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一神劍,也就是兩萬多字的時候
衆小娘子皆是一驚,都看着謝娘子。
謝娘子連忙用完美的儀态應付過去,然後說了個借口離開,之後,她走到偏遠處,緊緊地盯着丫鬟說道:“消息确認?”
丫鬟連連點頭。
“憑什麽,憑什麽那個庶子,那個粗魯的丫頭就有這種運氣,”謝娘子眼中閃過怒氣,她緊握的拳頭都掐出了血跡,恍惚間,她又回憶起那天流水亭上,儒雅淡然的趙禔從遠處走來,淡定周全地護住了楊文雅,騰然間,謝娘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豪取的欲|望,“我的,那本應該是我的!”
☆、74章
寒風徐徐,冷冷的禪香環繞着寺廟。
汴京內城歌舞升平,偏偏不足數裏之外的相國寺,安靜得仿若世外桃源般。
錢一在姑蘇連續工作幾日,又快馬加鞭地趕回汴京,在期待能與趙禔重逢之際,卻被侍衛們擋在延福宮外,沒錯,大家都知道他是趙禔的心腹侍衛,但他的身份注定不能擅自入內。
也許是寒月的冷風吹得心涼,這一次,錢一沒有選擇灑脫一笑然後老實回到大皇子府,他走出皇宮,表情略帶陰郁地走上充滿歡聲笑語的街道,又恍恍忽忽地走進了相國寺。
路過山門殿與鐘鼓樓。
迎面而來,坐北朝南,五間三開的方圓數十丈大殿,銀光素裹,四角飛檐翹起,飛仙、龍、鳳等祥瑞之物點綴在上,覆金黃琉璃瓦蓋頂。朱漆大門,金黃色的門釘排列有序,門厚而顯得高大莊重。
“阿彌陀佛,”一聲長遠的梵音引起錢一的注意。
循聲望去,正是後側的鐘鼓樓下坐着一位白須白眉老者,此人看上去約莫六十歲左右,但是雙目極其有神,大冬天也只披了一件簡單的苦黃袈裟,由此推測他的身體應該極其健碩,老人只是瞟了錢一一眼,之後再無任何關注。
錢一也不知怎麽了,鬼使神差地走到老僧面前,頓了頓,聲音帶點皮疲憊地說道:“人生不如意十之□,而我卻連僅存的一份希望也可能被剝奪而去,現在茍活人世,還有何意義?”
感慨着,錢一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錢一不是大宋人,他的身世有些狗血。自幾年前,遼聖宗時大舉南下入侵大宋朝,發生了澶淵之盟(大宋的澶淵之盟比宋朝的好,遼國不但花大量牲畜金幣賠償了大宋,且送來了質子),此後遼宋關系比較緩和,而錢一呢,他正是那個“被刺身亡”的質子。
再具體點說,錢一是因為母妃不受寵而被送來當質子,但他按順序依舊是遼國的第二繼承人,而在錢一被送來後,遼國發生了極其嚴重的政治內亂,第一繼承人确定死亡,而他這個第二繼承人,自然也逃不過來自遼國的暗殺。為了保命,錢一身邊的人向宋真宗求救,最後真宗救了他,也與錢一做了一筆隐形的交易或者說“政治投資”,再然後就将錢一隐藏身份安排到了趙禔的身邊。
現在遼國又一次發生動亂,繼承人幾乎死絕,于是又有人想到了他(實際上是宋真宗派人洩漏消息),便有遼國人找過來希望接錢一回去。
錢一很煩惱,他希望留在趙禔身邊,但身份帶來的鴻溝差距,讓他漸漸産生了獲取權利的欲|望。
他希望趙禔正如他所猜想的是女子,這樣錢一一定會回遼國奪取皇位,然後以和親求娶的姿态,風風光光地迎她過門,然後攜手相伴一生。
