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時針之歌(三)
第89章 時針之歌(三)
岳沉舟是被一種淅淅瀝瀝的輕微聲響吵醒的。
他睜開眼睛,正巧看到淺亞麻色的輕紗簾被微風吹起,一縷陽光漏在他的睫毛上,析成五顏六色的光暈。
男人在簾子後邊的露臺上,背對着窗戶澆花。聽到響動,回過頭來,正與岳沉舟朦朦胧胧的視線撞在一起。
他赤裸着上半身,結實沒有一絲贅肉的後背上挂着尚未擦幹的水跡,在陽光下反射着不易察覺的碎光。
岳沉舟腦中的神經仿佛驟然被撞了一下,竟産生了一種微醺的錯覺。
“師兄,你醒了。”岳寒放下手裏的東西跨進卧室,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遞到了岳沉舟手裏。
不燙不冷,溫度剛剛好。妥帖得就宛若眼前這個年輕男人一樣。
岳沉舟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捧着杯子發起呆來。
床墊向下一陷,岳寒低下頭,與岳沉舟接了一個十足溫柔的吻。
岳寒的口腔裏有清新的漱口水味,額前的頭發向上抹去,還留着微微的濕意。接吻的時候,他習慣将眼睛微微眯起,看起來好似一只因為得到充分滿足而無比餍足的獸類,散發着危險又濃郁的荷爾蒙氣息。
良久之後,岳沉舟才醒過神來,抄起枕頭抽了他一下,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臉沒睡好的倦色:“……大清早的,別逼我跟你動手。”
岳寒嘴裏發出無意義的音節。他貪戀着岳沉舟的溫度。
他知道,即便真的動手,現在的岳沉舟也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他一只手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将對方制服,強迫這人接受一切瘋狂的對待。
然而他不能這麽做。
岳寒,耐心一點。你要讓這個人自己打開最後那層薄如蟬翼的外殼,露出裏面柔軟而香甜的果肉來。
他不知第幾次這麽對自己說。
岳寒沉下目光,乖乖收回手來。随後,一路跟在身後,看着岳沉舟下床,穿衣,走進洗手間,拿起牙刷塞進嘴裏,刷牙洗漱。
岳寒靠在門框上,無言地盯着他粉紅微腫的嘴唇裏流出點點白色泡沫,不知想到了哪裏,呼吸竟又急促了些許,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恰恰與鏡中的岳沉舟對上視線。
岳沉舟無聲地嘆了口氣,随後将他晾在原地,不急不緩地取下毛巾洗漱,直把人一腔火氣晾成了冰涼,唇角才慢慢挑起了一個無奈且微妙的弧度。
“我是這麽教你的麽?凡事講求節制方為上策。靈修修煉,最忌諱貪欲。貪嗔癡生恨惡欲,遺患無窮。”他似笑非笑地轉過身子,屈起一條腿,将圓潤的臀部頂在冰涼的洗漱臺上,偏頭看了岳寒一眼,“小小年紀如此縱欲,老了可是要受罪的。”
岳寒沉默了片刻,目光非但沒有半點收斂,反而輕飄飄落在他清瘦的鎖骨之上,毫不掩飾其中的癡迷與欲望。
“嗯,我知錯了。”他放軟聲音,又一次湊上去抱住岳沉舟,把腦袋蹭在岳沉舟的臉頰邊上。
從這個角度,恰巧能看到岳沉舟大片白瓷般的皮肉,以及上面星星點點的青紅痕跡。
岳寒心裏産生了一種隐秘的,飄飄然的滿足感。
“師兄……”他思維幾乎成了坨坨的面糊,聲音悶悶地自胸腔裏響起,突然來了一句,“你給我生孩子吧。”
“……”
岳沉舟噗的噴出了一口水,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随後……他冷着臉提起了某個抱着他不放的人,手肘向後一搗,又一擡,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人推進了淋浴間。
岳寒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頭頂冰涼的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精蟲上腦了吧你。”岳沉舟冷冷地說,“給我好好反省反省。”
……
蓮鶴和春意回來的時候原本一臉喪氣,看到癱在沙發裏無所事事的岳沉舟,都不免愣了一下,對視一眼。
“你身體沒事了?”蓮鶴匆匆換鞋走過去,盯着他的臉左右看了會兒。
眼前這人的氣色比之前好了不少,都是岳寒這段時間費盡心思調養出來的。
只是他依然瘦的過分了,原先修長俊雅的線條添上了病色,合身的衣服都顯得空落落了一大截——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宛若脆弱的易碎品,就連愛逞強的毒舌性子也顯得楚楚可憐起來。
等等。
……居然覺得岳沉舟這貨柔弱,我大概也是腦子壞掉了。
蓮鶴翻了個白眼,驅散了腦袋裏的想法。
“岳沉舟,你月子終于坐完啦?”蓮鶴坐下來,抓起桌上的涼水杯咕咚咕咚地往下灌,還不忘擠兌他,“孩子他爹肯讓你出來見人了?”
