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眼睛

第1章 眼睛

辛遲估計得沒有錯，孫一放最終還是放下了面子來找他，雖然語氣依舊還有些生硬，好歹還是說了人話，辛遲給他的意見也統統聽了進去。還因為時間緊的緣故，就此泡在了練習室，再也沒出來作過妖。

謝淩在午飯的時候跟時紹說起這件事，表情看上去還有一點不甘心。

“辛遲哥哥那天心情好像挺好的樣子。”他道，“真的一點——”

他比劃了一下，語氣裏都是不忿，“一點都沒有為難他哦。”

時紹有一搭沒一搭地扒着飯，極其敷衍地應了一聲：“啊，這樣啊。”

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了謝淩怨念的眼神。

他趕緊有些心虛地補了一句：“他也不是會為難人的性格嘛。”

“你怎麽今天心不在焉的。”謝淩卻沒放過他，“是不是最近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時紹道。

“真的？”謝淩的眼神有些狐疑，但是最近時紹一直兩點一線地在練習室和宿舍之間穿梭，頂多跟他們一起吃個飯，大家都是忙得覺也沒時間睡，他一時間也想不出來這時候會發生什麽事，只好怏怏地閉了嘴，繼續低頭吃飯。

時紹松了一口氣，再看着眼前的飯菜，卻已經沒了胃口。

腦海中，那天空曠走廊上辛遲一點無奈的笑意揮之不去，也許是那一刻的距離和空氣都太過暧昧，讓他的心中猛地跳了一跳。

他突然意識到，他可能，也許，好像，意志真的不是那麽堅定。

比如說，他曾經以為，自己對于前任——現在是他的中國好室友，有最開始的尴尬，有偶爾冒出的遺憾，但是應當已經沒有留戀這種東西了。

畢竟，人都要向前看，他都已經重生一次了，沒必要去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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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這個世界的辛遲，真的還是很優秀啊。

優秀得即便把他丢在人群裏，他也能閃閃發光。

該說他選男朋友的眼光好麽？

時紹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賽程實在是挺密集，他和辛遲自那次彩排之後基本沒什麽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可以把這個問題暫且放一放。

時間轉瞬即逝，一轉眼，就到了他們正式公演的日子。

鄭子俞是個不錯的隊長，對他們的關心基本上是事無巨細，看得出來，他對于這次的公演也很重視。甚至因為網上的評論，他一度想找時紹談心，只是這位空披了個殼子芯裏早就換了人的大爺對此早就脫了敏，兩個人坐在一塊兒聊了一會兒，鄭子俞發現這位看上去實在淡定之後，自此再沒因為這個找過他。

而陸桃陶自從那一次時紹和他的獨處之後，至少心态上好了許多，對于自己的部分也基本能夠掌握，雖然偶有失誤，但是最起碼心态沒有大崩過，大家都放了心。

因此，相比較于其他有些兵荒馬亂的組來說，他們組就顯得格外地平和。

公演當天，幾個人早早地就到了現場做妝造。

開始的時間是晚上七點，這會兒窗外太陽還沒落山，略微有些刺眼的陽光從半開的窗戶裏照進來，暖洋洋的讓人犯困，幾個人昨晚上排練到快淩晨四點，這一會兒困得東倒西歪。

“我怕我一會兒在臺上睡着。”殷瑞在打了第五個呵欠之後，幽幽地道，“我真的好困，我覺得現在給我一個枕頭我可以睡到明天這個時候。”

“其實也沒人攔着你。”時紹眼睛閉着，整張臉都在化妝師手裏，嘴卻依然沒閑着，“如果你睡得着的話。”

“那還是別了，到時候子俞哥第一個提刀追殺我。”殷瑞本來也就是随口一說，現在認慫認得很快，“不過，你這手氣真的絕了，怎麽抽的啊，這麽多個組呢，你居然能抽到第一個組第一個順位……你是不是被節目組陰了啊？”

沒錯，這就是他們這麽早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公演順序要抽簽，鄭子俞當時有事回了公司，就讓時紹去抽了個簽，這位大爺本着早晚抽結果都看命的原則，踩着點慢悠悠地去了抽簽現場，然後——