想法很美妙,可錢一也糾結在此,若趙禔是真皇子身份,一切猜測不過是他的錯覺,那麽這一別,估計再難見面。
當然,錢一對和尚沒有和盤托出,他訴諸于口的版本,無外乎一個低賤身份私生子的無望愛情,認祖歸宗有可能抱得美人歸,但很大的可能是永遠也見不到了,若是不認祖歸宗卻能一直留在她身邊,但很有可能只能看着她轉投他人懷抱。
老者靜靜地聽着錢一的嘆息與絮叨,帶她說完,老者才吩咐一位小沙彌說道:“天寒夜凍,這位施主遠道而來,去,拿棕色的茶葉盒,再燒壺溫水送過來。”
小沙彌驚訝地擡頭望了錢一一眼,也沒多說,點點頭離開。
不一會兒,小沙彌提着水壺,裏面滿滿裝了一壺溫水,釋悟方丈抓了點茶葉放入杯中,然後提起壺瓶,用溫水沏茶,之後将杯子擺在距離錢一最近的石板上,微笑着說道:“施主不妨試試。”
杯子上方連熱氣也沒冒出,緊緊有些水汽黏在杯口處,多數茶葉靜靜地浮在水面。
錢一拿起茶杯,不解地詢問:“貴寶剎,怎麽用溫水煮茶?”
釋悟方丈摸了摸他花白的胡須,笑而不語。
錢一細品了一口,半晌,搖搖頭:“半點茶香也無呢,可惜了。”
釋悟方丈也搖搖頭,說道:“此茶名為鐵觀音,且為閩地貢品。”
錢一微微蹙眉,又端起杯子嘗了一口,說道:“還是沒有一絲茶香。”
釋悟方丈又吩咐小沙彌,說道:“再去燒一壺沸水送過來。”
稍頃,小沙彌很快提着一壺沸水過來。釋悟方丈又取了一個杯子,放茶葉,倒沸水,每次只注入一點沸水,少頃,又注入一線,次動作重複五次後,綠茶盈滿,茶葉在杯子裏上下沉浮,絲絲清香不絕入鼻。他然後又一次遞給趙禔。
錢一将其端在手上清香撲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沁人心脾,半晌,輕抿一口,贊道:“好茶!果然比溫水沖泡得要。”
釋悟方丈點頭笑道:“施主可知,用水不同,茶葉的沉浮就不一樣。溫水沏茶,茶葉輕浮于水上,怎會散發清香?就像一些不經歷風雨,生活在溫室中的人一般,無法醞釀出自己的芬芳。而沸水沏茶,反複幾次,茶葉沉沉浮浮,正如栉風沐雨的人,在滄桑歲月裏幾度沉浮,才有那沁人的清香。世間芸芸衆生,又何嘗不是水中茶葉呢?。”
錢一若有所思,蹙眉又道:“老和尚,你是勸我認祖歸宗嗎?”他的手臂握緊身上的兵器,錢一現在有些懷疑這個老人是不是聽出了什麽,是遼國請來的說客。
釋悟方丈又笑了,他再一次将溫水的茶杯遞給錢一,又道:“溫茶,苦澀嗎?”
錢一看着幾乎清澈見底的杯子,抿了一口:“不曾。”
“可能飲用?”
“可,”錢一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釋悟方丈點點頭,說道:“無色無味,象征着無欲無望,碌碌衆生多選此也,然,施主心中卻如那沸水一般,早生癡嗔念,老衲勸說與否都是沒必要的。放下或執着,平靜或波瀾,施主心中不是早下決斷了麽。”
錢一手指一僵,喃喃低語:“難道我不能争?”
釋悟方丈将盛着沸水煮茶的杯子,也遞給錢一,笑道:“人生能有幾時?電光眨眼便過!趁未老未病,抖身心,撥世事;得一日光景,念一日佛名;得一時工夫,修一時淨業;由他命終,我之盤纏預辦,前程穩當了也。若不如此,後悔難追!”
