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退婚 不許

屋裏的空氣仿佛凝滞起來。

半晌,忽聽謝昭發出一聲輕笑,直讓人脊背發涼。

謝昭眼神漸漸轉冷。這麽長時間沒見面,他原本還期待着等她醒來後,可以和她好好說說些話的。可她卻在剛清醒時,就拿利刃往他心裏刺。

他對她這樣好,為什麽她卻只想着逃呢?

畢竟他只是想讓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而已啊。

于是謝昭也默默下了個決定。

無論使用什麽手段,都不可以讓元筝離開自己。這裏就是她的家,她本該在這裏永遠住下去。

元筝無知無覺,仍在柔意款款地勸,妄圖讓謝昭心神動搖:“謝昭,你仔細想一想,其實這對你也挺好的不是嗎?你可以找個喜歡你的姑娘。”

“我們現在的相處着實很別扭,不如別再為難彼此,退婚後各自安好……”

可是她說的話,謝昭連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只是忽然起身,轉身去關緊了門。确信元筝這樣就走不了後,他才又一步步地走回元筝身邊。

屋裏的光線變得昏暗,只能聽到腳步聲在悠悠回蕩。謝昭眼裏閃過一抹不知何意的光,顯得臉色也莫測起來。

元筝莫名打了個冷顫,終于止聲,遲疑地擡眸看他。

無邊惶恐久久盤桓在她心裏,可她卻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錯。穩了穩心神,她又強作鎮定下來,勾起一抹甜滋滋的笑:“謝昭,你不是這樣想的嗎?”

笑得可真假。

謝昭此時已經站在了元筝身側。他輕輕俯身,離元筝越來越近,幾乎就要臉貼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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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筝難忍不适,側身向後欲避開。可她每往後挪一寸,謝昭便跟着挪一尺,反而比最初更近了。

直到元筝被身後牆壁抵住,最終退無可退。

“你幹什麽?”元筝終于再也維持不住笑意了。她幹脆利落地轉了腔調,冷起臉來輕喝。

這在謝昭眼裏,就像是一只小奶貓在張牙舞爪,虛張聲勢地威脅,讓他更想近距離撫摸。

見謝昭仍在貼近,元筝面色終于繃不住了。她細長的脖頸已然緊繃,伸手按在謝昭身前,想要阻止謝昭的靠近。

而謝昭沒有應答。他只是忽然伸手,撥拉掉垂在元筝頸側的一縷長發,讓綢緞般的黑發在元筝身後鋪開,露出脖頸旁一小段雪白細膩的肌膚。

元筝以為謝昭是在幫她整理儀表,所以強忍着揮開他的動作,帶着拘束很客氣道:“謝謝。”

感受到肩側那手的重量消失,元筝才微微放松,呼出了一口氣。

可她沒料到這并不算完,謝昭突然握着元筝的手把玩。

在元筝驚恐的視線中,謝昭貼于她耳畔,嗓音低啞,卻不容人質疑道:“我不同意。”

“……你說什麽?”元筝表情開始變得詫異起來,她并沒有想到謝昭竟會拒絕。

畢竟這是她認為對雙方最好的選擇。甚至出于體貼,她還主動開了口,謝昭只用點頭同意便可。

謝昭輕輕低笑一陣,像是擔心元筝又沒聽清,所以湊得更近了些。他們臉貼着臉,謝昭的氣息将元筝白嫩的耳尖熏出了灼熱。

像是對這距離終于滿意了,謝昭這才開口,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阿筝,我不想退婚。”

元筝的身體開始了克制不住地僵直,面前人幾乎把他大半個身體都倚了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可以忽略。

情況越是危急,元筝必須硬逼自己冷靜下來。冷靜,冷靜下來元筝,謝昭可能是還沒有意識到其中好處,只需仔細解釋一下就好。

可是她面上雖然冷靜,但語調卻誠實地加快:“這對你不公平謝昭,以我現在的狀态,只會成為你的拖累……”

“沒關系的。”謝昭摸摸元筝的發絲,打斷了元筝的話。

他表現得就像沒聽懂元筝的話。或者說他聽懂了,但是并不在意:“我不介意這些,只要我們有婚約便好。”

這語句裏的執着已足以讓元筝膽寒,她呼吸一滞,音量慢慢低了下來,最終無聲地消弭于空氣中。

她頭腦一片空白,只能聽到自己的心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恍恍惚惚間,她終于意識到了。面前的人清風朗月的外表下,其實有一個執拗到扭曲的靈魂。

那她究竟該怎樣說,才能勸阻謝昭呢?元筝蹙着眉,反複竭力思考着。

不過她并不知道,無論她說什麽,都阻擋不了謝昭抱她回家的心。

兩個人相對無言。

氣氛漸漸變得沉悶起來,仿佛暗流湧動,一觸即發。

正在這時,謝昭忽然主動退讓一步,似乎十分包容道:“不取消婚約,我們慢慢培養感情。等阿筝點頭答應了,我們再成親好不好?”

