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前來 找你

随着元筝的細弱哭泣,似有小石子砸向謝昭心底,激起層層回蕩。謝昭倏然柔和了面頰,将屋門更加敞開:“怎麽不進來?”

那屋裏燈火昏黃,顯得格外溫暖。元筝像是被蠱惑般,一步步踏進了屋。

謝昭站在她身後,無聲地将屋門緊閉。

元筝忽然打了個冷顫。她視線向下,看到了自己濕答答的裙擺,在地上蜿蜒出一道水跡,弄髒了謝昭屋裏。

她忽然一下子就清醒了,想要離開這裏。

可是未及她旋身,謝昭便已拉過她細瘦的手腕,帶着她來到爐火旁坐下。

他的指尖輕捏着元筝的後頸,似是在給予安慰,随後又遞了一杯溫水:“阿筝,你為何不早來找我?”

元筝眉睫一顫,規規矩矩地坐好。分明先前還覺得這裏是溫馨的,可為何剛踏進來,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屋裏到處充斥着謝昭的氣息,根本不容她逃避般鑽入鼻腔,讓她想将自己蜷起來。

或許是心理因素,她覺得這杯裏的水似在沸騰,讓她指尖發燙。元筝讷讷道:“太打擾你。”

謝昭輕輕笑了:“無論你什麽時候來,都不會打擾我。現在告訴我,你剛才是怎麽了?”

元筝小心翼翼地窺探着謝昭的神色,見他沒有任何不耐,才滿是茫然道:“疼,特別疼,可我不知道為何會疼……”

她捂着的地方,赫然是她的後腦。

但她失憶了,即使被人害得這樣境地,也記不清究竟是誰欺負的她。

謝昭的眼眸蒸騰着怒氣。他沉了沉氣後,才耐心問:“那現在如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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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筝蹙眉細細感受了一下,或許是因為謝昭救過自己的原因,所以待在謝昭身旁格外安心。她此時全然不疼了,只是感覺腦中嗡嗡。

但若是離開謝昭身邊,是不是又要回到剛才那種痛苦的狀态?

“謝昭,”元筝拖長的語調顯得過于清甜,她小小聲道,“我今晚可以待在這間屋子裏嗎?我不占用任何位置,就在桌旁坐一夜便好。”

她拽過謝昭款大的袖袍搖晃,乖巧得好似流浪小貓在扒拉人的衣袖,試圖用撒嬌來讓主人家收留。

謝昭手指一顫,差點把茶水給潑了——元筝親自說她想要留下來。

他努力地壓平唇角,兩手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按于元筝肩側,讓她動彈不能:“聽話,你在床上歇一晚。”

“我……”元筝本想拒絕,但是感受到謝昭的力道逐漸加重,還是沒贏過謝昭的執拗。

聽到元筝答應後,謝昭勾起抹不分明的笑。不過元筝全身已被雨淋濕,總要換一身衣服的。否則不舒服另說,發燒可就成大麻煩。

聽着謝昭的提醒,元筝眼睛圓睜,臉上頃刻間敷上一層粉暈。她沒有帶任何衣物……

她在心中矛盾許久,差點把唇給咬破。最終迫于形勢,只能顫聲道:“謝昭,你有備用衣物嗎?”

謝昭咳了一聲,讓元筝稍待片刻。

元筝垂着眼睛說好。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此時的氣氛似乎過于暧昧了,讓她的心跳都快了好幾分。

她滿是不自在地等着。直至謝昭将衣物遞來時,她慌忙伸手接過,卻沒注意到輕重,碰到了謝昭指尖。

下一瞬,元筝飛速地把手指彈開。她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含含混混地道了句抱歉,匆匆抱着衣服去了裏間。

之後,謝昭的耳邊響起了隐隐水流聲,讓他視線躲避開一點角度,像是生怕驚擾到誰。

水聲漸止,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接着響起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終于有一個人掀簾出來了。

寬大的睡衣将她徹徹底底包裹住,因為過于松垮,所以她特意把腰間系帶系得緊緊的,卻反而更顯纖纖腰肢不盈一握。水汽氤氲,烏黑濃密的秀發披散于肩,尚還蓬松微卷,發尾還墜着些水珠。

刻意忽略掉謝昭的視線,元筝腳步不穩爬上了床後,用被子蒙住自己。最後,連指尖都瑟縮地藏在被裏。

正當謝昭不自在地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忽聽門外響起咚咚敲門聲,讓屋裏兩人都呼吸一緊。

謝昭冷聲問:“誰?”

似是沒想到謝昭态度如此冷漠,門外之人愣了愣後,才道:“奴才是長林。”

屋裏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謝昭柔聲讓元筝快睡,為了不打擾她,特意轉身出屋。

可是元筝睡不着了。雖只在這裏待了短短時日,但她能看出長林對謝昭忠心耿耿。若無要事,肯定不會這麽晚打擾謝昭。

就是不知究竟是何事?元筝起了好奇。

見謝昭出來,長林奇怪地問:“公子為何不在屋裏說話?”