釋悟方丈起身離開,徒留兩杯,一人站在原處。
待得錢一回府時,正巧撞見了喝得有些頭暈的趙禔。
趙禔左右扶着人,步伐有些踉跄,幾縷黑發調皮地纏在她唇角,偶爾揚起腦袋,露出她雙頰的紅潤,趙禔的眼睛晶亮晶亮,卻不知在望些什麽或者是在發呆。
錢一心裏恍惚了一下,然後趕緊上前幾步,用巧勁撇開其他人,一手挽着趙禔,提勁,趙禔半個人都依偎在錢一寬闊的懷中,錢一的臉上燒起一片紅潤,未免發現,他半低着頭,将暈乎乎趙禔送回了她的廂房。
回到廂房,趙禔喝了一杯醒酒茶,腦袋似乎清醒不少,她對錢一說道:“你回來啦,回來就好!”
錢一心神微動,眼中閃過一絲糾結的晦澀。
趙禔将茶杯随意摔在地上,一手做扇子狀扇風,抱怨說道:“今晚真是郁卒,怎麽楊文雅那丫頭變淑女,又多出一個謝娘子,她自己故意踩着裙擺摔在我身邊,居然還抱怨我不接着她,我艹,那是能接的麽,我和這耍心計的人可半點不熟,萬一她就此賴上我怎麽辦,難不成還讓我娶她麽?”
錢一還是第一次聽趙禔爆粗口,不免有些目瞪口呆沒有反應過來。
趙禔整個人滑到床上,平躺着,然後右手擡起,舉舉畫畫說道:“世家子女真是太沒教……不對,嗝,不對,應該說謝世家的小娘子太沒自知之明了,居然還偷偷跑來對我說,娶她就能獲得謝家全族的全力支持,哈哈哈,她當謝家的家長都和她一樣短視麽,在選擇‘從龍之功’上哪個世家不會多留幾手,不會廣撒網多捕魚的,他們會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才怪呢。再說了,我向她求那皇位作甚!真真可笑……”
錢一眼中閃過一片寒芒,低聲冷笑:“啊,那确是一位極其短視無禮的小娘子。”
“是吧,還是錢一明白我,其餘那些小子居然說這是天降豔福,我呸,飛來橫禍還差不多,”錢一翻了個身,聲音漸漸低下來,“汴京這真是麻煩死了,半點自由也沒有。遼國來使就來使嘛,幹嘛非得要我去相國寺接待啊!哼,一個和尚廟,一個遼國使者,都是那麽的讨厭,搭在一起更加惹人厭。”
錢一心裏一顫,聲音低不可聞地說道:“殿下,厭惡遼國麽。”
“那是當然咯,”趙禔理所當然地應了一聲,在床上翻了個身。
“那殿下,也讨厭遼國人咯,”錢一的聲音裏帶着顫音。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
“呼呼——”原是趙禔已經醉酒睡去。
錢一的眼中明明滅滅,他伸手,放于趙禔外衣的上方,眼中閃爍着掙紮。
最後,他幫趙禔将被子鋪開,掩緊,走出廂房門。
☆、75章
年輕的一輩在延福宮喝的米酊大醉,文德殿內宋真宗,幾位宰輔大佬,以及遠道而來的何知州站在裏面。
何知州看着真宗以及幾位大佬,正圍在案邊看趙荪(趙禔)的試卷,他心裏的訝異簡直翻滾不休,何知州是真的真的沒有想到,硯海墨香居然被如此重愛,他原以為真宗賜下禦用品就已經是頂天的福氣寵愛了,可沒想到真宗會要求他加快放榜的速度,就是為了能早點拿到硯海墨香的卷子品讀!
而且還是和一幹朝廷重臣一起品讀!
趙荪(趙禔)這是要逆天嗎!
可惜,早知道就應該更加巴結一點!而不是為了那點自尊心避而不見!
何知州心裏那個悔啊。
坐在案桌旁的真宗,摸了摸手中的暖玉爐,很自然地說道:“諸位卿家,覺得如何啊!”
