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尋人兄妹二人組
蓮鶴踩着落日的餘晖姍姍來遲。
金色的晚霞落滿了烏發,遠遠看去,像一團浴着火的鳳凰似的。
尖細的高跟鞋被狠狠踩出殺伐果斷的鼓點,“篤篤篤”的節奏從拐角處一直響到門口,聽起來氣勢洶洶,倒像是上門尋仇。
她怒氣沖沖,猛然推開酒吧的大門,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門上的青銅風鈴被撞得響成一片,聽起來像個五音不全的音樂盒。
岳沉舟的手一抖,剛想往嘴裏塞的煙差點戳進鼻孔,好好的一根煙被掐成了皺巴巴一截,恰巧落進了桌上的茶杯裏。
“嘶……”他肉疼不已,罵罵咧咧擡起頭,“要死啊!今天吃炮仗了?幹什麽突然這麽大聲!”
蓮鶴今天換了條黑色修身長裙,不如往日的旗袍那麽打眼。可細細看去,上頭都镂着軟邊蕾絲,衣服襯人,既端莊又有韻味。只是她心情不好,怒火燃起來一發不可收拾,将那股子氣質生生燒了個幹淨。
她一路壓着火氣,現下剛想發洩一番,卻發現這個點,岳沉舟居然沒像平日裏一樣窩在沙發打游戲,而是站在吧臺後邊不知在鼓搗着些什麽。
轉眼多年,他先前染得烏七八糟的一頭金發早就不見了,濃黑的發稍微長,零零碎碎覆在白潤細膩的脖頸上。
煙缸上抖落了一截煙灰,岳沉舟吐出的煙霧在酒櫃的燈光下時隐時現,偶爾擡眼,把俊逸的眉目展露得分毫畢現。
好好一個美男子,只可惜長了張嘴!
蓮鶴心中惋惜,絲毫不意外地見着吧臺上已經趴了個人,一頭黃毛,一堆空瓶,爛醉如泥。
“這人怎麽又來了?岳師,你不管管?”
她翻了個白眼,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取了圍裙繞進吧臺,一把奪過岳沉舟手裏的玻璃杯,開始用力洗洗刷刷,仿佛在殺人。
“管?我怎麽管?他管我叫爹啊?”
岳沉舟頭疼欲裂,也沒跟她争,松了手,将嘴裏的煙頭直接按進水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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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這麽說,也不能看着人大傍晚的在自家店裏醉死。他煩躁地罵了一句,屈起手指在黃毛面前的桌板上敲了敲。
“客人?客人?”
趴着的那位紋絲不動。
從背影上看,這人西裝革履,因為趴伏着的動作,上衣向上爬了幾寸,露出裏頭的白色襯衫,包裹着一截勁瘦的腰。臀線流暢滾圓,長腿向前曲起,端的是一副好身材。
岳沉舟額角青筋彈了彈。
“金毛毛!別在這兒給老子裝醉!再裝模作樣,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親爹!讓他送你回非洲大草原上去,你愛逮兔子也好,抓老鼠也罷,都随你去,省的給你們獅妖丢人。”
宛如死人一般的醉鬼果然動了。
一擡頭,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滿臉都是滴滴答答的眼淚。
“嗚嗚嗚岳師!”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硬能被他團成楚楚可憐的一小坨,哭得聲淚俱下,“你說我哪兒不好啦!又有錢,又帥!他,他怎麽能這麽對我!嗚嗚嗚嗚……”
蓮鶴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手上一時沒掌握好力道,水龍頭猛得被開到最大,沖在玻璃杯上的水流嘩啦啦四散濺開,水珠飛得大理石臺面上到處都是。
“丢不丢人!”她急忙關水,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看着眼前的橘毛小獅子,“多少年了,還追在那兔子屁股後頭跑!當初怎麽提醒你來着?尊重食物鏈!全當耳邊風,過兩天他哄你幾句,你又屁颠颠上門犯賤。”
她今天心情原本就不爽快,說話重了些,竹筒倒豆子似的,噼裏啪啦,句句往小獅子心頭戳,戳得對方的黃毛都炸了一圈,嗚嗚哇哇地哭倒在吧臺上,抽抽噎噎掏出手機打電話,委屈到整個獅子都縮了水,看起來宛若一只大號橘貓。
……
岳沉舟嗤笑一聲,沒再理會這只獅子的坎坷情路,眼神無意中轉了轉,落在了蓮鶴的手腕上,頓時一愣,斂了笑容。
蓮鶴正有條不紊地準備着一會兒要用的東西,玻璃杯時不時輕輕磕在她的腕間,與一個紅色的玉镯撞出悅耳清脆的聲響。
這镯子通體沒有一絲雜色,比一般的镯子要細了不少,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根皮筋,嚴絲合縫扣在她圓潤的皓腕上。如今濕了水,更是紅的仿佛能滴出血來,就這麽一眼看過去,血紅與雪白撞在一起,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鮮豔。
小獅子很快被金家的人帶走,走前還哭天搶地地說自己一定要追求到真愛。
蓮鶴一臉嫌棄地幫忙把人送走,再轉過身的時候,就見岳沉舟打開了窗戶,任憑外面吹進清新的微風,把酒香和煙味兒都吹得一幹二淨。
窗外霞光滿天,他懶洋洋地靠在窗臺上,像嵌入了一副油畫之中。
兩人一時無話。
不知怎麽,方才鬧哄哄的,倒還不覺得,一下子安靜下來,蓮鶴的心頭突然湧上了無窮無盡的疲憊。
她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趴到了吧臺上,托着下巴,懶洋洋地為自己調了杯莫吉托。
岳沉舟曲着條腿,沒骨頭似的歪在窗框上,看外頭天光漸弱,飛鳥歸巢,才抓了抓腦袋,開了口:“你……今天又去拍賣會了?”
蓮鶴知道他想問什麽。
她兀自盯着自個兒的手腕默默出神。
镯子下的脈搏有力地跳動着,低沉而清晰,卻怎麽都暖不了這冰涼入骨的東西分毫。
不過是幾分鐘的功夫,她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平淡地“嗯”了一聲:“去了拍賣會,回來的時候還順道拐去了趟山海情報處。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說着,她擡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岳沉舟一眼,哼了一聲:“你不用安慰我。反正這麽多年,我早習慣了。”
岳沉舟“啧”了一聲。
他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要叫他安慰人,倒還不如打一架來得痛快。明明心裏頭想叫她放寬心,出口卻成了一聲嗤笑。
“誰要安慰你,我是急着問我讓你找的東西。”
蓮鶴哪裏不知道他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心裏松了松,險些被氣笑。
“好好好,就當是我自作多情。”
她擡起手臂把及腰的長發绾了上去,舉手投足間又是一派從容風韻。
“十多年了,也不知咱們是走了什麽黴運,要找的東西竟全都沒有半點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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