某幾個字眼就這麽恰巧戳中岳沉舟某個怒點,他啧了一聲,頭都不擡一下,随手丢了個抱枕過去:“姑娘家家的,說的什麽屁話。”
蓮鶴接過抱枕,也不在意,又倒了杯水招呼春意過來坐下。
她轉頭四處看了一圈,奇了:“岳寒呢?”
“洗澡。”岳沉舟專心致志地盯着手機,抽空向樓上瞥了一眼,“大約……掉坑裏了吧。”
蓮鶴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轉,眼尖地看到桌上的煙灰缸裏滅着根煙,煙蒂卻留着長長一段,心裏抑揚頓挫地“哦”了一聲。
明白了,小情侶鬧別扭。
“倒是你倆,最近早出晚歸的,忙什麽呢?”岳沉舟擡了擡眼皮,換了個姿勢,手指在手機上劃來劃去,随口道,“我們可是在別人地頭上作客,別給我整天瘋玩,沒得讓人笑話。”
聽到這話,蓮鶴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心說就你?還知道我們在別人家,我看你才樂不思蜀。
這話她可沒敢說出口,只嘆了口氣,嘩啦啦把背包裏的東西都甩了出來,揉着手臂抱怨道:“你看我像出門玩了回來嗎?真是累死我了。十趟迪士尼都沒這麽累。”
她這麽一說,岳沉舟這才發現,一貫極看重打扮的蓮鶴此時正是素面朝天的樣子。烏發在腦後盤成了個利落的發髻,一身純黑色運動裝,居然還帶了副深色的手套。
春意也穿着相同的衣服,兩人站在一起,乍一看倒像是一對同胞姐妹。
而地上散着的一堆……
棍子、鐵鍬……邊上包裹在黑布裏的那兩個,怎麽看都像是管制刀具。
岳沉舟霎時間如遭雷擊,裝模作樣地伸出一根手指,“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才喘勻了一口氣:“幾天不見,你們倆成為犯罪團夥頭目了?”
“……”
蓮鶴被他一句話氣得半死,眼神刀子似的來回亂飛,最後氣鼓鼓地無視了他的挑釁,洩氣似的把自己丢進沙發裏,沒精打采道:“帶着這堆玩意兒,連地鐵安檢都過不了,一路上真的跟做賊似的。”
蓮鶴最近糟心事頗多,心情郁悶,整個人成日成日失眠。岳沉舟病倒了,她倒也跟着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春意便撺掇她常去S市的妖怪聚集放松放松心情。沒想到一來二去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外來的和尚好燒香的緣故,戰力極強的春意無意中出了幾次手,竟然莫名其妙成為了“大師”,在這兒的妖怪圈內小紅了一把。
岳沉舟養病不出,她倆閑着也是閑着,便接了些活,專幫年輕小妖們解決疑難問題。上到人類富豪家中養陰鬧祟,下至貓妖崽子被外頭的小母貓勾着跑丢,每天忙得不亦樂乎,賺的“外快”抵得上在妖怪酒吧打工一整年的。
就在昨天,有人在網上發帖求助,聲稱自己的朋友——一個專做城市靈異探險的up主在S市失蹤了。蓮鶴留心一瞧,地址與她們這裏相距不遠,便尋思着先問問情況。
加上好友之後才知道,發帖人竟然是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人,他的朋友,也就是那個up主,自小就能通靈,所以一向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十分感興趣。成年後,他依靠視頻走紅,做起了一個四處探險,專門踩點各地鬼屋、荒宅、都市傳說之地的賬號。
他走的是真實大膽又刺激的路線,自己拍攝自己剪輯。依靠微薄的靈能,他次次都能準确踩準真正“鬧鬼”的地方,視頻效果拉滿,滿足了觀衆獵奇心理之後,才依據相關法律法規給出模棱兩可貌似科學的解答。
——雖說瞧着就是博流量的套路,但因着爆點十足,很是有人願意買單,在網上算得上小有名氣,有上百萬粉絲。
他這次選的地方,是一座位于S市廢棄已久,即将拆除的博物館。網上有人無意中提到過,這博物館早就沒人管了,但某天晚上加班回家,竟然聽到裏頭傳出孩童的嬉笑聲,差點沒把那男人吓得尿褲子。
前天晚上,他如同往日一樣,開着直播,獨自進入了那座傳說中鬼氣森森的博物館。進去沒多久,直播畫面突然一片漆黑,還發出了十分詭異的聲響。這場面持續了大約半小時,直播自動關閉,up主失去了聯系。直到蓮鶴她們聽聞這件事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因為這位up主一向喜歡用類似噱頭來提高直播“體驗”,粉絲們竟都沒有真的放在心上,只吐槽了幾句就一哄而散。只有發帖人知道,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麽變故。然而發帖人一個普通人,哪裏敢沾染這樣的事情,只好在外頭幹着急,最後走投無路,在網上發帖求助。
“好家夥,別的網紅探店,他探魊。”岳沉舟聽到這裏,忍不住嗤笑一聲,“真是上趕着找死,攔都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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