幾位宰輔雖然不認識這個趙荪的,但既然是國姓,又是被真宗拉過開看的,自然是不敢馬虎,看完後連神童晏殊也贊嘆道:“某十四歲,定是寫不出如此文章,解元當得如是啊。”
李迪連連點頭,笑道:“好字!若是過去那類省試,這份卷子指不定能中個省元。”
李迪這話針對的是大宋以前,也就是尚未形成謄抄制度的科舉,如今大宋的省試卷子都被專人謄寫過一份。
宋真宗摸着下巴不說話,但人精似的衆位大佬,早發現真宗眼中的洋洋得意了。
呂夷簡腦筋轉的活,他從三子呂公著的一些描述以及某些線索裏,敏銳地探查到部分真相,于是他很有眼色地提了一句:“據聞,姑蘇韓家子曾在酒樓大放厥詞,說這趙荪名不副實,可有此事?”
“嗯?可有此事?”宋真宗的眉頭立馬就皺起來了。
呂夷簡心中大定,看來他猜的沒有大過。
其餘幾位大佬面面相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鄙視。一份能得到這幾位大佬首肯贊美的試卷,居然在一個無名小輩的口中被貶,那還能是什麽?無非就是文人相輕的嫉妒言論。
何知州瞧見皇帝不高興了,心裏那個悔恨啊,早知道就不輕易放過韓健了!
呂夷簡所提到的事情是這樣的,韓家的韓健也參加了這次的州試,放榜後屬于十來名的名次,由于他沒在姑蘇的榜上看到硯海墨香‘趙荪’的名字,自認為硯海墨香落榜了,于是在《韓報》大書特書地挖苦嘲笑‘硯海墨香’,連帶一批‘自認為才子’的人,也跟風嘲笑硯海墨香學識不夠。
結果被硯海墨香的死忠知道了,立馬拿出硯海墨香的州試解元的證據,然後對韓健挖苦打臉,說他嫉妒诽謗。
韓健氣惱之下,一時不慎就在酒樓對硯海墨香的名次産生質疑,暗諷考官‘不公平’,才能讓硯海墨香僥幸獲得一個解元。
何知州得到消息,立刻拿出硯海墨香的試卷,給不少大儒以考生品讀,多虧硯海墨香的文章确實力壓群芳,這才将‘後路門、偏心門’的流言壓下去。
可這也造成何知州以及一幹考官的嚴重不滿,若不是事後韓家家主親自登門拜訪何知州,送了大禮給所有考官,希望他們輕拿輕放,韓健只怕早被一群官員一張狀紙告到汴京去了。
現在這事居然被捅開了,最重要的是,官家看上去很不高興。
這讓何知州怎麽不給韓健再加一筆。
“官家,事情是這樣的,姑蘇韓家子弟對名次有所質疑,下官便下令将解元郎與其他人的卷子,進行開卷對比,解元郎的實力自不用說,韓家子弟也就不再鬧騰了,下官便将這事放開了。”何知州顫顫巍巍地禀告,他将韓健換說成韓家子弟,自然是誇大了韓家的罪名,不讓他們好過。
“哼,這韓家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質疑科舉公正性,質疑趙……荪的才華,這等刁民,”宋真宗猛拍一下桌子,似乎氣有些不順。
“那是,此子乃是天賜洪福,以後定能幫官家整治吏治,治理國事,未來當得國士。那韓家下官一定多加嚴懲,不能再讓他們小觑……”何知州連忙應道。
“勿需多言,”宋真宗似笑非笑地瞥了何知州一眼,似是完全看透了何知州心裏的小九九。
“喏。”何知州心裏一顫,垂下頭,站都有點站不穩了,暗忖,早知道就不該因為韓家家主上門道歉,大度地放過去,現在自己在官家面前的印象只怕一落千丈,回去還是得嚴懲韓家韓健,真是兩頭不讨好啊!