給他們帶了個大大的驚喜回來。

“感謝我麽？”時紹笑眯眯地道，“表演完就能當觀衆欣賞大家舉世無雙驚世駭俗的表演了，開不開心？”

殷瑞從鼻子裏哼哼了一聲，滿臉寫着“你看我像開心的樣子麽？”

被他們倆這麽一鬧，原本化妝間裏的緊張氣氛倒是消散了不少，化完妝後，時間還早，幾個人又對了一遍走位和詞，就在後臺等着錄制開始。

畢竟是冬天，穿着薄薄的演出服還是有點冷。時紹全身裹在大衣裏面，覺得自己血液都快要結冰，只能一邊蹦跶一邊活動着到處溜達。

這會兒粉絲已經開始進場，後臺外面都是人聲和喧鬧聲。

他就站在虛掩的門面前，看着穿着各異的女孩們拿着各式各樣的應援物，忐忑不安地站在那裏等待着，眼睛裏都是亮晶晶的光。

鄭子俞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邊上，跟他一起看着外面。

“是不是有點緊張。”他開口問他。

還沒等時紹回答，他就想起了什麽，自己先笑了：“這句話好像問錯人了，不該問你的。”

“怎麽還臨時改答案呢。”時紹原地蹦跶了幾下，呼出一口氣來，又搓了搓手，“你沒問錯，我現在确實挺緊張的。”

不是因為沒有經驗而感到害怕，而是因為——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完全作為“時紹”這個名字的另一個主人的，第一次亮相。

他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現在是驗收第一階段的成果的時候了。

“加油。”鄭子俞拍了拍他的肩。

“對得起自己，盡力了就好。”他道。

七點，公演開始。

簡短的開場報幕後，第一組就正式登上了舞臺。黑暗中，時紹幾乎能聽見自己被放大的呼吸和心跳聲，手心裏已經滲出了細汗，他握緊了話筒，有些不着邊際地想這會兒空調是不是開得有點高。

高就高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伴奏開始的那一刻，走出了黑暗。

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在某個瞬間，他感受到了空氣裏虛無的寂靜。

伴随着流淌的音樂，他唱出了第一句詞。

寂靜美麗的夜晚，身着白衣的少年在樹林裏行走，月光下，他的眼睛像鹿眼一般清澈。

神降臨人間，世人都該為他傾倒。

這個時候，無論是等候室裏的人，還是臺下拿着各式各樣應援，為不同的人來的女孩們，似乎都被帶入了那樣的一個情景，看見了那樣一個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少年。他踏着月色而來，在每個人的耳邊低低地訴說着他的故事。

他們也确實是看見了的。

舞臺上的少年掩在半明半暗的燈光裏，白襯衫勾勒出清瘦漂亮的身形，修長的手指握着話筒，擡眼的時候眼睛裏像是盛了一汪湖泊。

“時紹哥哥的眼睛……”

等待室裏，謝淩喃喃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嘆，“真的會說話吧，太漂亮了點。”

“是挺漂亮的。”他淡淡地說，“所以你可以不要再掐着我的手了嗎？”

謝淩默默地低頭，果然看到那一雙漂亮的手不知不覺地被他掐出了紅痕，他放開了辛遲，側頭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咕哝了一句：

“你也太淡定了吧辛遲哥哥。”

“……你是第一次見他嗎。”辛遲道。

“天天見不妨礙我誇他好看啊。”謝淩道，“我不僅現在誇，一會兒下臺了我還要跑到他面前誇他。”

辛遲：“……”

“那你去吧。”他道，“一會兒別說我認識你。”

“去就去。”謝淩嘀咕了一句，“還是你室友呢，你都不帶誇一句的，我都替時紹哥哥難過。”

辛遲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眼。

他想起那一個空曠的走廊裏，驚慌失措的少年跟他之間的距離只有咫尺方寸，那個時候，他也是用這樣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那裏面，滿滿都是他一個人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