倘若盧大夫在這裏,就早該預感到不妙了。謝世子向來不做虧本的買賣,怎麽可能如此寬宏?

然而元筝還是對謝昭的本性沒有清晰的了解,她竟然信了。

雖然這并沒有達成元筝的本意,不過能拖延一陣是一陣。謝昭此時不答應,但沒準時間長了,他便同意了呢?

于是元筝如釋重負,口頭答應了下來這段——其實根本不存在,完全由謝昭編造出的婚約。

在元筝點頭的那刻,謝昭眼裏劃過了一絲幽光。

她逃不掉了。

他會在這段時日,讓元筝永遠留下來的,再難脫身。

雙方就此初步達成了一致。

元筝默默開始盤算起了下一步。既然答應了婚約,那謝昭應該就放心了,會放松警惕吧?

她眸裏閃過一絲狡黠,用一種輕快的語氣,商量自己回家養傷。

婚約都沒答應,那這個要求謝昭就更不可能答應了。他将手按在元筝膝上,力道逐漸增重,一口否決道:“阿筝,你傷得過重,大夫說不能輕易移動,就在這裏養病吧。”

畢竟他的阿筝這麽聰明,若是跑出去後,不回來了怎麽辦?

元筝驚愕了。她沒想到在自己答應了婚事後,謝昭竟然還是拒絕。

這個人的本性竟然比自己想的還要貪婪。

心跳得越加快了,仿佛能從她喉嚨跳出來。元筝緩緩垂下眼睫,遮住眼裏眸光。

她一面冷靜地飛速轉着大腦,一面假作柔順地應了,以期待能讓謝昭卸下戒備。

見元筝答應,謝昭果然愉悅一些:“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就住在這個院子裏。”

不行——元筝忽然想起了什麽,眼睛一亮:“可我還是元小姐的丫環,需要回她身邊做事……”

“不必。”謝昭連元筝的話都未聽完,直接拒絕道,“你以後都不用去了,只要待在這裏就好了。”

那所謂的元小姐究竟是什麽身份?她為何會頂替了阿筝的身份?這些疑慮還未揭曉,哪怕是出于安全考慮,謝昭也不會讓元筝接近。

元筝錯愕地跌坐回了原位,她漂亮的眸裏出現一絲絕望。

這條路也被堵死了。

沉默了片刻,元筝才緩緩勾起一抹輕軟的笑,眼裏水光粼粼:“那自然好。”

于暗處,她把自己手心掐得紅腫。

冷靜,冷靜下來。

失敗了這麽多次,元筝已然顧不得,謝昭會不會察覺出自己心中真正意圖。她語氣帶了抹藏不住的急切,說出自己最後希望:“那我總得告訴我爹娘一聲吧?”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說出爹娘這個詞彙時,元筝竟覺得有些生疏。

語畢,元筝迫切地盯向謝昭,希望能看到他點頭。畢竟這是一個很難讓人拒絕的理由,謝昭不能再阻止自己了。

察覺到謝昭眸裏出現笑意,元筝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難道這個法子也行不通麽?

果然,謝昭不緊不慢地開口:“你自幼父母雙亡,也沒有弟兄姐妹,小時候靠附近親戚救活。”

……

元筝的心都冷透了,她喃喃自語道:“雙亡?”

“是。”謝昭給予了肯定答複,不過因為這個問題,他內心潛藏許久的一個疑惑又浮現了出來。

他确信元筝和自己一樣,從小身邊都沒有父母存在。也是因為這特殊的緣分,他們二人才逐漸親近起來,就像兩只孤孤單單的小獸般,互相慰藉着取暖。

為此,當長大後的謝昭向元筝表明心意時,還發誓要給元筝一個溫暖的家,一定會好好待她。

他本以為憑他和元筝的關系,元筝肯定會一口答應,但是元筝那時候卻猶豫了。她讓自己等一等,說過一段時間再給他答複。

那時候的謝昭從來不會勉強元筝,哪怕他內心迫切,但他還是應了。可等來的卻是元筝她不告而別。之後,又有一對自稱元筝父母的人來為她收拾東西,自此人去屋空。

這件事一直是謝昭心裏不可磨滅的一根刺。可惜元筝現在失憶,他也不能問清真相。

這樣半真半假的說辭讓元筝信了。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元筝用盡心思尋求一條出路,換來的卻是百路不通。一時之間,元筝精疲力竭。

擡眼瞥見謝昭那雙笑着的眼,元筝心裏更覺窒息。

閉了閉眼,她逃避道:“我先休息了。”

“好。”謝昭嗓音溫和,“我看着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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