文德殿的事情,很快就在汴京高層流傳。
不知內情的官員,對遠方的硯海墨香自然是各種羨慕嫉妒,位置高的要麽處于觀望狀态,要麽就派人出去籠絡,位置低的要麽訴諸自己的家族,讓家族人士出去交好,要麽将嫉妒埋在心裏,默默工作。
楊文雅冷着的一張臉也泛起了紅潤,直讓她身旁的兩位閨蜜調笑個不停,諸如“才子佳人”之類,而由于楊文雅當初在邊疆的“戰績”,曾被她爹“誇”為将門虎女,因此楊文廣還低低的嘀咕一聲,“玉郎虎妞”,當然,這話被楊文雅知道後,楊文廣的臉上多了一個熊貓眼。
謝小娘子知道後,面若桃花,雙目含春,她自個在那邊幻想着趙禔穿着狀元郎的袍子,游街過來求婚,她還要矜持再三才能答應。也許是她幻想得太多,一下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居然還特意敲打她身邊的丫鬟侍女“暗示她們老實本分”,一些不知情的丫鬟莫名其妙地聽命,甚至猜測是不是小娘子快嫁人了。唯獨謝娘子的貼身丫鬟,面上裝出一副“謝娘子很對的”表情,心裏則有些惡寒。
一片春心浮動,暗潮湧動,幾日後,遼國來使。
自從澶淵之盟以來,宋遼罷兵言和,邊境互相通商貿易自由,
一支亮出旗號‘遼國特使’的龐大商隊,十幾匹高大的駱駝馱載着各種貢品,他們順利地通過了關卡進入了大宋。使團成員禮節性地拜訪了當地官員,由于大宋在澶淵之盟占了不少好處,官員們看待遼國來使的目光平和中帶點傲慢。
這讓過去處于主導地位的遼使非常不爽。
“大人!這大宋官員太過傲慢,我們不妨……”一個彪壯大漢惡狠狠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诶,”坐在官轎裏的男子伸出手搖了搖,細細看去,手指白皙得近乎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聲音略帶嘶啞,“阿大,不得無禮。既然拜訪過了,我們速上汴京吧。”
彪壯大漢老老實實地不再說話。
另外一個騎馬的男子略帶擔憂地說:“大人,還是休息一日再上路吧,”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官轎一眼,轎中的男子通古博今,智謀超群,奈何身子骨着實有些差勁。護送人員表示很擔心。
官轎裏的男子咳嗽幾聲,又擺了擺手,說道:“勿要多說,走吧!”
“諾。”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朝汴京而來。
皇宮之外,大相國寺山門處,千名裝備精良的戰士精神抖擻地站好,一個個膀大腰圓,高達健碩,顯得威風凜凜。襯得站在前方最中間的趙禔顯得有些嬌小。
趙禔整個人被厚厚的皮襖裹得嚴嚴實實的,他抱着暖玉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扭頭對陳伴伴低聲耳語:“爹爹不是說來了麽,怎麽還沒到!”
陳伴伴躬身低聲:“大皇子殿下,這時節天寒地凍的,只怕他們行程耽擱……殿下,你還是去殿內等吧,站在外面作甚,不用那麽……”給面子。
趙禔搖搖頭:“得了得了,左右沒多久,免得他們來了,我不是還得從老遠的大殿裏走出來,我就站這,反正也有你們幫我擋了風。吹不着冷不着。”
陳伴伴:“……”他的腦後掉下一滴汗,殿下你真是越來越懶散了。
這時,陳伴伴眼睛一尖,他伸直脖頸,聲音拔高些許,道,“殿下,來了來了,看到車隊了!”
