“煙霧丸,這就是你剛才搞出來的陣仗?”

雁滿樓諾諾點頭,殷勤不已。

“師妹你拿去呗。”

這東西也就能唬人,當個小障眼法。

婁無衣将小瓶轉向手心,雁滿樓臉上浮現喜色,下一刻他表情愕然,接住了她抛擲過來的小瓶。

驚得聲調都有些變了,“你不要?”

“等之木醒來,他做決定。”

她處理人一向如此,下屬之間的矛盾,索性放開手由他們自己解決。

雁滿樓神色又稍稍恢複正常,之木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他應該可以放下心免去暗樓受苦。

“師妹啊,”他又跟人保證,“我今後一定注意,絕不亂來。”

琳琅滿目的藥瓶看得人目不暇接,光看瓶身的名字就能猜出大概,她想試雁滿樓煉的藥丸很久了。

卻一直找不到機會。

婁無衣見他滿臉後悔,想了想來了句,“你煉的藥丸遇水會如何?”

雁滿樓立即自信,“遇水則化,無色無味。”

她斜了一眼,“後半句哪本書上看來的?”

“師妹你這就是質疑我的業務能力,我可是繼咱們師父之後天啓有名的神醫,鼎負盛名。”

“想讓我治病的人從漠北排到臨朝,我研制出來的毒藥,你還質疑?”

湖藍色長袍下手袖撸起來,雁神醫神情慨然,看起來很是激動,仿佛婁無衣再多說一個字,他就能拿着草藥撞死來證明清白。

他這幅态度,唬誰都唬不到婁無衣。

“哦。”她淡淡道。

“我質疑不得?”

燈下燭火散漫打在她臉上,半明半暗間,她眸底深湖幽幽,周身不怒自威的氣質叫人發怵,雁滿樓心裏打了個突,頓時讪讪笑起來。

“自然可以,師妹做什麽不行呢。”

他心裏唾棄自己沒出息,又對上她視線,不由惶惶道,并非他沒出息,實在是師妹太吓人,也不知道這吃人模樣将來會被哪家倒黴蛋娶回家。

他這做師兄的先為未來師妹夫同情掬把淚。

作者有話說:

九殿下(舉手):倒黴蛋不請自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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