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順手在旁邊垃圾桶掐滅煙，看向她，仍是伫立着，等人走過來。

莫陌沒有多猶豫，提步上前。

尼古丁遺留的味道濃烈，莫陌眉輕蹙。

在醫院工作久了，聞慣消毒水的味道，再聞其他的都覺得不舒服。

不過也不是不能忍受，秦沛偶爾也抽，中午吃完飯就愛在食堂後面小院來一根，那時候她就總愛拉着自己說話，莫陌常常被迫吸十幾分鐘的二手煙。

她忽視這味道，剛仰起臉想要說話，賀汀已經往客廳走，給她留一個背影。

這人真是.

沙發上也散落着小孩玩具，莫陌拿起來一個小豬佩奇的小玩偶，坐下。

他沒說話，莫陌往外看一眼，幾人已經開始玩起牌，顧珲時不時往別墅裏探。

“有事嗎？等會你師弟進來了。”

賀汀彷佛沒聽着，視線落在她手裏的小豬佩奇上，她看起來很喜歡，說話時還捏着豬鼻子不放。

莫陌察覺到，忙将小豬佩奇放在一邊，不自在地解釋，“我哥有個孩子，家裏很多這種玩具。”

“我知道。”賀汀露出笑意。

“那，你有事嗎？”莫陌再次小心翼翼複述一遍。

笑意淡去，他說：“莫陌，你在避嫌？”

莫陌愣了愣，難道不是他在避嫌？剛剛在外面冷臉的是他吧？可他又坐過來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難不成是自己想岔了？

她沒想清楚，直接說，“之前沒商量過這件事，你要是不想公開這段關系，我沒有意見。”

賀汀沉默。

“我們在這邊除了秦沛應該就沒有什麽共同朋友，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關系，你不用擔心。就是我媽那邊需要麻煩你應付一下。”

吳淑梅前兩天找她要賀汀的電話，莫陌直接給不出來，她除了他一個微信號一無所知，最後還是沒給，不過按照她那性子，從自己這裏拿不到肯定會再問舅母要。

吳淑梅這人愛唠叨，也總喜歡将小事放大，反反複複提。

她不确定倆人有沒有聯系過，不過仍是說：“我媽話比較多，而且看事情的點有些偏執，要是有什麽冒犯你，你別介意。”

她接連說了幾句，對方一直沒有反應，看過來的眼睛彷佛透過她，看向某處。

良久後，賀汀開口，“那你呢，你怎麽想？”

莫陌反應了一會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不公開挺好的，對你來說或許會更方便，我在醫院暫時沒什麽區別。”

下面的同事偶爾會調侃一兩句，但都不敢說什麽，也就秦沛這些關系好的還有張主任會偶爾零碎幾句，時不時設一兩局今天這種“鴻門宴”。

不過跟吳淑梅比起來都是小題大做，現在解決了家人，她萬事大吉。

他又不說話，臉色還有點沉，莫陌估摸着自己應該沒說錯話，看向他，溫聲說了句：“行嗎？”

外邊突然一陣哄鬧，莫陌的心跟着這陣聲音起起伏伏，等到他點頭時才定下。

她笑起來，雙唇彎成好看的弧度，杏眼明亮地望着他，“那我等會先走，不打擾你們。”

莫陌說完看着他眼底下的幾抹暗青，沒忍住，開口提醒：“別喝太多酒，也別熬太晚，對身體不好。”

賀汀失神了幾秒，沒來得及回，眼看着人已經離開客廳，只好盯着外面那道纖細身影看。

她走到桌子邊，和大家說了幾句話，臉上一直挂着笑，秦沛送她出門。

“剛剛在屋裏說什麽呢？賀總對你有意思？”秦沛送到車子前：“你覺得怎麽樣？要不要我牽根線？”

莫陌半個身子隐在黑暗中，“不用，我們原來.算是認識。”

“中學同學對不對？顧珲說了。”

“我們沒什麽，你別多想。”莫陌看一眼後面依舊熱鬧的庭院，“你回去吧，我走了。”

秦沛哪肯走，“是同學就更好辦，微信給你要來了，你晚點加，敘敘舊。”

秦沛已經拿出手機将賀汀的名片推過來，莫陌手裏的手機随之一亮，她一下有點慌，按滅手機，“我知道了，真走了。”

“明天不是還休息嗎，叫你多待會你又不肯。”秦沛咕咕囔囔，“行吧，路上小心啊，周一見。”

“嗯周一見。”

秦沛重新返回庭院時賀汀已經走出來，看起來心情不錯。

她猶豫了會，還是沒上前去搭話，董正則說他這個新來的老板各個方面都好，就是不太容易親近。

莫陌也是個不容易親近的人，她進一附院也好幾年了，可倆人硬是這兩年才熟起來，而且聽說除了她們自己科室，她若非工作需要不會經常走動，永遠是一副不熱情不主動的模樣。

可要是說莫陌這個人真冷心冷清也不盡然，熟了之後她還是很好說話的，有事求助也是二話不說，甚至有時候還會像個小姑娘一樣活潑。

當然.很少就是了。

她們科室的孩子都很喜歡她，要是輪到莫陌值住院部的班，那每次查房後頭必定會跟着一堆學生，直接吓得病人不敢說話。

她有次問起跟着她的小宋為什麽喜歡莫醫生，小宋憋了半天先憋出來一句：“莫醫生好看。”

