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可憐往日今昔
第47章 可憐 往日今昔
錢在大衣口袋中。
大衣被丢在教堂裏。
如今兩人折返瑟斯克簡直是天方夜譚, 無異于再入虎狼窩。陸廷鎮仔細檢查整個車輛,終于找到一部分現金,并不多, 但可以讓他們加上一些油, 還能去附近那個看上去就像宰客的修理店中以粗暴的手法更換被槍打碎的車窗玻璃。
章之微對陸廷鎮前去加油和修理車輛始終抱有謹慎态度,他們的車身上現在還有子彈留下的痕跡, 破碎的玻璃,甚至,車內還有彈殼,如此混亂不堪。
陸廷鎮難道不擔心他們報警?
“微微, 你要知道, 沒有人不愛錢,”陸廷鎮對章之微說, “我們付錢, 他們做工, 為什麽要拒絕?”
果然,加油站的工作人員什麽都沒說, 修車店的老板點了錢,塞進口袋,開始動手更換部件。
太陽漸漸升起, 天闊雲低,碧空青草痕。這條路并不寬敞, 兩側裸露的小矮坡截面黃土, 如切開的傷痕。但太陽不錯, 修車店中的油污味很重,汽油,機油, 還有些不知什麽東西的味道混在一起,像真實而落魄的夢境。
陸廷鎮從店裏拿走一個小木椅,讓章之微坐在太陽下,剝掉一顆糖的外衣,塞到口中,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化開。陸廷鎮站在她身旁,擦幹淨槍,檢查彈匣。
他看上去安然無恙,有枚子彈擦着他的耳朵過去,灼傷一小縷頭發,也輕輕傷一些耳尖,不算嚴重。
章之微曬着太陽,眯起眼睛望着前方。陸廷鎮本來右手拿槍,左手擦,反複幾下,他蹙眉,換了手,站在章之微背後,他不動聲色觸了下子彈橫貫掉一塊肉的傷痕處,血已止,痛猶在。
章之微回頭,看到陸廷鎮還在擦槍。她以前怕槍,所熟悉的那麽多人都死于這種東西下;後來章之微才懂,槍不可怕,拿槍的人才可怕。
之前陸廷鎮不在她面前談這些,也不會拿槍,在章之微心中,對方的确是一名正派商人。
“你怎麽抽煙了?”章之微終于問出聲,她說,“上次從澳門回去後,你似乎一直在抽。”
陸廷鎮頓幾秒:“我在考慮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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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掉吧,”章之微曬着太陽,含糖,擰開礦泉水瓶,垂眼,“抽煙短壽。”
陸廷鎮不言語,看着章之微從大衣口袋中翻了翻,将煙盒翻出,裏面還有幾根煙,她捏幾下,捏到煙盒癟下,直直往遠處抛。
陸廷鎮笑:“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章之微就這樣。
她小時候連巧克力都沒見過,第一次見,還是陸廷鎮買了些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稍帶給她。
章之微拆開糖紙,看到黑漆漆的巧克力就開始發呆,看看陸廷鎮,又看看巧克力。
陸廷鎮故意逗她,說這東西發黴變壞,大約是包裝進空氣,整包都變質。
這樣說着,陸廷鎮在她眼下拆開糖紙要吃,章之微着急到說不出話,擡手就搶,遠遠地将整塊巧克力丢出,怕他吃了要中毒。
她一直這樣性格,果斷,狠得下心。有人不喜鋒芒畢露的女性,陸廷鎮反倒不覺,他就愛她性格分明,不肯低頭的倔強。
吃着糖、長大後的章之微不會再丢巧克力,開始丢陸廷鎮的煙盒。
丢出去後,她擡頭看陸廷鎮,半晌,說:“陸叔叔倒是老了。”
陸廷鎮笑,垂手揉章之微頭發,将她漂亮濃密發絲全都揉亂:“微微風華正茂。”
他沒承認自己老,卻也沒有再說自己年輕。如何說呢?章之微年輕美麗,她前途大好,将來也有正經體面的工作,做教授,和他們這些只知錢和利益的人都不同。
車子很快被修好,陸廷鎮重新開車上路,載着章之微,往安全地帶去。
荒野意味着未知,身後那些車輛随時可能追上。這裏是陌生的英國,不是他大展宏圖的港城。
二人穿過草坪,越過太陽,自北向南,道路兩側多是平野,鐵路,偶爾能見到一些居民的房子,紅磚牆,斜面頗大的屋頂砌着煙囪,好似從中世紀中穿越而來。
章之微不是建築系的學生,她對房子的設計興致缺缺,大部分時間在補眠。
她太累了,這還是幾日中第一次安心入睡。
奇怪,明明他們仍舊在逃亡,仍舊不得安寧。
醒來時,兩人仍在曠野中,章之微再度聽到槍聲,遙遙從背後來,她驚坐而起,睜大眼睛,想要往回看,又聽陸廷鎮說:“趴下,不用怕。”
他很冷靜。
章之微低頭,她不滿地叫:“我們剛換了車玻璃!”
陸廷鎮瞧她疼惜模樣,忍俊不禁:“微微,要不要打賭?”
“什麽賭?”
