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雲煙繞成霧,清風吹不散,雲臺觀藏在暮色四合的山川深處。三千九百石階,是道觀對叩拜之人的試驗之路,爬到頂峰燃一柱香,吃一頓道家飯,賞一賞道觀風景,運氣好的話還能碰到葉青堯讀道經。
這是淮江城裏許多普通人在閑暇時會去做的事。
周宿并不知道雲臺觀中葉坤道對于普通人的意義,所以爬那三千九百階,心裏并沒有任何誠意。
促使着他不停歇的是體內滾燙且熱烈,複雜卻也激昂的心跳,仿佛一定,必須要見到她才能緩解。
這很奇怪,像一種新型的毒瘾,比煙瘾更難受,細小地蟄伏在血肉深處,葉青堯這個名字成導火索,成一切的開端和結束。
葉原早就跟不上周宿,雙手雙腳并用地在石階上爬行。三千九百階實在太遠,這個數字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太龐大,葉原這輩子都沒爬過這麽多石階。
周宿那樣養尊處優,出行必須豪車接送的人,竟然就為了見到葉青堯,一口氣也沒歇。
“我說……”葉原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到底為什麽對她這麽執着。”
同樣的問題,薛林也問過。
周宿沒回答。
事實上,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他不知道到底為什麽,自己會對葉青堯不一樣。
到達雲臺觀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後,葉原累得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鹹魚,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管地上髒不髒,毀不毀他公子哥的氣派,往幾塊石頭上一癱,喘着氣續命。
周宿比他好太多,只覺得熱,衣服褪下拿在手裏。
其實有些舍不得脫的,這衣服給葉青堯穿過,沾到點香。
雲臺觀矗立在眼前,夜幕裏格外安靜,安靜到周宿可以聽到自己清晰的心跳,一拍更比一拍強。
這裏面住着葉青堯,葉青堯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是可以結婚,可以每天生活在一起,是可以擁抱,親吻,相愛的人。
恍惚時,周宿被這些想法震懾到,然後聽到自己更為劇烈的胸腔顫動。
他似乎,從心底深處喜歡且向往那樣的未來。
怎麽可能?
不可能。
絕不可能。
周宿立刻閉眼深呼吸。
“你愣着幹什麽?”葉原嗓音嘶啞,還有些喘不過氣。
他已經盯着周宿看挺久的了,打死也沒想到會在周宿臉上看到一種近乎迷茫,興奮,期待交織的複雜情緒。
所以他不會……真的動心了吧?
這太可怕了!
比他渾起來更可怕!
葉原被吓得坐起來,緊緊盯着周宿。
“要不我們改天再來?”
是的,葉原害怕了。
他們這群人從小一起長大,對感情和真心都看得淡,人性和感情對他們來說都是可笑的東西,只有最現實的利益才吸引人。
周宿不僅是淮江商圈裏的頭把交椅,也是他們這群人的主心骨。
他怎麽能動心呢?他怎麽可以愛上任何人?
他怎麽可以有所動搖?
那樣的感情泥潭不适合他們,他們應該抱着大把大把的錢笑看那些在情愛裏掙紮的男女,而不是成為其中之一。
葉原感覺到了危險,他顧不上酸痛的肌肉和身體,爬起來拽住周宿,就像拽住正在陷入感情泥潭裏的人,用力的把他拉上岸,拉到智者不入愛河的頂端。
“我們先回去。”
周宿的目光卻定在道觀的門上,他想去推開,哪怕葉原在拽,也往前走了一步。
葉原沒能拉住,周宿最終站在了門外。
這一刻,風聲好像停止,萬籁俱寂,他好像能聽到門裏面的道士在做晚課,吟念着經文。
周宿伸出手掌貼在門上,還沒用力,感覺到門從裏面被拉開。緩緩的,慢慢的,裏面的人出現。
如濃霧散盡後的朝陽,如雨後的晴空彩虹,如他這樣百轉千回,驀然回首。
周宿目光灼灼,看着一身素衣的葉青堯。
“……是你。”
語氣裏有很多複雜的情緒,咬牙切齒,質問,被折騰後的疲倦,以及來不及掩飾的慶幸。
葉青堯的淡笑燙在周宿心尖,他口幹舌燥,“為什麽讓別人幫你拿回信物?”
葉青堯攤開手,手心裏躺着兩枚玉佩。
一塊是太陽,一塊是彎月,水波紋做鑲邊,精美雅致的良緣信物。
她的手忽然一歪,兩塊玉佩從手心裏掉落,周宿立刻伸手去接,卻沒來得及,只抓住其中一枚,另一枚月亮摔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周先生曾說讓我另擇良配,現在我也祝周先生早遇佳緣。”
真不知道葉青堯是不是故意害他,周宿感覺手心裏抓住的那塊玉很涼,凍得他手發僵,那股涼滲透到骨縫裏,沿着骨頭爬到肺腑,他整個人由裏到外都忍不住輕微的顫抖。
周宿忽然輕聲笑,撩眼盯她時有些陰鸷,“所以你早早的結婚生子,給我織一頂巨大的綠色帽子?”