秦沛哭笑不得，現在這些孩子還真是只認顏值。

不論怎樣，她倒覺得莫陌和這賀汀還挺配，希望倆人能擦出些火花來吧。

她坐到董正則身邊，聽他們說着工作上的事。

賀汀問：“董經理，一附院的項目怎麽說。”

董正則：“這個項目已經初步定下來三個建局，準備招标，我昨天問了國建副總，競争還挺大，對方兩家的信息密不透風。”

“國建在設計方面原本打算用自己的設計團隊，但是聽了我們的提議很感興趣，想約賀總你下周見一趟他們老總。”

“沒問題。”賀汀點頭，“把資料發我郵箱。”

“行。”

這個案子賀汀之前開會的時候提過，王安幾人都以為他只是随口提提，沒想到真打算動真格，還讓董正則聯系上了。

坐在王安身邊的一個下屬臉色憂愁，小心問：“賀總，真要接嗎？我們恐怕抽不出人來做啊。”

王安倒是一聲不吭坐着聽，賀汀斜斜看去，“王工覺得呢？”

語氣雖淡但卻盛氣淩人，那下屬直接縮了縮頭。

王安說：“我手裏一個項目快要驗收，收完尾可以做，就是項博那個游樂園得再拖一拖了。”

意思就是用項博來壓他，要做可以，一個一個來。

其餘幾人都靜靜不說話，這劍拔弩張的氣勢誰插進去誰傻，就連顧珲也都埋着頭喝可樂。

過了會，賀汀扯了扯唇，“當然是項博的項目重要，項博退休在即，不好再推。”說完看向顧珲，“這樣，顧珲來負責，你們不用管。”

“這.”那下屬直接瞪圓了眼睛，顧珲剛畢業沒兩年，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怎麽能負責這麽大一個項目？

顧珲本人驚得直接噴了小口可樂，“師兄？”

“賀總，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所裏還有其他人，有些身上任務輕的可以暫時接管。”董正則從中勸。

王安雙眼眯着，右手緊緊捏着酒杯。

賀汀站起來，往外走，“就這樣。”

顧珲連忙跟上，等出了別墅才敢問：“.師兄，我不行啊。”

“沒什麽不行，讓你做你就做，有不懂随時來問。”

“.師兄。”

賀汀已經開車離開。

周一一早秦沛就跑到莫陌診室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段，順帶還學了王安後來臭得不行的臉色。

不過莫陌重點沒在那上面，“他真要接？”

“不然呢？我老公這兩天都在忙這件事，還能有假？”

莫陌思考了一會，“新院區在哪裏？”

“在新區，占地面積老大。”秦沛突然低了聲音，“聽說啊，以後各個科室的住院部都要搬到那邊去，咱們這兒主要收門診和急診，像你們這種需要慢慢康複的病人肯定得搬過去，到時候哭的還是你，得兩頭跑。”

“不過也不是那麽快就能建好的，你還有幾年好日子過。”秦沛突然想起什麽，“加人微信了沒？聊上沒？”

“.沒，可能人家忙。”莫陌躲了躲。

“忙？不應該啊，這都一整天過去了。”秦沛暗自嘀咕，想來還是賀汀那人太高冷，下不來凡，“算了，不成咱們就再找一個。”

“嗯。”

有病人進門，秦沛離開。

沒一會又匆匆忙忙跑回來，莫陌還在問診，她在門外焦急等了會，等病人拿着單子去開藥，她直接進來，在地上四處搜尋。

“怎麽了？”

“戒指，結婚戒指找不着了。”秦沛邊找邊說，“早上出門前還戴着呢，怎麽就丢了。”

秦沛看起來心急如焚，莫陌也跟着她找，只是翻遍了整個房間都沒看到戒指的蹤影。

她安慰，“你先別急，可能丢家裏了，或者車裏，再找找。”

“車裏！”秦沛猛然想到什麽，不管莫陌直接跑了出去。

十分鐘後，松了口氣的女人出現在門口，一看就是找到了。

“看我這記性，我自己摘下來的自己給忘了去，虛驚一場。”

莫陌沒結婚，可能沒辦法理解她的心情，正好沒病人，秦沛就又坐進來跟她閑聊：“你別看一枚小小戒指不值錢啊，就算沒有石頭在上面，單一個銀環那也是婚姻的象征。”

“董正則這人最較真，凡是他在，無論是洗澡還是夫妻生活，這戒指都必須得戴在我手上，不然我一個星期沒好日子過。”

“莫陌，等你以後結婚你就知道了，這男人看似大方，實則最小氣巴拉，怎麽的，要是我鐵了心想跟你離婚，一個小戒指還能圈住我不成？”

秦沛雖然是吐槽，可臉上還是笑意盈盈，不見一絲不開心。

“不過話說回來，董正則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每年都給我換個新戒指，那些一毛不拔舍不得為女人花錢的男人才最可怕。”

莫陌低頭看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指，沉默了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