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子神報恩(十一)

第42章 子神報恩(十一)

聞言,岳沉舟的笑容收了些許,挑眉看向長身玉立的青年人:“你早就看出來了?”

魚生

他的語調不顯,心裏卻莫名翻出些不爽來,心道,臭小子心眼多得漏窟窿,竟然知道在我眼皮子底下藏拙,簡直是豈有此理。

也對,山脈走向,水勢高低,原本就是他的看家本事。

想到這裏,岳沉舟把另一條腿也放上大石塊,整個人幹脆半躺在上頭,道:“你說得對,也不對。龍脈為大氣運,豈是如此輕易搬幾塊石頭就能更改的?”

岳寒思忖片刻,神色逐漸凝重:“原來如此,以羽山山水為陣,歐陽家就是陣眼。蛟龍之怒只是催動陣法的引子?”

鐘能把他們的對話收在耳裏,什麽龍啊蛟的,如今竟然扯到了陣法,原本只是七上八下的一顆心更是冰涼一片,忍不住插嘴道:“岳,岳師,我在歐陽家上百年了!他家祖上經商之時就是良商,從沒有結過這麽大的仇。我只是期盼歐陽家的後人都平平安安,怎會……怎會有人這樣不惜一切代價針對他們?!”

鐘能的語音急促到甚至有些許的尖銳,在寂寥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有穿透力,與平日裏的膽小全然不同。

“不惜一切代價,這話倒是說得沒錯。”

岳沉舟躺在石塊上,夜風一吹,不得不側過身子咳嗽了兩聲。

“你當他是為了算計歐陽家麽?雖說你們家确實讓人很仇富……”他清了清嗓子,喉嚨口竟然有些難忍的幹澀,“若只是為了些許錢帛這樣費心竭力,怕是不值當。”

他攏了攏外套,在岳寒冰寒刺骨的眼神下罵罵咧咧地把袖子規規整整地穿好,還把拉鏈從下至上拉了個嚴嚴實實。只是岳寒的外套穿在他的身上居然空落落大了一號,被夜風灌得鼓起,瞧着有幾分滑稽。

“別停啊。”岳沉舟晃蕩着一只腿,用足尖點在岳寒的後腰上使力推了他一把,“快去幫忙。方位都點出來了,怎麽,還等着老子親手去幹這活不成?”

他理直氣壯地偷懶,岳寒卻覺得被他足尖輕踢的地方傳來一股酸麻勁道,低頭一看,那人鞋子沒好好穿,一晃一晃,一截象牙色的腳踝裸露在外,發着光似的。

岳寒不動聲色地挽起袖子,拿起鐵鍬走去了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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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能愣了愣,只好收起疑惑,跟着岳寒一起舉着鐵鍬繼續叮叮當當幹活。

……這下總算知道岳師指的體力活是什麽了。

他忍不住分心想道。

兩人悶聲挖了十來分鐘,只聽一聲鈍響,鐘能的鐵鍬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他一愣,急忙丢了手裏的工具,蹲下刨開土看去:“這是……?”

土裏的東西四四方方,看起來灰撲撲的,實在是難以分辨出外形。

然而岳寒卻一眼認出了這個東西,立刻沉了臉色,看向岳沉舟的方向。

岳沉舟的眼裏落滿晦暗的星光,他拍了拍手,跳下了石塊,趿着鞋走到土坑旁邊,向裏面瞥了一眼。

只見裏面靜靜躺着個眼熟的妝奁,大約是被鐘能一鐵鍬下去,已經被砸出了個洞。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岳沉舟的氣息,一股不甚顯眼的黑氣驟然從小洞裏溢出,凝而不散地繞到鐘能的鐵鍬上,像是無數細密的發絲一般蠕動不休。

無法忽略的惡臭随着這股黑氣逐漸彌散開來,如有形的蛇信子,撲面舔上三人的臉頰。

岳沉舟湊得最前,冷不防被這臭氣當先熏得頭暈目眩,差點一頭栽了下去,扶着身邊岳寒的手逃也似的爬了起來,沖着地面“哕”了好幾聲,一張臉青紅交加,氣得他頭皮都炸了,二話沒說就要出手。

哪知就在這當口,他被人一個巧勁護到了身後。

岳寒緊握拳頭,指縫間流出奇異的金光,只有一瞬,卻在暗夜中格外顯眼。

這一次,站在邊上的鐘能勉強看清了。金光一閃,仿佛是一片水滴狀的東西,就這麽擦着岳沉舟的手臂毫無聲息地飛了過去,接着,坑底的匣子發出一陣輕微抖動,猛然吐出一陣令人作嘔的惡臭黑煙,“噗嗤”一聲,散了個幹淨。

“師兄,這點小事,還不必你出手。”

岳寒始終攔在岳沉舟面前,出手幹脆利落,沒有給岳沉舟半點補上一刀的機會。

他的側臉有一半都隐在黑暗之中,只看得出唇角抿緊,下颚線繃出刀刻般的線條,顯然是犯了倔。

岳沉舟愣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他竟在眼前這小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壓迫感。他悻悻收回手來,捂住鼻子憋了半天氣,憋出了兩聲不自然的咳嗽和嘟囔:“咳……敗家子……靈力不要錢啊?就這,就這……還犯得着用上靈力?”

岳寒沒有理會他的埋怨,彎腰從土坑裏撿起木匣子,出人意料的,那匣子裏并沒有他以為的黑色尺木,只有半張符咒,皺皺巴巴,看起來仿佛被燒毀了一半。

他皺眉捏起那張符細細端詳起來。匆忙之間,只見上面的紋路古怪細密,下筆勾連斷卻,有幾處卻斷得突兀,加之被燒得焦黑一片,已經很難看出咒文本身。

岳沉舟從他手裏抽走那張符咒,看也沒看,随意團吧團吧随手塞進了兜裏,擡頭看了眼天色,說:“有什麽好看的,還有幾處,抓緊時間。我都餓了。”

……

鐘能跟在岳沉舟身後,在古宅附近挖出了好幾個這樣的匣子。岳沉舟仿佛只是随意繞了一圈,閉着眼睛伸手一點,離地不過一米的地方,就埋着一個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匣子。

裏面無一例外,全部都存着那種令人嘔吐的濃黑色臭氣,仿佛是把什麽東西的屍體随意堆放在一起任其腐爛發臭,再把這種氣體收集起來集中塞進了一個匣子裏似的。

而臭氣消失殆盡之後,便留下了一張燒焦的符咒。

挖出第七個匣子之後,岳沉舟終于停下了腳步。

随後,三人又回到了古宅的院子裏。

鐘能靠在廊住上,心中無助忐忑,臉上都是疲憊。

他嘆了口氣擡頭看向頭頂,那裏挂着一串串鳳凰花,朱紅色的花束垂挂頭頂,在濃烈的黑暗中發出微微的擺動,像是一片無邊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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