趙禔随着望去,果然隐隐見着一隊浩浩蕩蕩的車馬過來,沒多久,那八人官轎裏走下來一個男子。此人哪怕裹在大皮襖裏,也顯得身材有些羸弱,樣貌不似北方孔武之人,倒有些南方的柔和儒雅,細眉薄唇,從面相上來說是個薄情之人。
男子走在前面一點,明顯是正使,他身後随行副使兩人。
“遼國使者耶律函,奉我遼聖宗耶律隆緒之命,攜副使二人前來觐見大宋大皇子殿下。”男子躬身對趙禔說道。看來這人的情報系統不錯,真宗幾天前才臨時決定讓趙禔招待來使,這男子居然就知道了。
“免禮,”趙禔擡手。
趙禔心情有些開心,當然,他不是因為看到了儒雅帥哥,而是因為想到自己終于可以回暖暖的大殿休息了。于是他對陪同而來的呂夷簡笑笑,說道:“呂大人,某不通政事,此處便都交予你了。”
呂夷簡察覺到趙禔迫切想走的心思,內心苦笑一聲,他算是明白真宗為什麽囑托他全權負責的意思了,感情大皇子殿下只是來露臉鍍金的,苦事累事還是都得他幹啊!
當然,這種機會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呂夷簡躬身認真說道:“定不辱命。”
☆、76章
“二郎,你且去看看褆兒回來沒有,”端坐在寺內的郭皇後,看了一眼大門口,對侯在一邊的趙佑說道。
今兒本是郭皇後帶趙禔過來還願的日子,哪知真宗居然下令讓趙禔接待外賓,郭皇後拗不過真宗,只得等在相國寺的香房內,心裏祈禱不要誤了還願的吉時。
“不用了,我回來了,”随着懶洋洋的聲音,一只鑲金邊的黑色長靴踏進屋裏來,擡眼望去,正是裹得嚴嚴實實的趙禔。
“大哥!”趙佑連忙扭頭,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這幾天接二連三的事情弄得趙禔很忙,忙得沒時間與他相處。
“褆兒,回來啦。”郭皇後虛扶身旁的侍女,站起身,沖趙禔溫柔地笑笑,眼中閃過一絲歉疚與心疼。
趙禔被郭皇後的眼神盯得心裏毛毛的,她揉搓了一下懷中的暖玉爐,先給郭皇後請安,然後走到趙佑身旁,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趙佑,低聲:“怎麽,佑兒也很無聊吧。”
趙佑摸了摸鼻尖,有些好笑地看着渾身散發着‘我好無聊好想睡覺’的趙禔,他挺直脊梁,同樣用手肘碰碰趙禔,輕輕地“嗯”了一聲,眼中閃過些許柔和。
“大郎,二郎,如今時辰還早,你們兩先随我去佛堂沐浴佛音,洗滌心靈,等吉時到了,我們再去寶殿上香還願,之後大郎就随我去拜見慧覺大師一面,也好請大師幫你占吉兇。”郭皇後又道。
“啊?占蔔就算了,還願還差不多,”趙禔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娘娘,我昨日沒有歇息好,今兒不想去佛堂沐浴佛音。”她一邊哈欠,還帶出了一些鼻音,聽着有一點嬌憨的感覺。
趙佑的心神暗了一下,眼角悄悄地打量舉止甚至說得上放肆的趙禔,這麽些年來他算是看出來了,雖說兩人都是被郭皇後養在身邊的皇子,可大哥的待遇明顯與他不同,當然,他對此并不想過多的計較嫉妒,只不過每次遇上時,心裏還是會有些迷茫與不甘心。
郭皇後看着趙禔,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她想要求趙禔去但心裏莫名地生出一些不敢,半晌,郭皇後嘆了口氣說道:“那罷了,蕊墨,蕊香在這好生照顧着,等吉時差不多了就領他們兩過來,小師父,這裏就多勞煩你了。”
“諾,”兩位女侍躬身應道。
“阿彌陀佛,”小沙彌寵辱不驚,雙手合掌。