葉青堯回以同樣的微笑:“周先生原來是這樣計較的人嗎?我以為你這麽愛玩,是理解我的。”
“……”
周宿被将了一軍。
對啊,他這話顯得他跟個古代深閨怨婦一樣,埋怨丈夫對自己的不貞潔。
“說起來,我還是比不上周先生,我只有秧纥一個孩子,周先生如果想要,又何止一個孩子?又何止一個女人想為周先生生孩子?”她笑了笑,垂眸的樣子有些感嘆,好像在慚愧。
周宿感受到的只有諷刺。
“夜深,我就不留先生了。”她含笑立在雙門之間,身後是清幽道觀,晚風路過,吹得道袍蕩蕩,不等周宿回答,已經要把門關上。
周宿用手抵住門,眼看着她。
葉青堯笑問:“還有什麽事嗎?”
“就不想嫁給我嗎?”
說來真是諷刺,這竟然是周宿會問的問題,吓壞了葉原,讓周宿自己也愣住。
他像在求婚一樣。
葉青堯彎唇笑的樣子着實溫柔,連拒絕也是:“不想。”
“為什麽?”不該這樣的,可他步步緊逼,手推開門,腳踩進門檻,走入她的領地要一個答案。
葉青堯冷靜闡述:“我有兒子。”
“你覺得我會在乎?”
“我有丈夫。”
“離婚。”
瘋了!
葉原驚恐地看着這樣的周宿。
他在幹什麽?
降低底線求愛嗎?
“周……周宿……”葉原試圖叫醒他,可身處迷霧中的人總容易找不到方向,一團亂麻,理不清的。
周宿的瞳孔裏獨獨映着葉青堯清麗的面龐。
“什麽也不在乎,這樣也不想嫁給我?”
“我為什麽要嫁給你?”葉青堯笑吟吟。
為什麽要嫁給他?
周宿幾乎把婚約兩個字脫口而出,立刻又清醒過來,婚事已經被他退了。
那麽除去婚約他還有什麽?
當然有。
他的權勢,財富,地位,這些普通人望塵莫及的東西,只要她想要,他都可以給。
可如果是別人,周宿當然能随意許諾,現在面對的是葉青堯。
她清冽的眼神讓他說不出口。
他有種直覺,葉青堯壓根兒不在乎這些。
“為什麽不?”
盡管知道她不在乎,周宿也想不明白理由。
他表現得不那麽在意,收回手,邁回腳步,但視線仍舊牢牢黏在她臉上,要一個答案。
道觀幽寂,作為她的背景,庭院有竹,她的身姿就如那竹一般筆直,立在這天地間,風吹不倒,日曬無懼。
這樣的姑娘每天在這裏修行,吸的是天地靈氣,養得幹淨純然,身在這俗世,卻沒入這俗世,怎麽會在乎呢。
周宿渾渾然地,想通這一點。
葉青堯沉默片刻後,終歸還是給了他答案。
她目光太清澈,看着他,像能看透他的心,能将裏頭的污濁全部扯出來暴曬在烈日下。
“嫁給你的話,我是不是得時時刻刻面對你數也數不清的情債,替你處理一樁樁,一件件的桃花?擔心着你的朝三暮四,或許某天就會冒出來的孩子?又或者你的出軌?夜不歸宿?冷言冷語?很可能我們将會在憎惡中互相折磨,悲哀的過完這一生。”
葉青堯搖搖頭,“周宿,你實在不該提嫁娶二字的。”
因為。
着實不配。
周宿在葉青堯眼裏看到的,是這個答案。
“阿媽!”
“阿媽!”
道觀裏,秧纥到處在找葉青堯,歡快地朝這裏跑過來,看到周宿,他跑得更快。
周宿看到上次那個男人跟在秧纥後面,手腕搭着女孩子的鬥篷,應當是葉青堯的。
陳慕走到葉青堯身側為她披好衣服,再看向周宿,撞上對方陰鸷冷煞的眼神。
陳慕蹙了蹙眉,将葉青堯牽到身後,溫醇低聲問:“他欺負你?”
葉青堯溫軟抿唇,搖搖頭。
真是好乖。
這樣的難得溫順,給的是另一個男人。
一根錐子鑿進心口,麻漲酸痛遍布全身,就連眼眶也迅速發酸發熱,仿佛頃刻之間就會落一場瓢潑暴雨。
周宿急促轉身往外走,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沉。
葉原看得清楚,周宿眼眶紅得有些奇怪,他就算慢跑都跟不上周宿快走的步伐。
周宿像在逃避,慌慌張張,但如果理解成壓抑極度的怒火,似乎更恰當。
原來周宿在妒忌啊。
葉原很肯定,否則他怎麽能随手捏碎路邊的一塊石頭?
葉原躲在樹樁後面說:“周宿,天涯何處無芳草。”
周宿扔掉手裏的石頭,用沾滿血的手點煙,叼在嘴裏吞雲吐霧。
“老子要定她。”
“怎麽要?”
“搶。”
作者有話說:
周宿:這我擅長呗。
抱歉各位崽,沒有加更,只能維持日更,工作太忙,對不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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