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擔憂 望着空無一人的小路盡頭怔愣着……
用完午飯,姝娘對着西窗練了一個時辰的字。
幼時整日被秦佃戶和方氏逼着幹活,自然沒有機會讀書認字,還是拜賀嚴為師後,賀嚴親自教她的。她學得勤,悟性又好,如今一年有餘,随便一本醫術都能流暢得讀下來。
可唯獨這字,難以一蹴而就,實在需要多練練。
姝娘對着字帖抄寫了十來張,回頭翻看,卻是秀眉蹙起,怎麽看都不大滿意。雖說這字還算得上端正,可筆鋒間缺了幾分力道,瞧着軟綿綿的,就像是病弱一般,沒有氣勢。
她輕嘆了一口氣,不由得想起那日在賀嚴書房看到的字,遒勁有力,自成一格,令人過目難忘。
由字及人,姝娘擡眸望向外頭的天色,不免擔憂起來。
西窗正對院門,陳獵戶又住在村子東面,每次從山中回來必要經過門前那條路。雖筆下不停,可她勻了心思時時留意着,并未見陳獵戶回來。
雖說獵戶在山中過夜也算常事,可村中幾個獵戶年歲大了,怕在夜裏遇到危險,這些年不管有沒有收獲,都會在天黑前回來,到底是性命要緊。
姝娘在鍋中蒸上糙米飯,再出去看時,已是暮色四合,一輪紅日在山巒間散盡餘晖,将半邊天都染成了霞色。
她朱唇緊抿,面上雖還算平靜,可步子已忍不住邁了出去。
她将手搭在院門上,望着空無一人的小路盡頭怔愣着。
孫大娘從屋裏出來,恰好瞧見這幕,喊道:“姝娘,你看什麽呢?”
姝娘身子一顫,似是吓了一跳,她轉過來,眼神飄忽,支吾道:“沒什麽......我就随便看看,大娘吃完飯了嗎?”
“還沒呢,這不正準備吃嘛。”孫大娘反問,“你可吃了?”
姝娘随意點點頭,又忙搖頭,“沒呢,不過我那飯也該蒸熟了,我去瞧瞧。”
說罷,快步入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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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娘看着姝娘心不在焉的樣子,納罕地皺起了眉,回屋就問春桃:“姝娘近日可是出了什麽事,我怎瞧着她心事重重的?”
春桃正在竈房盛飯,她仔細想了想道:“應當沒有吧,姝娘姐姐那爹娘快有一個月沒來騷擾她了,我看她這陣子心情倒還挺好的。”
“咦,說也奇怪。”若不是春桃提起,孫大娘還沒發現,“姝娘那爹娘居然那麽久沒來鬧事了,自打你劉叔劉嬸走後,他們可是隔三差五沒個消停,花招百出的。原還有姝娘那師父幫着,我本以為姝娘師父走了,他們該變本加厲才是,不曾想竟沒了動靜。”
“許是想通了也說不定。”春桃從竈房将飯端出來,笑道,“娘,那不是好事嘛,若是如此,姝娘姐姐不就能順利成為我嫂子了。”
孫大娘剜了春桃一眼,厲聲道:“別胡說,你哥快回來了,這話到時可不能在你哥面前提,聽到沒?”
“為什麽呀。”春桃不悅地撇撇嘴,“分明我哥也喜歡姝娘姐姐,娘你為何不同意。”
“我說不行就不行。”
孫大娘拉下臉來,态度堅決,她這女兒到底是年歲小,想得太天真了些,就姝娘那爹娘,怎麽可能突然改了性子,那種貪財摳搜的,指不定是安靜一時,正準備憋個大的。
她一個早年喪夫的婦道人家,好容易将一兒一女拉扯大,也沒啥奢望,就想兒子大成能娶個賢惠媳婦兒,生兩個娃,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姝娘雖好,可若過門後盡是烏七八糟的事兒,實在是受不住。
隔着院子的那廂,姝娘就着一碟子年前腌的泡菜,草草用了晚飯,見天色徹底暗下來,便知沈重樾幾人大抵是打算在山中過夜了。
看月朗星疏,也沒下雨的跡象,她心稍安了些,明日一早應當就會回來了吧。
在炕上輾轉了一會兒,姝娘終究沒有睡意,她索性爬起來,點了油燈,倚着炕桌做起了繡品。直到過了子時,油燈徹底燃盡,她才不得不躺下。
姝娘睡得不大安穩,許是白日在沈重樾身上瞧見了劉獵戶的影子,竟連夢中都出現了兩年前的場景。那一日深夜,劉獵戶被幾人合力擡回來,衣衫被鮮血浸得通紅,他雙目緊閉,四肢無力地垂着,好似已經沒了呼吸。
她猛然睜開眼,後背透濕,竟驚出一身冷汗。
隐隐天光從窗子透進來,屋內的陳設也逐漸清晰,姝娘正想起身喝口水,就聽門板被拍得啪啪響,外頭傳來急促而慌亂的喊聲。
“姝娘,姝娘......”
是陳獵戶的聲音。
姝娘心一提,匆匆套了外衫,趿着鞋就跑去開門。
萬千混亂的思緒在腦中閃過,她第一反應便是那沈公子出了事,不由得懊悔當時怎麽也得阻止他去。
推開門,借着朦胧的晨光,姝娘一眼便瞧見沈重樾被染紅了半邊的衣衫,她腦袋一片空白,吓得倒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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