郭皇後領着一批服侍的人離開,趙禔一見郭皇後走遠,身子骨徹底的軟了下來,懶洋洋地靠坐在一旁,沖還站得筆挺的趙佑招招手,說道:“佑兒,可以放松下了。”
趙佑心下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你當誰都認為站着是一件很苦的差事麽……
想歸想,趙佑還是不願拂了趙禔的意願,撩長袍,穩穩地坐在趙禔身旁。
兩人,一個倍懶地窩在毛絨絨的皮襖裏,身體倚在房柱上,兩腿随意地交叉搭着,眼睛半眯,另一個挺拔地跪坐在蒲團上,目不斜視。
這是端好茶點,送進來的錢一見到的場景。
“啊,你終于回來啦,手裏端着什麽?”趙禔精神地坐直身體,一手摸了摸有些餓的肚子,一手抱着暖手爐,期待地看着錢一。
錢一的臉上露出一絲赫色,說道:“方圓幾裏都封了,未免殿下等得急,便就近舀了相國寺的素食,以及煎茶。”
“啊……”趙禔的小臉垮了下來,“可我想吃熱鹵肉,或者是肉馄饨面……”
小沙彌的臉皮抖了抖。
錢一與趙佑面不改色,他們都知道趙禔平時很好說話,脾性也溫和,可一旦趙禔沒有睡醒,沒有吃好,或者被觸及底線的時候,她的脾氣就容易犯渾,說得好聽是性子率直,說得不好聽一點那就是喜怒無常。
錢一誘惑道:“殿下,這大相國寺的素餅,面粉優質、配着核桃、酥油配以牛奶和椰蓉,經過多重工序制作而成,口感香酥,口留餘香,在香客中廣受好評,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素菜呢。”
趙佑也在一邊幫腔,點頭道:“确實如此,娘娘每次來,幾乎都會特意帶一份回去給爹爹。”
“這樣啊,”趙禔伸手捏起一個素餅,長相看着很普通,遂咬了一口,然後——
一口一口,又一口。
趙禔在這裏慢慢吃,那些素餅很快被一個接一個地消滅。
“我道你這般焦急避走,卻只為作些小厮之事?”
香房的大門又一次被推開,這一次走進來三四個人,說話的身材羸弱,清俊的臉上展現出三分鄙夷七分惋惜,他身後站着幾個彪壯大漢,各個孔武有力,顯然是護衛一流。
“大膽!”留守的侍女與侍衛分布兩邊,警惕瞪視。
“大皇子殿下安!”壯漢們站在門口不再動彈,那男子則上前幾步向趙禔恭敬地行禮,言語間很恭敬,可他的眼睛卻一直是對準錢一的。
趙佑被這男子隐藏的傲慢給激怒了,他擡頭,斜眼譏諷道:“這是誰?莫不是進貢的遼狗?”
那男子聽了這話,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倒是他身後的三人猛地扭頭,虎目瞪向趙佑,龇牙咧嘴的樣子似是恨不得生吃了趙佑一般。
大宋這邊的侍衛也提起兵器,毫不畏懼地怒瞪回去。
錢一依舊恭敬地低頭站在一旁,藏在袖中的手,拽緊拳頭。
那清俊男子,也就是遼使耶律函似是渾然沒有察覺堂內緊張的氣氛,他攏了攏襖子,上前兩步,溫柔地趙禔說道:“某聽聞大皇子殿下才高八鬥,七歲通讀《易經》,謙遜有禮,心裏十分歡喜,能乘此機會學習否?”
嘿,這是找茬的來了。
趙禔壓下趙佑的不滿,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素餅,眼皮子都沒擡一下,說道:“但說無妨。”
“我遼國過去曾有一對曰“三光日月星”,凡以數言者,必犯其上一字,尋遍我遼全國中人無人能對,是以在此請教大皇子殿下。”耶律函輕聲說道。
遼國這上聯,難就難在“數字”與其所限定的“事物”的搭配。“三光”=“日月星”,“日月星”是并列結構,可以寫作“日、月、星”。
趙禔心裏讪笑一笑,居然是這個對子,還真是……不想作弊都不行啊!