謝昭的視線有些飄忽:“阿筝在裏面。”

長林笑臉僵住了。若不是确信自己此時清醒的,他都快以為是在做夢了。

他小心翼翼地往屋裏窺了一眼,見那床榻之上,安靜地坐着一個熟悉的人影,身上穿的似乎還是世子的衣服……

長林瞳孔震顫,再不敢瞧了。

世子和世子妃的關系也太突飛猛進了吧,真不愧是天作之合。這滿院的人也不知道是幹什麽吃的,竟連這樣大的事都沒注意到。

看來還是他長林最得世子倚重,竟然第一時間知道了這樣的大事,怕是其他人都被蒙在鼓裏。

這樣一想,長林臉上浮現出一絲自得。可以想見,等會兒他一定會告知世子院一衆下仆,今夜這世子院定會引發大風波。

未免耽誤世子的事,長林趕緊壓下八卦的心思,匆匆禀報正事:“說來奇怪,今日一大早侯爺把二公子叫去秘密商談。之後二公子莫名其妙的,就開始聯絡起咱們這一邊的人。”

收到消息的人幾乎都是世子的心腹,素來聽命于世子,和謝懷遠沒任何幹系。這不年不節的,突然來獻殷勤,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因為謝昭和謝懷遠的矛盾都是擺在明面上的,所以衆人本來都沒打算回複。可又不确定這是否世子授意,所以都紛紛前來請示長林。

長林把消息一一彙總完畢後,簡直都要氣笑了。還別說,這謝懷遠真是一視同仁。不管是地位高的地位低的,會論辯的會出計的,通通都被發了書信,這是要一網打盡啊。

因為實在沒弄明白謝懷遠的目的,所以長林才冒雨前來報告。

謝昭神色平靜:“他還做了什麽?”

長林仔細回憶一瞬,這才道:“二公子今日似乎很是喜悅,中午還邀請了一大群好友,去醉香坊喝了個酩酊大醉。到現在還未醒呢,要累得二少夫人通宵照顧他。”

謝昭揣摩出了他的目的,嗤笑道:“這是怕我死後沒給他們留足遺産,所以幹脆趁我死前,親自動手謀奪啊。”

“不會吧!”長林瞪大了眼睛,怒從心頭起。

他身為謝昭的随身侍從,自然知曉世子的身體狀況,其實根本沒有那麽堪憂。這是在瞎打什麽主意呢!

這些人都瘋了吧。身為世子的父親兄弟,關心世子的話是半點不提,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瓜分世子勢力了?

他們有什麽資格這樣做啊。世子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世子一點一滴,從無到有積攢的。就連那些謀士,也是因為敬仰世子,所以自願追随世子的。

他們都沒給過世子任何幫扶,怎麽就可以如此厚着臉皮來挖牆腳?這算哪門子的親人,哪怕只是陌生人也不會做得如此過分吧!

若不是怕破壞了世子的計劃,長林簡直恨不得現在就去告訴他們:快別妄想了。世子的身體比你們都好,哪怕你們全去了,世子也會長命百歲。

倒要看他們的臉色會變得多麽精彩異常。

謝昭眼神黑沉,吩咐道:“不必給謝懷遠留面子,他發的消息一律打回。”

謝昭沒打算講兄弟情分。他了解阿筝,從來都沒有怕驚雷的毛病,所以必是被撞後腦所致。

一念及元筝剛才淚意呼痛,謝昭面色愠怒:“再派人去找謝夫人,将謝懷遠今日做的荒唐事告訴她。”

“是。”長林眉開眼笑地應了。謝夫人對謝懷遠自小嚴加看管,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控制着。聽說她的寶貝兒子竟然喝了個爛醉如泥,肯定會數落個三天三夜。

長林正想領命而去,忽又想起什麽,趕忙報道:“王謀士他們聽說世子重病,都盼着和世子見一面,好表示關心……您看?”JSGDJ

謝昭知關心只是借口,怕是另有事要商議。他沉思片刻,道:“那就定下明日。”

“是。”處理完所有事情,長林這下是徹底離開了。他嘿嘿笑着,心想可不敢耽誤世子和世子妃的時間。

此時夜深人靜,唯有一輪明月高高挂于天邊,謝昭轉身回了屋。才剛開門,就聽床上撲騰一陣,元筝慌忙轉身背對着謝昭,将身體縮成一團。

謝昭笑了,知她沒睡,所以低低輕喚:“阿筝?”

元筝知道被抓包了,只能悶悶地又轉回來,乖巧看向謝昭。被子半遮住她清麗的容顏,迷蒙的睡眼帶些水意,衣襟處顯出若隐若現的鎖骨。

她心下懊惱着,怪只怪自己起了不該有的好奇心,竟是醞釀不出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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