“賭他們不會打破我們的玻璃,”陸廷鎮說,“怎麽樣?”
章之微說:“賭注呢?”
“我賭我們車窗完好無損,”陸廷鎮把控着方向盤,陽光熾盛,借着反光鏡,他瞧見身後如小黑點的車輛,又是那群家夥,這次是三輛車,在身後窮追不舍,如聞着血腥味而來的餓狗,他眯了眼睛,“倘若我輸了,我就答應你做一件事,無論什麽都行。”
章之微說:“那我讓你以後再也不找我,行不行?”
陸廷鎮:“不行。”
章之微撇嘴:“那你還說什麽都行。”
不可思議,逃亡中,她居然還有心情和對方開這種玩笑。倘若什麽都不說,章之微怕自己被憋瘋。
她的心髒已懸在喉中。
“微微,你不能這樣殘忍,”陸廷鎮嘆氣,“你在誅我的心。”
章之微往下縮,她将自己保護的很好,車後座能遮蔽她的身體:“哼。”
哼完後,她又問:“倘若我輸呢?”
陸廷鎮雙手把控方向盤,他說:“倘若你輸,你就抱一抱我,好嗎?”
他的左臂仍有些僵硬,在中午之前,他們最好先到約克。
章之微不出聲,陸廷鎮側臉望她,只看到她将頭低下去,更低下去。
良久,她才說:“我認為你肯定會輸。”
陸廷鎮說:“看來我要為此竭力證明。”
章之微性格不服輸,她從未賭博,也不希望自己會輸。可是今日特殊,她也不想車子再遭難,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錢來維修車輛,全靠車子堅持到約克……不,他們現在可能連回考文垂的車票都拿不出,說不定還要堅持開這一輛車回考文垂。
章之微不想陸廷鎮輸,她說服自己,這是從大局考慮。
只是不知曉是他們車子性能差,還是後面車輛速度高,盡管章之微不想輸,卻還是看到兩車差距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已經有黑洞洞槍伸出窗外。
在後面車輛提速之時,陸廷鎮也提高車速,前方是個岔路口,道路兩側是木頭和鐵絲做的簡易栅欄,章之微眼看着後面車輛即将趕上,她翻開車上的地圖:“等等,我們好像迷路了,這裏是哪兒?是回約克的路嗎?”
陸廷鎮鎮定回答:“我也不知道。”
身後車已經追上,隔着後視鏡,章之微看到有人手持一杆槍,半邊身體彈出車窗,欲瞄準他們車的輪胎,
在章之微驚叫出聲前,陸廷鎮急打方向盤,車子猛然右轉。身後緊跟的車輛也跟着急轉——可惜司機并無這麽好的控車技術,急速的轉彎和刺耳剎車聲同時響起,章之微驚魂未定瞧後視鏡,只聽尖銳槍響和劇烈碰撞聲,車輛側翻,直接底部朝天,撞起灰塵漫天,手持槍的人從車窗中甩出半邊身體,直直撞到轉角處的茂盛黑色樹上,荒野中道路狹窄,後面的車不得已停下。
“別看,”陸廷鎮說,“晚上要做噩夢。”
車速沒有降低,陸廷鎮将車窗開一條縫隙,讓空氣進入。章之微方才因慣性而産生嘔吐感,現在也開始漸漸減緩,她後仰,側坐在車上,一只手撫着胸口,嘗試将胸口晃悠悠、不停沖撞的空氣擺平。
她問:“你是不是見過很多次?”
陸廷鎮反問:“什麽?”
“剛才那種事,”章之微問,“你經歷過很多次?”
從清晨到現在,陸廷鎮冷靜地處理着每一個環節,輕車熟路地控制着一切,他甚至早知對方會再度追殺,甚至計算好,在急彎大樹前設下陷阱,令對方車毀人亡。
這些是章之微從未觸及到的另一面。
另一個陸廷鎮,不是微笑着給她糖果的陸叔叔,也不是捏她後頸用力狠送的陸廷鎮,不是新聞報道的陸先生。
更像是老四和烏雞哥,鞍前馬後,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的“鎮哥”。陸廷鎮遭受過的暗殺不止一次,生意場,抑或港城,英國,不少人想要他的命。
世道如此,港城被英國佬強占殖民,魚龍混雜,窮人住籠屋,富人住山頂別墅,小小一塊島嶼,有擁擠不堪的九龍城寨,也有名品聚集的尖沙咀。
人若不狠,怎能穩身立足,何以安家置業。
譬如方才,沖突注定造就流血傷亡。正如章之微對上光頭,她想活,就得狠。
章之微不認為這是錯誤,她只是覺着……事後回想,仍舊心顫,她可憐的不是光頭,而是當時那種境地的自己。
誰願生下來就注定要被惡意追殺?誰願過夜間也不能安眠的日子?誰願終生在刀尖行走?
陸廷鎮凝視前方,他沒有正面回答,方才動作大了些,左臂的傷口再度掙開,疼痛感要比上午更強,血液将皮膚和襯衫粘接處再度打濕,怕要再結一層血痂。陸廷鎮不皺眉,只聲音低下來,柔和問章之微:“剛才吓到你了?”
章之微不說話。
良久,她輕聲說:“我只是忽然覺着你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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