這叫什麽,間接論證歷史的必要性與曲折性麽。
趙禔無聊地吃完一個素餅,說道:“四詩風雅頌,天生對也,遼使可有疑義。”
“風”“雅”“頌”涵蓋了《詩經》中各種不同類型的詩歌,而其中的“雅”又可分為“大雅”與“小雅”,故可以統稱為“四詩”。對句的結構也正巧相應。
耶律函瞳孔微微睜大,他沒想到難遍全國的對子居然這麽容易就被對出來了。
糟糕,他心中立刻對趙禔生出一絲複雜警惕的情緒,耶律函又看了一眼身體已經放松且默不作聲的錢一,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第一次有種,擔憂完不成遼聖宗任務的感覺。
罷了,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
耶律函立刻又換了一副态度,神情舉止間更加恭敬了,趙禔也一副“熟人哥倆好”的态度,似是好奇心作祟,言語間都是詢問遼國的特色特産,耶律函也不甘示弱,問的也是大宋的國情(隐晦),只不過都被趙禔輕描淡寫地調開了話題。
半刻,待得耶律函與趙禔又絮叨幾句——
“大殿下果然才思敏捷,某還有要事,恕不奉陪,”耶律函見好就收,心裏暗道一句小狐貍,嘴巴守的死死的,談論間,幾乎一句有用的情報也沒舀到手,反到是自己幾次都險些暴露了真意。
趙禔客氣應諾。
在得到趙禔的首肯後,耶律函恭敬地行禮,領着幾個彪壯大漢反身告退。
待得香房的大門又一次關緊,趙佑忍不住詢問:“大哥,怎能如此輕放這等鄙薄放肆之人。”
趙禔眼中流轉了一層晦澀,她輕輕地瞟了錢一一眼,然後又收回視線,語氣很淡地說:“莫要急躁,此人不簡單。”
“那不就是一個前來挑釁,自視甚高、自以為是的來使麽,”趙佑不以為意地撇撇嘴,然後又沖趙禔讨好地笑笑,“大哥果然最厲害了,一下就擊潰了那人的信心。”
趙禔失笑地刮了一下趙佑的鼻子,遂嚴肅道:“好了,莫在我面前耍寶了,正經點說說看法。”
“……,是,知道了,”趙佑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趙禔的衣袖,然後揮揮手,一幹下仆除了錢一以外都退了出去,趙佑剛想命令錢一也出去,卻在收到趙禔的眼神後,不甘願地閉嘴。
之後,他收起傻笑的表情,蹙眉道:“具體目的不知道,但今兒的行為倒像是試探,試探大哥的深淺。也就是說,只怕他的目的與大哥有關。但我不明白的是,他來我大宋的主要目的難道不是出使嗎?怎麽會急急忙忙來找大哥呢?這是放的煙霧彈?還是另有所謀?”
錢一的腦袋更低了。
br /> 趙禔又隐隐瞟了錢一一眼,頓了頓,才說道:“那使者是個進退有度的聰明人,他今兒見試探的目的暴露,讨不到好,就立刻服軟示好地離開了,這說明那目的不但與我有關,多半還有求于我,”趙禔舀起最後一個素餅,咬了一口繼續,“不急,有欲|望有目的,就不怕他們不露破綻,反正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蹦達,我們暫且先等着。”
說到這,趙禔突然開口:“錢一……你去看看娘娘什麽時候過來。”
“諾。”錢一身體顫了顫,躬身離去。
他知道趙禔本想說的不是這個,應該是詢問他與那遼使的關系,怎麽認識的,可他确實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趙禔的問題。
趙禔看着錢一的身影,微微蹙起眉頭。
☆、77章
這一邊趙禔他們守株待兔,另一邊耶律函在思索對策。
“大人,老奴都打點好了,那呂大人正等在偏房處,”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亦步亦趨地跟在耶律函身後,一會,他似是自言自語地嘀咕,“老奴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二王子寧可在這裏做些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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